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取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件地给秦子观,秦子观展开看了看,那仆人继续道:“小人们发现被烧掉的这些图纸,都是老爷先前从一个姓苏的商人手里一批买来的,真是这批图纸都不见了!” 秦子观扬声道:“姓苏?哪个姓苏的?别卖关子,快说!” 那人急忙道:“那人正是这些画了这些图纸的人,名字叫苏泽。” 秦子观听到这个名字瞳孔微缩:“苏泽?” “正是,先前这批图纸来的时候,小人记得很清楚,因为上面的构造不同寻常工艺,一直没人看得懂,所以就堆在角落里,直到这个周栾来了船坞后,方才一点点将这些图纸复刻出来。” 晏辞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他忽然想到那日在船坞看到周栾复刻的图纸,上面的署名皆是这个叫苏泽的人,于是他好奇地看向秦子观:“这个苏泽是不是几年前犯了罪的那人?” 秦子观自从听了苏泽的名字后,面上便阴晴不定,许久才缓缓开口:“他就是,就是苏合的父亲。” 晏辞一挑眉,心道还真是如此。 秦子观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抵触,冷声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当年他为己谋私,私自贩盐,苏家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苏合又怎么会沦落到那种...” 他摇了摇头:“算了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与你说这个干什么?” 他没再理会晏辞,抬腿朝门外走去:“备马,我要去船坞。” “将周栾到船坞以来经手的所有生意往来整理成卷宗,我要一个个看。” ------ 顾笙这几日一直专心在苏合的病情上。 苏合那晚走投无路地忽然出现在家门口,其实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晏辞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谁违抗了秦子诚的命令,将苏合带了回来。 眼见苏合状况很糟,他也没有机会问这些事。 昏昏沉沉两天后,苏合终于醒了过来,他依旧不放心红袖。 虽然顾笙软言劝慰许久,但是他面上虽然并没有表现的很焦灼,可是眼神里却是时时刻刻带着忧色。那郎中说他这病不能操心过度,只能静养,于是晏家没有人敢跟他说实情。 晏辞私下里与顾笙道:“先别与他说那些,等他病好了再说。” ... “你放心吧,我夫君已经在想办法了,保证红袖会平平安安地站在你面前。”顾笙用勺子将碗里药汤的热气散开,“喏,先把药喝了,这样才好得快。” 苏合靠在软枕上,面上因为病态显得有些苍白。 若是寻常人生了病大概仪容不佳,然而这病除了让他雪白的面上夹杂着些许病气,看着更像一个病美人外,丝毫没有别的影响。 顾笙一时有些羡慕。 “笙儿,谢谢你。”苏合朝他淡淡笑了笑,听话地接过药碗把药喝了。 顾笙看着他苍白的脸,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苏合明明生得这般好看,怎么总是遇上这些麻烦?难不成真的应了“红颜薄命”? 想到此处他赶紧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甩走。 ... 就这样一直到天黑晏辞才回来。 他今日比平时回来的稍微晚了些,到家以后,惜容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见状又去后厨给他热了饭。顾笙以为他去找红袖了,于是向他打听:“怎么样了,红袖有消息了吗?” 晏辞摇了摇头:“秦子观说会想办法。” 顾笙略微安心下来,这才又问:“你回来这么晚,是去哪里了?” 晏辞整个下午都待在船坞陪秦子观一一检查那些卷轴,秦家二公子虽然平时游手好闲,但到了正事上倒也算风驰电掣。 那些周栾经办的事物全部整齐堆在秦子观面前的岸上,他抽出几卷看了看,顺手将一卷递给晏辞:“你看看这些,都是六年前的东西,也是周栾经手的第一批。” 晏辞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完全不像周栾近几年的字体,疑惑道:“他以前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怎么会看图的? 秦子观不以为意:“他以前就是个跑船的,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还能会写字?” 晏辞就着火又往下翻了翻,上面的字大抵都是一个样子,难以辨认不说丑的天花烂醉,看的他直皱眉,就这么翻了几次,晏辞忽然觉察出一个问题来。 “不对。”晏辞忽然开口。 一旁的秦子观闻言问道:“什么不对?” 晏辞侧了侧身子示意他往自己手上的卷宗看来,接着另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油灯离着卷宗进了些,烛光的光洒在那些发黄的纸页上,清楚地映出那些字体。 “这个字迹虽然有些歪扭,但是落笔流畅没有停顿,并非不会写字的人每落一笔都要思考下一个笔画是什么而产生的停顿。。” “只能说他当时可能手上有伤,所以写的字才——”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心里又生出一个念头直接将他正要说的想法打断了:“不,不是手上有伤,他是用左手写的字。” 秦子观更加莫名其妙,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左手?” 晏辞拿起旁边一张空白的纸,用左手拿着笔写了几个字,直起身叫秦子观看:“你看,若是用左手写字,字体结构便会松散,左高右低。” 秦子观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这人以前会写字,那他以前的经历都是他编的?” 他吸了口气,“这人早就盯上我们家了?” 不等晏辞回答,他便对一边等吩咐的几个管事命令道:“现在就去给我查那个周栾到底是什么来历!” ... “苏合醒着吗?”晏辞问道。 顾笙回答:“刚服了药,正在屋里歇着呢,应该还没睡下。” 晏辞点了点头:“我想去问他几个问题。” 顾笙有些惊讶道:“现在吗?可是苏合身子还弱,你别呆时间太长,他万一休息不好,病也好得慢。” “我知道,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晏辞说罢就朝苏合的房间走去。 他照例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屋内人的回应方才推门而入。 “晏公子。”苏合依旧靠在软垫上,手里捧着药碗,闻声回头柔柔地朝他笑了笑,“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晏辞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一旁的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感觉好些了吗?” 苏合眨了眨眼,有些调皮地笑道:“我记得上一次,晏公子进来第一个问的也是这个问题。” 上一次,自然指的是上次晏辞和秦子观将他从芳华楼救出来的那次。 “上次便是晏公子救我出来,这一次又是晏公子收留我,还帮我寻找红袖的下落。”苏合笑了笑,垂下头,“晏公子的大恩,苏合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报答就不用了。” 晏辞笑了笑:“不过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愿意回答我吗?” 苏合没有拒绝:“晏公子请问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告诉晏公子。” 晏辞轻声道:“那,你认识周栾吗?” 苏合捧着药碗的手一颤,他继而垂下眸子,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而是问:“...晏公子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他随即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并不认识晏公子说的人。” 是不愿意说吗? 晏辞叹了口气,不再兜圈子:“可你是认识他的不是吗,你不仅认识他,而且是他帮你从秀岳峰出来了。” 苏合一瞬间有些慌乱,被晏辞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一时没想好如何回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合。”晏辞放轻声音,目不转睛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哥儿,“我不会伤害他的,但是如果你认识他,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吗?” 苏合浅色的唇瓣被他无意识咬住,陷进去一条浅浅的红痕。 他手指在药碗的边缘收紧,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短暂沉默后再一次摇了摇头。 晏辞微微前倾身子。 “他带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回来秦家可能会陷入很大的麻烦。”他认真地看着苏合,将声音放柔,“如果你知道,希望你能告诉我。”
第222章 房间里一时陷入安静。 晏辞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开口,苏合葱白的手指扣在白瓷碗的边缘,晃晃烛光下明暗相交,一时分不清肌肤和白瓷哪个更细腻。 苏合浓睫微垂,掩住一双秋水剪瞳中的神采。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回答,回答什么,面前这个男人都不会因此为难他。 半晌他抬起眸子,清透的眼瞳望向晏辞,轻声道:“我认识他,可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晏公子,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晏辞抬头看向他。 苏合犹豫了片刻再次启唇:“他们...会陷入麻烦吗?” ... 晏辞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只能从秦子观的态度推测,周栾或是烧掉或是带走的这批破旧的草图对船坞很重要,而且很多正在进行营造的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得不停滞,而若是停滞的时间过长,没法按期交工,那些定船的船主一定会来索赔。 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就不好了。 晏辞思考了一番问道:“可是每一艘船营造之前不是都要去官府备案吗,虽然周栾带走了图纸,但是官府的工程监督那里应该还有一份,为什么不去问他们要?” 听了他的问题,秦子观沉默了一瞬。 晏辞看着他古怪的样子,一时更加纳闷,秦子观轻轻咳了一声,眼见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低声道:“...不是所有营造图都是向上备案过的...” 晏辞一愣,思索道:“你是说...” 秦子观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讲可以,你别跟别人说...这船坞里本来就有一部分船没有营造图,还没来得及向上面备案...” 晏辞睁大眼睛:“没备案过你们就敢直接...” 这就相当于在现代社会,一项工程没有向政府备案得到许可就直接开始动工,自行竣工验收还私自投入使用一样,没出事还好,万一出了安全事故死了人,负责建筑的一方就得负刑事责任。 更何况是船这种运输工具,若是哪里出了问题,航行一半中途漏水沉没,那就不是丢了货那般简单了。 晏辞一瞬间就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在周栾手上,万一他向官府举报,秦家不得为此脱一层皮。他更加奇怪:“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子观做了个手势让他小点声,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前些天跟我大哥来船坞才知道这些事的...船坞最近几年的营生比先前差了很多,原本营造图都是上交给船舶司审核...” “可是这些年胥州船行越来越多,所营造的船也是越来越大。很多雇主为了省下关税,宁可雇佣一艘可以拉万石货的船,也不愿意雇佣小型船队。这船的体型不够大,容货不够多,雇主是不愿意的。”
266 首页 上一页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