父亲来了? 这边绮兰敲响门,“公子,下面的人说,家中老爷叫两位公子,都往前厅去一下。” 陆清旭皱了皱眉,“你看着秋漓。” “是。” 陆清衍和陆清旭一道去了前厅,叶寒霜也就去了暖阁,同绮兰一齐照顾她阿姐。 前厅。 陆怀林身着黑甲军服,面色一如往常的肃穆,眉宇飞扬间,充斥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两兄弟都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回涠州城。不过,陆清衍猜测.......大抵是如今瘟疫好转,所以这人才会来。 陆清衍面上对父亲恭恭敬敬。 实则心里比谁都厌恶。 至今,粮道之事,没有彻底毁掉陆家,他想想依旧懊恼。一股子暗黑想法,从未消失过。 陆怀林随从人员候在屋外,陆家四姑爷,前些日子与陆亦璇刚完婚的董照,同陆怀林坐在屋内。 瞧见两位进来。 董照起身恭谨拱手行礼:“大哥,二哥。” 董照是个壮汉,皮肤偏黑,不过五官长得还是很不错的,陆亦璇嫁过去之后,听闻董照这位待她极好,每每休沐有假,都会回城陪她。 虽说家世不算好,但人不错,且,他如今在军中的官职,和陆清旭同级,皆是千户。 见完礼,陆怀林脸色依旧不好看,他站起身子,都到两个儿子面前。看了看陆清衍,没有说什么,又看向陆清旭。 他眉宇顿时拧紧,眼底生出几分嫌恶,然后扬手,猝不及防,一巴掌打在陆清旭脸上。 “啪——” 董照吓了一跳,屏住呼吸。 陆清衍眉梢几不可查的挑了挑,往边上挪了挪步子。虽是隔岸观火的状态,可余光看着自己那大哥脸上的红印,陆清衍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唏嘘。 “城外病坊病患未清,安抚百姓,分发物资,处理死患后事,下面的官兵们忙得不可开交,你倒好,居然在这里躲清闲!” 怒吼之声,宛若洪钟,一字又一字地砸在陆清旭脸上。 “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却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陆清旭侧脸被打偏,咒骂传来,耳朵一片嗡鸣,侧脸火辣辣的,却也不觉得痛。舌尖抵了抵被打的位置,他睫毛垂落,嘴角笑了笑。 想起秋漓信中说的话。 他半点都不觉得疼。 有人担心他安危,偷偷换掉他的药。 有人却恨不得他冲进瘟疫堆里,死了也不足惜。好几日的辛劳他看不见,片刻的消失,在引起这么大的怒火和责骂。 “为父同你说话,你哑了?” 陆怀林脖子涨红,瞧着陆清旭面上那笑,莫名觉得诡异。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这儿子,半分敬意都没有。 “不是,你在笑什么?” “为父在同你说正事。” 陆清旭缓缓抬起眸子,黑眸深邃如深渊,邪肆俊脸下,唇角轻扯。 “城外火场闹事,赶紧去给我守着,把事情解决了!如此玩忽职守,毫无责任心,作为陆家长子,你就是这般给弟弟妹妹做榜样?” “榜样?”陆清旭嘴角冷讽一笑,“我乃庶子,在上京时便是个不成器的,父亲难道忘了?” “你——” “你还好意思说,如今让你去军中,就是想着都成婚的人了,也该做些正事,好好历练历练,不曾想还是这般,不做正事!” 陆清旭转了转脖子,一身邪肆,在黑眸中裹胁,“没办法,有其父必有其子,跟您学的。” 董照眼眸瞪大。 陆清衍表情微妙,看了过来。 陆怀林略带皱纹的面容,刹间变成青灰色,眼睛惊恐圆睁。他没有听错吧,自己这大儿子居然这般跟他说话? 以前未成婚前,也确实在京城闹了不少事,去了兵马司做副指挥使,才稳重了些,还以为成婚后,那些坏性子改过来了。 不曾想,还是这般! 不成样子! 任了千户,就敢这么跟他老子说话了! 陆怀林牙齿颤抖,手再次抬起,作势就要打下去。 陆清旭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嘴角带着笑容带着几分邪魅,仿佛能够看穿一切表象,直达人心深处。 眼神直直盯着对方。 似乎在说,你打。 陆怀林面部肌肉颤抖,咬牙切齿,可盯着那双眼睛,他不由得身子往后倾。 此刻的陆清旭,让他无比陌生。 “你!”陆怀林咽了咽喉咙,也不知道怎么的,呼吸忽然有些不顺,“我平日真是太纵着你,不知天高地厚,赶紧去城外把事情解决了!” “父亲大人。”陆清衍有些看不下去,终于还是开了口,语气恭恭敬敬,“长嫂在医馆治病救人,不幸染了疫症,骤然晕倒,才知有了身孕,可不过片刻,身子撑不住又小产了,险些没命。” “在布政使司,情况控制住后,是我提议,让兄长带着长嫂来府里的。” “眼下长嫂还未醒,身边离不开人。” 短短一句话,信息太多,陆怀林听完险些没有理顺,“小产?怎的又小产?” 还治病救人? 谁治病救人? 那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大儿媳? “火场有人闹事是常事。”陆清旭不紧不慢开口,“下面的副千户,百户,都知如何处理。父亲不明情况,听到风声,便觉着是雷雨。” 大晋之内,讲究的是入土为安。 有的连着棺木火化,自然难以接受。 可再怎么难以接受,再怎么闹,该火化的,还是要火化,否则瘟疫就会蔓延更广。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在这件事情上,无路可选。 “想来,是没有经验的缘故。” “若是您在最初就待在涠州,便不会说出这番话。” 毫不留情的话。 他说得云淡风轻,那张本就不温和的脸,邪魅冷傲,挨了一巴掌之后,脑海中只闪过叶秋漓温柔的脸。至于其他,他一概不在乎。 这么多年的漠视。 这么多年的嫌恶。 他心里总还盼着有几分父子之情,如今看来,是他太天真。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脸面,情分,家族,虚伪至极的东西。 “你,你如今!”陆怀林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不可思议看着自己这儿子。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狠狠吐了句,“大儿媳人怎么样?” “这叶家两姐妹,怎的一个二个,都这般不安宁。”死的死,弱的弱,莫不是跟陆家八字不合,“不是身死,就是病弱。” 话音一落,陆怀林只觉头顶寒光肆虐。 “你们两个,这般看着你老子我作甚?” 陆清衍收回目光,什么话也没有说。 “陆家风水不好,苦了人叶家女儿。”陆清旭冷嗤一声,“若无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连带着做做样子的行礼,都没有。 以往还会敬称父亲,眼下他都不想再喊。 陆怀林瞪大眼睛,怒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这个逆子!” 听到逆子二字,陆清旭又转身走了回来,面上笑意阴鸷,叫人后怕,他毫不避讳直视胡怀林的眸子:“逆子?比起我,父亲年轻时,才合适这二字吧?毕竟,若不是您在外面沾花惹草,也不会有我号庶长子,在您面前,惹您厌恶。” “陆清旭!” 怒吼之声,响彻整个前厅,陆怀林脖子拧成绳,面色涨红,怒极。 第479章 若是有情? “父亲若觉得。” “赈灾之事我办的不好。” “可自己接手。” 陆清旭敢说这话,倒也不是枉顾百姓,而是如今瘟疫确实得到了控制,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回转。 陆怀林只要不是太蠢,加上李大人为民为城的心思,断不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敢用此话气他那父亲。 董照余光打量着陆清旭,黑眸愣了又愣,只觉后背发凉。人瞧着比他高些,挺拔身姿,宽厚臂膀,冷峻凌厉的眉眼之间,唇角似笑非笑,那眼神,似乎能让空气凝固,诡异般的安静。 他与陆清旭打过照面,但从未深交。 知晓岳父大人不喜他这个庶长子,却不想这般不喜。 见面便扇一巴掌的行为,就算在寻常人家,也是从未见过。而且,还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 可见心底,是多么不在乎这个儿子。 陆清旭说完就走,留下满眼怒意的陆怀林。 离开前厅,怒骂声不绝,可冷寂夜色之下,陆清旭头也不回,孤影落在月色,朝着那间有叶秋漓的暖阁走去。 没有人在乎他。 但他有叶秋漓在乎。 有她,足矣。 少年时的糖人的滋味,到了如今,也还是那般暖化人心。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他迫切地想要看见那抹身影,那抹能让他安心,让他心口无比温暖的身影。 轻轻推开暖阁的门。 叶寒霜正小勺小勺给她姐姐喂药,瞧见人进来,绮兰先开口:“适才三位大夫都分别把过脉,过脉象转稳,是好兆头,公子不必担心。” 陆清旭轻点头,走到床边:“我来。” 叶寒霜看了眼姐姐,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最终还是让了位置,将手中的药给了他。 陆清旭小口小口将药喂进去,看着叶秋漓的眼神,总是克制情绪,明明无尽痛苦,却也是能忍着,叫人看不出半分。 喂完药,陆清旭才跟叶寒霜说:“陆清衍若威胁你,你不必怕。” “不必担心我,只要阿姐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眼下这里最清净,就暂时待在这里,其他的,等阿姐好了再说。” 叶寒霜最后,还是把单独相处的空间,留给了陆清旭。 爱与不爱。 眼睛和行动,会给予答案。 能有一个真心对阿姐好的人,她比谁都替她高兴。 天快亮时,陆清旭给她喂完药,叶秋漓迷迷糊糊说了几个字,陆清旭凑近,才听清她在说冷。 陆清旭下意识想要将人连带着被子抱起来,想着这样能给她暖暖身子,可转念就叫了大夫。 大夫来瞧过,说可以用外热给她暖暖。 手炉,热袋,都可以。 陆清旭一一应下,绮兰即刻弄了暖手炉过来。陆清旭将暖炉挨着她手心,褪了外衫,将衾褥里的人小心翼翼揽在胸膛。 碰到她冰凉的手时。 陆清旭又快要掉眼泪了。 陆怀林气得不行,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倒真是将赈灾的事情,交接给了董照,让董照按照之前的流程,一一负责。 知晓陆清衍送药到涠州,陆怀林责骂了几句,说让他在越州好好养病就是,何必为了家里人,亲自跑一趟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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