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文和与无梦生同时抬头望去,又不由得一愣神。 英宁站在他们前方,已是泪流满面。 他们俩一个是吴逸的师弟,一个是吴逸的好友,但论谁最了解吴逸,谁对他的死最为悲恸的莫过于他的道侣——英宁。 他们此刻在这为吴逸是否身亡而争论,无疑是在英宁的伤口上散盐。 二人心里顿时羞愧难当,默契地禁了声。 房中又是一片静默。 良久,英宁整理了下情绪,抬袖拭泪:“夜深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无梦生抿了抿唇,走至英宁跟前,想了想开口道:“师姐……” “我没事。”英宁知道无梦生想说什么,无非是说些宽慰她的话,让她不要乱想,可她现在不想听,她怕自己听到那个名字,又会控制不住的流泪。 英宁抬头对上无梦生关切的目光,声音哽咽:“你也累了,快回去吧。” 无梦生深深地望着英宁,她就像九月月光下独自凋零的芙蓉,脆弱又坚韧,在狂风中挺立,在黑夜中前行。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在那双闪着泪花的目光注视,都化作一声叹息。 无梦生:“我走了。” 贾文和也站起身,面上心虚:“英宁,对不起,我刚刚失言了……” “我不怪你,你也是……也是在乎他。”最后一句话,英宁说的艰难,眼里又不由得蓄起泪来。 贾文和与无梦生见此都后悔不已,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来。两人都对起拱了拱手,离开了。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英宁关上门,门合上的那一刻,一阵微风拂面,她终是没忍住,疾步朝床边而去,伏在床头失声痛哭。 “师兄……我怎么,怎么就没留住你呢……” 泪眼朦胧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情动的春天。 英宁是穿越过来的,她前世是位工程师,穿越前日她正在为水库选址,不想雨天路滑,一朝不甚失足落入水中,之后就穿越了。 还是师父把她从湖里捞了出来,又见可怜遂收作弟子。 她不擅长与人社交,是个社恐人士,以至于初入玄都门除了师父再未与他人交谈过。 直到参加比武大会回来的大师兄——吴逸,才解决了她当时的孤岛危机。 那日春风十里,桃花映面,霞云满布,英武高挑的青年,身背长剑,似一株挺拔的松柏立在山门前,对着山门里迎接他的师兄弟们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潇洒地挥着手,声音如环佩清乐。 “我回来了——” 那样美好的身影就这样直直撞进了英宁的眼里,悄悄走进他的心里。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见到这样美好的人,不由得痴痴地望着,直到青年的目光对上她,她才缓过神,倏得埋下头躲回藏书阁里,心不在焉地画着图纸。 提笔欲落,脑海里又不和时宜地想起那张脸来。 当吴逸找来时,见到得就是英宁一副盯着图纸呆愣的模样,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吴逸走上前,忍俊不禁:“英师妹?” “啊?”英宁回过神,看清来人后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嘴张了又张竟是紧张的什么也说不出。 吴逸自是看出她心里紧张,面上扬起温和的笑容,语调轻柔:“别怕,我是你大师兄,刚从比武大会回来,带了些礼物,听说师父新收了个师妹,但我又没在人群中见到,便问了师父寻到这里。” 说着他将手中的东西递到英宁面前。 那是只做工精细的小鸟,巴掌大,木制用矿石做的颜料上色,一眼看去,似真的一般。 英宁没伸手。 “拿着吧,每个师兄弟我都有带,师兄也没什么贵重物品,这个就先当见面礼,过后师兄再补个更好的给你。”吴逸絮叨着。 英宁愣愣的听着,愣愣的接过。 吴逸一低头瞥到桌上她画的图纸。 “这是你画的!”吴逸惊奇的望向英宁。 英宁:“是。” “真好啊,能给我介绍介绍吗?”吴逸笑道。 英宁双眼一亮:“好啊。”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她第一次在这陌生的世界,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自此,他们每每都会聚到一起,讨论新的图纸,制造有趣的机关,相同的志趣,将他们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近。 直到第十五次比武大会开始前一月,他突然告诉自己要带着灵境去一趟,她心里隐隐不安,可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在山门前叮嘱他安全回来。 那日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声轰鸣,天阴沉的很。 他的身影在她眼中渐渐单薄消逝…… “如果……”
第四十四章 人会有很多种理由,在半夜从梦中醒来。 突然的梦魇被吓到、被尿憋醒、被窗外的响雷惊醒、被饿醒…… 万幸中的不幸,温呤知被饿醒了。肚腹空空使他万般难受,连抬个手的力气都好似无了,浑身软绵绵,算算时间,他也有两日滴水未进,昨天又在灵境中待了许久,已是劳心劳肺。 房中只燃着一只瘦弱的烛火,伴着从窗外洒进的一片清辉,莫名的静谧。 温呤知盯着头顶的房梁,心里除了好饿,还是好饿,脑海中不停闪现自己曾吃过的美食。 越想心里越难受,眼眶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眼里竟有水光,流光潋滟,原是慢慢蓄起泪来。 天黑黑的,离天明不知还要多久,他实在忍受不了饥饿的身子,不想坐以待毙,那怕实在提不起力气,他还强忍着、强撑着,在床上费力地挪动着身体。 世事无常,终归得靠自己。 躺在床上滑到床下,缓了一会,手趴着床边坐起。 望着昏暗的房间,温呤知又迷茫了,现在不知几时,去哪找吃的?厨房?不,不可能,先不说厨房门开没,就说他现在的体力,恐怕人还没到厨房门口,就要饿晕在半路。 房里也是没有吃食的…… 心里这般想,眼睛还是不甘心的搜寻着,直至望见一抹清亮的粉红,那挨窗的几案上立有一长颈细口的龙泉瓷瓶,瓶里插着一株莲花,撘配着一株未开叶的荷叶,清致淡然。 那莲花开的饱满有如斗大,粉红的花瓣在月色的侵染下,娇艳欲滴。 那是师姐前几日送来的,他们师兄弟每个人都有一份。 望着那莲花,温呤知的双眼亮了起来,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好想咬一口…… 他是真的想摘下一片放到嘴里咀嚼。 心里有了渴望,就有了力气,撑着床缘奋力站起身,却又因饥饿过久,起身过猛倒回床上。 缓了会久,他才挣扎着站起身,鞋也没穿就扶着近身的家具,着急的挪向窗边的案几。 走到了,他一下放软身体倒坐在案几边的椅子上,急不可耐地一把拽住莲花放到嘴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一口咬了下去。 莲花花瓣上自带的清香、苦涩随着咀嚼的深入在嘴里漫开,回味时带着丝丝的甘甜让他着迷不已。 心里的渴望,腹中的饥饿一下得到了慰帖。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在饥饿的状态下,一时尝到食物的味道,便会控制不住的掠取,哪怕那东西并不好吃。 咽下嘴里的花瓣,温呤知又急忙咬下第二口。 这时门也开了。 他一愣,抬头望去,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也好似一愣,稍顷又挪动步子向他走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饭香。 那身影走到月光下,显出了真容竟是贾文和。 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 贾文和见着温呤知手里紧紧抓着一株莲花,嘴上还咬着花瓣,想他是饿极了,心里不禁心疼起来。 “刚做的吃吧。”说着贾文和将碗往前面递了递。 温呤知看着那碗饭,心酸与窘迫顿时扑面而来,眼眶里蓄积已久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滑落。 贾文和见温呤知久久不接碗,欲出言说些什么,但见他手中的莲花轻轻颤动,忽感事情不对,将碗搁在案几上,在他面前蹲下。 一瞧脸,他不由得呼吸一滞。 温呤知哭了,白白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好不可怜,清澈的眼眸泛着水光,好似夜里倒映在湖面的月亮,让人着迷、沦陷…… 那双眼睛看着自己,贾文和心里一紧,语气带上了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深情。 “抱歉,我来晚了,原谅我,好吗?” 温呤知深深地望着贾文和,心里的防线一下就崩溃了,一把抱住贾文和就放声哭了起来。 贾文和一怔,随后双手慢慢上抬把人搂在怀里,什么也没说,轻抚着温呤知的头,顺着他的背。 渐渐的温呤知哭声变小,从呜咽变成了小声的抽泣。他也彻底缓过了劲,脸上感受到一片湿意,那是贾文和的肩天,被他哭湿了一片。 意识到这一点,一种难言的羞耻瞬间涌上他的头面,染红了耳尖。 贾文和看见温呤知绯红的耳朵,眼神一暗,情不自禁地低头往温呤知的脖颈处靠,隐隐嗅到一种清幽的花香。 温呤知也感知到贾文和的动作,以为是自己抱得太久太紧,导致对方也些难受,便想从对方怀中起来。 不想他一动贾文和就抱地更紧一点,他疑惑不解,还有些尴尬。 只能就着趴在对方怀里的姿势偏头说:“贾兄,可,可以放开我吗?” 那温热的气息,不偏不倚的喷在贾文和的脖子上,激得他呼吸都有些急促,眼神又暗了几分。 可毕竟还不熟,即使贾文和不想放开手让温呤知离开自己的怀抱,可他也不得不这样做,为了不吓到他的“灵芝”,为了得到“灵芝”的心,他只能这么做。 可真当温呤知从自己怀中起身,贾文和心里立马就开始后悔起来,那柔软的身体、散着幽香的身体,太让他留恋了。 温呤知靠在案几上,贾文和站起身把案上的碗往他面前推去。 “趁热吃,不够,我再去盛。” “谢谢。”温呤知真诚地感谢道。 他饿了两天,为肠胃好,即使很饿也不能狼吞虎咽,只能极力地克制着饥饿的渴望,小口小口的吃着饭。 贾文和怕他噎住,贴心的为他倒了杯水,站在一边静静的看他吃饭。 一碗饭,温呤知足足吃了半个时辰,说不上饱,也说不出饿,还莫名的有些困。 贾文和见他吃完问:“还饿吗?” 温呤知:“不,不饿,谢谢贾兄,若不是你,我可能真要饿死在这,我莲花都吃了。” 说着视线落到瓶中被揉拧的不成样的莲花。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贾文和深情道。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但温呤知只是有一瞬的不对劲,抬头看着对方温雅的笑容,温呤知感到说不出的轻松,就好像躺在云里。
28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