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魁一愣,过往的记忆浮现心头,虽然遥远却依旧清晰,他道:“记得,是我十三岁的时候。” 那是他们被赶出来后的第二年,母亲带着他们兄妹三人流落街头,乞讨度日,因为没有住的地方,他们只能在破庙栖身。 那破庙里住着一个乞丐,见母亲年轻貌美还带着孩子,便生了邪念。 那时母亲将吃的都给了他和妹妹,她自己饿得虚弱不已,根本反抗不了。 只有十三岁的他,为了救自己的母亲,搬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了乞丐的头上。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看着乞丐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那触目惊心的红,将他心中害怕淹没,渐渐的变成了疯狂。 他拿着石头不停的敲,直到将那个乞丐的头敲得粉碎,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脸。 吓坏的母亲抱着他,才让他停了下来。 老夫人永远都无法忘却那一日,儿子为了救她杀了人,而她做了此生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可我后悔了,我不该帮你埋了尸体,掩盖罪行,不该让你心中的恶念和欲望疯狂的生长,以至于把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老夫人泪流满面,心中更是悔恨不已,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道:“魁儿,荣华富贵和滔天的权势你已经得到了,可是代价呢? 彦文死了,我的孙子没了,还要死多少人,才能让你清醒,让你放下心中的欲望? 是不是再赔上我这条老命,你才满意?” “母亲。” 顾魁面色有些难看:“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儿子呢?儿子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家!” “够了。” 老夫人一声怒斥,脱口而出:“这难道就是你害死自己妹妹和妹夫的理由吗?” 顾魁瞪大眼睛,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母亲,你又提这事做什么?” “呵。” 老夫人自嘲一笑:“是啊,不能提,因为你害死自己的妹夫,害了自己的妹妹不敢让人知道。 而我只能像当年一样,为你隐瞒遮掩,可是这里……”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情绪激动:“这里没有一天是不痛的,你知道吗?我总是会梦见颜儿哭着问我,为什么?” 老夫人看着顾魁,神情悲怆:“是啊,为什么啊? 魁儿,淮安是你的妹夫,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顾魁面色阴沉着,冷冷的声音道:“那是他自己找死,我明明给他一条青云路他不走,他非要跟我作对,他若不死,死的便是我们顾家满门!” 话音方落,就听砰的一声,门外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顾魁大惊:“谁在外面?” 他大步走过去,推开房门,就见黎清瑶如同石化一般站在外面,浑身都在颤抖,而她脚下落着打翻的药碗。 “清瑶!” 顾魁看着那张肖似他妹妹的脸,有些心慌,他冷静下来问:“你都听见了什么?” 黎清瑶什么都听见了,她原本是来给祖母送药的,却意外地听到了有关她父母身故的真相。 原来,她的父亲不是死于意外。 黎清瑶眼底布满了水雾,她看着顾魁只觉得这个舅舅无比的陌生,她道:“我什么都听到了,舅舅是不是要杀了我灭口啊?” “你……” 顾魁拧着眉有些烦躁,他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么做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他叹了一声,讲起了当年的过往:“你的母亲是我最宠爱的妹妹,她身为相府小姐,姐姐是当朝皇后。 京城求娶她的世家贵族数不胜数,可她偏偏看上了黎淮安那个寒门书生,非他不嫁。 这桩婚事我反对过,奈何母亲觉得妹妹从小吃了太多的苦,不愿伤她的心,便做主成全了她。 黎淮安也不负众望,高中了状元,被陛下赏识委以重任,可谁曾想黎淮安此人,并不简单。” 第96章 和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黎清瑶静静的听着。 顾魁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他才继续道:“你父亲根本就不是什么寒门书生,他是镇国公府的余孽。” 听到镇国公府余孽这几个字,黎清瑶浑身一震,却是不敢相信。 大盛皇朝人尽皆知,镇国公府勾结大胤图谋造反,害死了谢家儿郎以及边关十万将士。 她的父亲怎么会是镇国公府的余孽? 顾魁继续道:“他对你母亲也并非真心,而是故意接近,他做顾家的乘龙快婿不过就是要为旧主报仇而已。 我发现了他的身份,也曾给过他机会,奈何他油盐不进,如果他的身份泄露我们顾家上下难逃一死。 为了不让你娘伤心,我只能将其伪装成意外,可是你娘太聪明了。 她看出来你爹的死不是意外,质问我,我只能告诉她真相。 谁知她会想不开,抛下尚在襁褓中的你,就这么寻了短见。” 顾魁捶着胸口,懊悔自责:“是我没用,没有护住你娘害死了她,你怪我、恨我也是应该的。 这个秘密,藏在我心中多年了,如今说出来我也算是解脱了,如果你想替你爹娘报仇的话,杀了我便是。” 黎清瑶身子一晃,她扶着门勉强站稳,心中乱成了一团,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舅舅的话? 自己的爹爹竟然是个处心积虑利用她娘亲报仇的反贼。 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 黎清瑶难以接受,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出了相府,她失魂落魄的行走在大街上,周围人声鼎沸,她却恍恍惚惚不知该何去何从? 虽然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但从他们的名字里,她就能感受出来。 自己的父亲应该是个清风朗月的翩翩君子,才华横溢,容貌隽秀,心怀天下。 而自己的母亲是个秀外慧中,外柔内刚,炙热明媚,美丽大方的女子。 她一直觉得他们一定非常的相爱。 可是舅舅的一番话,却是将她心中所有的美好全都毁了,而她从一个孤女成了叛贼之后。 想到这些,黎清瑶的眼泪如断了线一样,止也止不住。 就在这时,有人拦住了她:“呦,这不是黎小姐吗?这是怎么了,可是在相府受了委屈?” 黎清瑶抬头看着对面的人,正是侯府的公子林玉郎。 此人跟顾彦文一个德行,都是权贵世家养出来的浪荡子。 她一声呵斥:“让开。” 林玉郎眼睛一亮,他一直以为相府这位表小姐是个温柔软弱的,倒是没想到脾气这么大。 而他一向喜欢性子烈的女人。 父亲整日骂他无用,除了吃喝玩乐无所事事,而他们侯府被相府接连打压,声誉已毁。 眼下可不就是个翻身的好机会? 林玉郎盯着黎清瑶那双哭红的眼,这个模样的她显得越发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真想让人好好的疼爱一番。 他四下看了看,只见到黎清瑶一人,身旁连个丫鬟都没有,胆子不免大了些。 “清瑶妹妹,你这哭的我心都要碎了,你一个孤女寄居在相府想必吃了不少的苦,不如跟了哥哥我怎么样?” 林玉郎拿着扇子勾着黎清瑶的下巴,想要一亲芳泽。 结果就听啪的一声,脸上结实的挨了一巴掌,伴随着黎清瑶的怒喝:“滚开。” 林玉郎被打蒙了,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打他,还是当众被打脸。 他怒火中烧:“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了不是,把她给我带走。” 他一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 那两人对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上前来就要去抓黎清瑶,只是还不等近身,两人就挨了一脚,倒在地上。 紧接着林玉郎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黎清瑶捏着帕子,有些诧异的看着飞出去的三个人,就见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失了失神。 谢九思回头目光落在她哭红的眼睛上,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他眼底翻腾着怒火,以为是林玉郎欺负了她。 气急的他冲过去一脚踩在林玉郎的脖子上:“找死!” 她在宵云阁受了委屈,都没哭成这样,可是林玉郎这个混账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把她给惹哭了。 谢九思暴躁的只想杀了他。 黎清瑶反应过来,忙跑过来拉开谢九思道:“会出人命的。” 谢九思看着地上面色发紫,快要喘不过来的林玉郎,这才把脚给挪开了。 他冷冷的声音道:“你再敢打她的主意,我就要了你的命,还不赶紧给我滚。” 似乎还是不解气,谢九思又狠狠的踢了林玉郎一脚。 两个小厮爬起来,匆忙扶起不停咳嗽的林玉郎,狼狈的离去。 待他们一走,谢九思看着黎清瑶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那浑蛋有没有把你怎样?” 黎清瑶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 谢九思更急了:“那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黎清瑶听着这话,却是哭得更凶了,她蹲在地上抱着自己,不想让谢九思看见她这副模样。 “唉,你别哭啊。” 谢九思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他见旁边有卖糖葫芦的,快步走过去买了一串回来。 他蹲在黎清瑶面前,温声道:“给你这个,别哭了好不好?” 黎清瑶抬头看着他手中的那串糖葫芦,恍惚中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当年他也是这么哄她的。 她看着谢九思,又想到自己的身世。 如果她的父亲真是镇国公府的余孽,那她和谢九思之间便隔着血海深仇,这辈子,她和他都不可能了。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她想任性这一回。 黎清瑶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趴在他怀中无声的哽咽着。 谢九思一愣,手中的糖葫芦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他也不敢动,就这么绷着身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肩道:“没事,没事了。” 黎清瑶在他怀里哭了好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有些贪恋他的怀抱,却也知道这将是她最后的温暖了。 第97章 我没有家 “谢谢你。” 黎清瑶松开了谢九思,就看见那串糖葫芦掉在了地上,有些可惜。 谢九思见状拉着她的胳膊道:“我再给你买一串,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 黎清瑶有些意外:“你……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谢九思扬了扬眉道:“当年你坐在湖边哭得非常委屈,我拿糖葫芦一哄,你就不哭了,还对我笑呢。” 黎清瑶脸颊微红,她以为谢九思不记得了,毕竟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可是原来他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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