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迟迟没搬家的原因,第一就是这房子被白里正找工人修的有模有样,其二镇上空闲的房子太小了,晏辞觉得算上屋子里的家具,还有猪和马,完全施展不开。 他唯一看中的是上次镇上的一处带着院子,面积还不小的屋子,而且只要五十贯,比正常房子便宜不止一半。 再三追问下,牙人终于支支吾吾说出实情,说那其实是一栋凶宅,从前主人家的夫郎在屋里吊过脖子,还是死不瞑目那种,身体在梁上吊了三天才被发现。 晏辞听得津津有味,顾笙听得心惊胆战,于是只能作罢。 顾笙嘴里嚼着鱼,心里却想着白天看见的事,看着晏辞因为兴奋而发亮的墨色瞳孔,顾笙在心里忍不住感叹自己是多么幸运。 晏辞这些天的确在镇上混得风生水起,原本不太待见他的人,认识或是不认识的路过都跟他打声招呼。 他白日里待在茶坊里跟苏青木杨安一起喝茶,看着招来的小工干着他以前干的活。 自从几周前的斗香会以后,晏方就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关于晏家的事他甚少打听,虽然原主是那个家的一员,可是他不是,尤其和晏老爷在那次茶坊的谈话后,他就尽量把自己与原来的“晏辞”分割开,以免打扰到那老人家的生活。 如果不是最近发生的那件事,晏辞已经忘了原主还有一个“显赫”的家庭背景,还有一个老父亲在镇上。 那天晏辞和平时一样正在和苏青木一起算进货的清单,顺带研究一下降真香的香方,杨安忽然从外面跑进来。 “出事了!”他喘着气道。 晏辞和苏青木同时看向他。 杨安看向晏辞:“晏家老爷中风了,听说现在昏迷不醒!” 晏辞拿笔记账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苏青木嘴巴更是张成一个圆。 按照正常逻辑,晏辞这个长子,虽然被赶出来了,但脸上的表情也不应该太过平静。 事实上就算不是演戏,晏辞的表情也不会平静的仿佛一个事外人。 他眉头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杨安把自己听说的传闻对他们两个讲了一遍。 大概意思就是晏家老爷身体一直都不好,最近在自家下台阶的时候突然中风摔倒,现在只能躺在床上。 晏家人封锁了消息,具体情况如何没人知道。 三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第89章 苏青木试探地看了晏辞一眼,见他紧抿着唇没说话,于是犹豫道: “会不会是...” 他话说一半却停了下来。 然而晏辞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问这件事会不会跟自己那个“弟弟”有关,晏方不至于把他爹气的中风了吧? “那公子要不要回去看看啊?” 杨安发问道,毕竟再怎么说那晏老爷还是公子的爹,这血脉关系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万一他不回去看望,被镇上的人私下里说不孝怎么办,那样可是要影响在镇上的名声的... 苏青木脸色沉重,严肃道:“不行不行,他这么过去,这不羊入虎口吗?万一出不来怎么办?” 晏辞看了他一眼,什么羊什么虎,这是什么鬼一样的比喻。 “没关系。”晏辞沉吟了一下,故作认真地思考一番,“如果很严重的话,晏家会派人通知我,让我回去的。”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晏家人绝不可能过来找他。 这件事便像一个插曲,虽然足以镇上人议论几次,但是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惊起太多的涟漪。 日前晏辞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看看能不能弄来这个?”晏辞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苏青木。 苏青木接过来扫了一眼:“降真木?” 晏辞把张知县在灵台观跟他说的事跟苏青木和杨安复述了一遍。 “最好是蕃降真,普通的不行,油脂不够厚。” 苏青木点了点头,咋舌道:“没想到这山里的道士还挺挑的。” 杨安则来了兴趣:“公子想做他们道观的生意?”他回想了一番,“镇上的确不少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呢,不过好多商家送过去的香品都被退了回来,公子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他自然不知道晏辞心里的想法。 晏辞这些天在镇上除了跟李承甫他们谈生意,其余时间便是去镇上随牙人看房子。 然而很难受的一件事就是:看上的他买不起,买得起的他又看不上,于是牙人们私下里都说他太挑剔,难伺候。 晏辞心里的想法是尽快在明年开春之前攒一笔钱,最好能买到一座理想中的房子。 条件是在镇上,必须有院子,有足够多的房间,有能放马车的院子,哦,还得给顾笙那两头不舍得卖的猪留出空地方,最好再带个花园,能让他在晚上发呆... 毕竟有了买别墅的希望,谁会提前买洋房啊? 在这个朝代,如果不买房子,也可以租赁别人的,或者典主人家的房子住,不过晏辞还是想要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住别人的房子总归是不习惯。 镇上的店宅务,也就是隶属于官府负责房屋交易的机构,那里面的牙人说,他想要的这种房子在白檀镇这种小地方也得两百贯铜板,也就是两百两银子起步。 不过晏辞目前手里的银子,算上斗香会的赏银和存在钱庄的以及这些月做生意赚到的,也只能付个“首付”,剩下的钱得分期还给店宅务。 晏辞心想,好不容易穿回到古代一次,他还这么年轻,他可不想当房奴,不如再攒攒全款买了。 当然,马车也得换辆新的,再给小黄找个小母马,以后说不定还能有小马驹,到时候小马驹就和小猪崽一起在院子里乱跑,顾笙不是最喜欢小动物吗,到时候他肯定很高兴... 晏辞越想越多,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思考还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实现梦想,回过神来才发现苏青木和杨安都不说话了,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他咳了一声,把脸上的傻笑收了,暂时把梦想放到一边。 人的欲望真的会变大,尤其是能看到希望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想要更多。 “我有把握。”他将那张单子交给苏青木,信心满满,“帮我定一批,找到货源让阿三哥走一趟。” 这天他心情好,又去市场上转了一圈,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做的生意。 路过李承甫的铺子,店里的伙计见到是他都跟他打招呼,门前牌子上写着十分显眼的几个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代的是晏辞的香品。 李承甫也从店里出来,跟他寒暄了几句,晏辞正要离开,就看见路对面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角,露出里面一张肥胖的宽脸。 赵安侨依旧是一副憨厚的模样,绿豆大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丝不甘,似乎很不舍李家那么大的一块肉到了嘴边却没吃到。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晏辞身上时,那张脸抽搐了一下,然后竟是僵硬地朝晏辞挤出一丝还算友善的笑,接着帘子落下,马车飞快地驶离。 晏辞不知道自己动了赵家多少利益,但是这几天一直有被赵家欺负的小铺子的老板上门找他,再看赵安侨这幅表情,明显是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 晚上的时候,晏辞又蒸了一次螃蟹。 顾笙爱极了这种鲜味,但是记着晏辞的话又不敢一次吃太多,有一次他贪吃了几只,结果小身板就受不了了,腹胀难受的翻来覆去,晏辞给他煮了点儿热的生姜汁服下,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两个人用过晚饭,便出门散了散步,天色渐暗,秉持着“日落而息”的原则,地里收割庄稼的农民陆续收工,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他们在田埂上站了一会儿,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也将隐于地平线之下。 晏辞顺便跟他讲了想要买房子的打算,听得顾笙一脸憧憬,忍不住抱住晏辞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此时天气逐渐转凉,不过气温正好,既不会过于炎热,也不会过于寒凉。 “冷吗?”晏辞感受到握着他的手有些微凉,也是把胳膊从顾笙怀里抽出来,将他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顾笙摇了摇头。 不知是哥儿体质稍弱的缘故,还是个人体质的问题,他身子一直有些凉。 晏辞没说话,便带着他往回走。 他们走得不快,快到村子门口时,日光便已彻底隐去了,两个人共同被拢在黑暗里。 此时周围一片安静,只能看到远处村民家微弱的烛火。 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低声细语聊着天,是时不时发出细碎的笑声,直到经过一条小路时,忽然身旁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直直扑向两人。 晏辞反应的很快,一只手下意识地将顾笙拉到身后,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的第一反应是山里的山猫,不小心误入村子,把他们当成了猎物,差点一脚踹过去。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却意识到这影子比山猫大不少,身形上看过去竟然像是个人,于是赶紧收住力道。 那黑影重重地扑到他们脚前,从身形上看瘦瘦小小的,不像男子的身形,也不像女子的身形,倒像是个哥儿。 他扑到晏辞脚下,接着伸手不顾一切地死死扯住晏辞的下摆,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哭嚎道:“救救我,你救救我!” 那压抑着的声音里透露着无以名状的恐惧,仿佛有什么人在追杀他一般。 顾笙本来躲在晏辞的身后,一听到这个声音才探出头来,他拉了拉晏辞的袖子,小声道:“他是乔哥儿。” 晏辞仔细回忆了一下,然而对这个人却并没有印象,于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人。 但是顾笙却是认得他,尤其前些天采蘑菇时还见过他。 顾笙不再害怕,从晏辞身后走出来。 那厢乔哥儿还抓着晏辞的衣摆瑟瑟发抖,几乎蜷成一团。 顾笙蹲下身,关切地看着眼前的人,小声问道: “乔哥儿,你怎么了?” 乔哥儿听到顾笙的声音才抬起头。 就着月光,顾笙隐约看见他头发蓬乱的不成样子,浑身抖得像筛糠,衣衫不整,袖子断了半截,露出的手臂上全是青紫色的伤痕。 最可怕的是,他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他要打死我,他要打死我!”乔哥儿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两只手枯槁的形同鸡爪,死死攥着顾笙的手,几乎要跪下来磕头,语无伦次道: “顾笙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晏辞看着顾笙的手被他抓的几乎变了形,正想上前把乔哥儿拉开,顾笙却摇了摇头。 “没事。”他轻声安慰道,“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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