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仍要顾及云淡的身子,不能冲动。若那人知道女儿出了意外,都不知会是何种反应。不行,不能这么刺激他。 甄不移见危漠崖捏着那一小截黑花蛇舌草,神色狰狞,忙问道:“莫要冲动,你打算怎么做?” 危漠崖极快地思索了一遍,答道:“先搞清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寒儿是与你们一路的,如此看来,迷魂岭是打算背离白道会了?冤有头债有主,那便休要怪我以黑道手段处理。” 几人暂且先入了屋内。危漠崖一直沉默不语,脑子里飞快转着。 迟夕剑失窃的消息传出去了这么些日子,江湖里虽然一开始是有些蠢蠢欲动之感,但风月楼的根基和危漠崖的手段,绝不是单单只靠一把剑,因此事实上也无人敢惹事生非。迷魂岭忽然这般发难,不早不晚,而且还是掳人手无寸铁幼童这样下作之事,即便得逞,欺软的坏名声是落定了,他们怎么会打这么差劲的算盘? 想来想去,危漠崖都觉得,与迟夕剑有关。 顷刻间心思千回百转,危漠崖冷冷开口问道:“甄不移,在刘付浩然重回迷魂岭之后,你有否见过他?” 甄不移脸色一暗,摇了摇头,道:“我多番邀请他往白道会来商议,但他一直推说受伤未愈,要留在岭内静养,算起来也有几年没见过他了。你怀疑问题在他身上?” 危漠崖道:“即便之前与他迷魂岭有过过节,他们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会做这种全无道义可言之事。此次挑正寒儿与六王府一同出行来下手,摆明了已不顾脸皮,逮着我风月楼软肋,非要我出手不可。可是我不太明白,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是想要借此要挟风月楼,趁迟夕剑遗失,云淡又身子不便,逼迫你让利?”亢应哲道。 甄不移又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此次拦路抢人,明显是精心计划后的行为,可寒儿被他们劫走,却没有留下任何要求,甚至没有提出要赎金。他们想要的东西,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怕只怕,小王爷你说对了一半,”危漠崖眉头紧锁,“他们想要我亲自出手。” 甄不移与亢应哲登时沉默了。如今江湖中唯有云淡一人闯岭成功,但他眼下无法出手,手头上亦没有迟夕剑,那势必是要逼危漠崖本人应战了。风月楼自成一派的武功是见者即死,即便是剑神蒋贤遗留下来的剑法,如今天下间也只有危漠崖知道。即使是从未落败的天下第一高手,武功中也绝不会毫无破绽,因此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其实越少出手越好,无人识得套路,便无人能破解,以此才能保证出招便是难以抵挡的致命。这便是危漠崖明明能以一敌百,但当初却也要招来云淡这样的人作贴身侍卫,自己从不出手的缘故。 在座四人都知道如今情形之严峻。风月楼底下人才众多,绝不是除了危漠崖和云淡之外就再无可用之人,但涉及到寒儿的性命,事关重大,不得有失。一时之间,危漠崖竟也有些动摇,或许真的需要自己亲自出马了。 “楼主,不如让我去吧。”清儿忍不住开口请求。 “不行,你一直是危府管家,从未离府,若让你去,云淡绝对会意识到发生了大事。”危漠崖沉思片刻,道,“马上派人赶往镖局,把范宁榆给我叫回来。” 小范即将上线~
第29章 风月迟夕 六·孩子·丫头 一番商议后,危漠崖独身回到危府,此时天色已经黑尽了,月光黯淡,连星辰也无几,甚是萧瑟。 才行至街口,他便见到云淡撑着肚子,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外,一手扶着墙,也不知道在这外头的冷风中立了多长时间了,脸色实在不好看。 危漠崖离远见着,都觉得心中一痛,登时脚尖轻点,使了几分内力快步奔到他面前,将人扶稳了,柔声问道:“怎么跑外面站着了?” “你去了许久都不回来,连清儿姐都出去寻你了,却这么晚还是不见人,我本想出去找你,但是又想起之前你吩咐说,不许我出府,所以,呃……”被危漠崖扶着, 云淡才终于松懈了身体,正打算随他一同进屋,结果方才踏出一步,或许是挺着腰杆站得太久了,这一迈步,小腿竟然尖锐抽痛阵阵。 危漠崖看他脸色忽变,身体突然僵住,站立不稳地往自己怀里靠,便猜到是腿脚上的问题,心里又内疚又心疼,忙将人打横抱起,直接抱回了房里。 “怎么样,很痛吗?要不要我去找大夫?”危漠崖扶着云淡的小腿,施力揉着,脸上难掩焦急。 云淡微蹙着眉,却还是摇了摇头,哑声道:“不必,应当一会儿就好。” 危漠崖替他脱了鞋袜,又将他外袍除下,安置好在床上,却见他手掌仍是撑着后腰不放,估摸着是腰间又惹出酸痛来了,便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替他揉着。思量再三,危漠崖开口道:“今日……是我不好,有事耽搁了,还让你这般担忧。” 云淡微微摇了摇头,道:“正事要紧,不过……”他稍稍支起身,笨拙地转了半圈,抬眸望着危漠崖,“有事发生了,是吗?”他神色微带倦意,双眼神采较往常弱了些,但波澜不惊的镇定沉稳不减当年。 危漠崖内心一震,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怀中抱着云淡强撑着的身躯,仍然无法残忍地将寒儿之事和盘托出。 云淡轻叹口气,道:“若是不方便说,不必为难。” “云淡……”危漠崖内心剧痛,内疚之情溢满胸腔,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云淡,平日里张扬跋扈的脸庞埋在他颈侧不断蹭着。 云淡心里无奈,又叹了口气,轻声道:“若是王爷那边要求太甚,以风月楼的底子,我们大可抽身,那把剑的事情……也没有那般重要,是吧?见你迟迟未归,一见面又是这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危漠崖埋在他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道:“无碍,三王妃救过你,于我而言是大恩人,替她夫君办点事,也是应当的。” 云淡也知道危漠崖是对每一件插手之事都势在必得之人,便也不再劝,只道:“你看起来很累,早些歇息吧。” 危漠崖从他身上直起身子来,却是道:“你看起来才是很累,快睡吧。我想……我想看着你一会儿。” 听他忽然说出这种话,云淡脸颊微红,但也确实是在外头站了许久,现下已十分疲倦,便由得他扶着自己躺下。危漠崖一阵掌风拂熄了烛火,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有淡淡月光从窗纸外映入内。云淡很快便睡着了,但睡得并不舒坦,腹中双胎压迫着他的筋骨,睡梦中也难受着。危漠崖见他面容微绷,在黑暗中替他揉了好一阵子,彻夜未眠,只是静静看着心上人的睡颜,头脑中却是飞快运转了一整夜,全是车马士卒的调度计划,运筹帷幄。 第二日一早,云淡睁眼时,危漠崖已经出去了,但腰腹腿脚皆有隐隐暖意,估计是在睡着时,他运了内力替自己疏导过。云淡心中既有些动容,但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了房门,见了清儿,云淡连忙拉住她问道:“清儿姐,楼主一大早,又去哪里了?” 清儿见了他,脸色却是僵了一僵,答道:“该是又往王府去了吧。你还是别操心这些了,身体可有异样?你这人太能忍了,可别难受了也不说呀。” 云淡摇了摇头,道:“清儿姐放心,有事情我会同你说的,我自己难受算不得什么,再如何也不能委屈孩子。” 听他提起“孩子”,清儿的脸色又更加难看了些,当下便寻了个借口,赶紧开溜了,只剩下云淡一人略有些茫然。 而事实上危漠崖并没有去往王府,而是快马加鞭往镖局的方向去了。他等不及范宁榆来到危府,便选了风月楼最快的一匹马,径直出了城,打算与范宁榆在途中相会,交代好事情之后,让他直接赶往迷魂岭救人。 两日后,迷魂岭山脚入口,两个迷魂岭手下正在门派地盘边境巡逻,四周薄薄的瘴气萦绕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忽然,其中一人瞥见了不远处有一个娇小身影,似乎是一名妙龄少妇,正背着包裹在东张西望。 “什么人?”那高个子一些的迷魂岭手下喝道。 那少妇闻声,马上站住了,缩着脖子一副胆怯模样,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那两个迷魂岭手下这才看见,这少妇虽然衣衫朴素,但模样也是标致,白皙端庄,一双杏眼带着无辜,一见着他们,便是怯生生地行着礼。 那少妇见到他们两个走近,忙作揖道:“二位大哥,二位大侠,小女子叫作阿英,之前在山下李家村员外府里做奶娘,服侍家里小姐好几年了,小姐长大了些,府里头请了女先生来教导,便将我辞走了。今日正打算抄近路回老家呢,这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还劳烦两位大侠指条明道,让小女子出了这山头?” 这儿虽然算是迷魂岭的地盘,但却是偶尔也会有附近的村民百姓途经,有人迷路倒也不出奇。两人对视一眼,仍是那个高个子的手下开口道:“这儿是迷魂岭的地头,你误闯了。我们迷魂岭一向与老百姓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不马上离开,当心小命不保!” 那阿英一听此话,吓得浑身哆嗦,几乎要瘫倒在地,一边鞠几个躬,一边向后缩着身子,颤抖着道:“是是是,我,我马上走!小女子这就走了,二位大侠放我一条生路,小女子没齿难忘,好人有好报……走了,这就走了……” “等等。”那矮个子一些的迷魂岭手下忽然开口,“你方才说,你之前是做奶娘的?” 阿英愣住了,神色恐惧地点了点头。 那人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你随我们来吧。我们帮内有个女娃娃,需要找人照料几天,这差事便交给你,但你在岭内绝对不能行差踏错,离开以后也不得对人透露半分消息,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最后一句,阿英更是吓得面无血色,忙哆哆嗦嗦地摇头如拨浪鼓,道:“这可不成!二位大哥还是放我走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你以前在村里的工钱,我们三倍付给你!”那人又不耐烦地甩了一句。 “这……”阿英这便犹豫了,如此好的价钱,她也有些心动。 “跟我们来吧,乖乖听话,便不会亏待你的!”那高个子的见她举棋不定,便干脆扯过她的包裹,直接转身往岭中深处走去,阿英只能无奈地跟随在他们身后。那人捧着阿英的行囊,掂了掂,确实有些警惕地问道:“你一个女人家,都带着些什么,这么重?” 那阿英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跟在他们后方,答道:“里头是一些金器首饰。之前主母夫人念我照顾了小姐好些年,临行前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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