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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艾俱焚

时间:2024-05-24 16:00:03  状态:完结  作者:夏隙

  仅仅是一缕阳光的重量,就能压碎他。

  ……………………………………………………

  第二天,天蒙蒙亮,柴尽火熄,兰旭在花时的怀中苏醒。

  他一动,花时蓦地睁开眼,呆呆地和兰旭对视着,直到兰旭口角泻出一丝痛吟,他才反应过来,一宿的忐忑让他失去了表情,抱着兰旭的姿势也没变换,只说道:“你中了箭,我这里没酒没药,不敢给你拔箭。”

  兰旭从他怀里挪出来,直起身靠在一旁的树根下,未受伤的手臂捂住脑袋,里面针扎钻锥似的,痛得他眉头隆起,低低呻吟两声,迷茫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花时的脸上。

  “……你是谁?”

  “……”

  花时微微眯起眼。

  石破天惊。

  “你说什么?”花时慢声道,像毒蛇吐信。

  “你是谁?我……我是谁?这是哪儿?”

  “兰旭,你最好不要跟我开玩笑。”

  兰旭置若罔闻:“你也不认识我吗?”

  花时阴沉着脸,眼中流转着诡辩莫测的光,与之对视良久,兰旭全程茫然不解。花时眉宇忽而松缓上扬,声音却低了两分,满是温存柔情:“我当然认得你,你是我爹,你不记得我了吗?”

  兰旭顿了顿:“你是我儿子?”

  花时点点头:“我们从京城来湖州避祸,路上遇到山贼,行李都被抢了,我们也掉进了河里,所幸阎王不收。”

  兰旭白着脸,将他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脚,方道:“人没事就好,其他都是身外之物,不必挂怀。”

  说着,挣扎着站起来,花时连忙扶他:“你伤得太重,不宜挪动,要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兰旭欣慰一笑,左右看看:“人生地不熟,我们还是尽快找个有人烟的地界儿落脚,求好人请个大夫吧。”

  花时道:“这条河由西北向东南流,岸边是红泥,植被阔叶常绿,我们有可能已经出了湖州,到了南疆。”

  兰旭面露凝重,南疆少民混居,百里异习,鲜有中原人踏足。沉吟片刻,说道:“先见到人烟再说吧。”

  两人都伤得不轻,兰旭久病不愈,体力不支,相互搀扶着,沿着大河走走停停。中途停下几次,摘了眼熟的果子解渴果腹,到了晚上,依然只有鸟虫草木作伴。幸而他们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山洞,花时点了烟熏了一遍,确定没了毒虫蛇蚁,方安置了兰旭,出门再回来,手里提溜着一只野山鸡。

  兰旭看着他的目光难掩骄傲:“我儿真厉害。”

  花时瞥他一眼,没吭声,拾掇了肉,生起篝火烤了,没盐没酒,腥味很重,并不好吃,但对于饿得头晕眼花的两人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

  兰旭把两根鸡腿都留给了花时,只吃了一只鸡翼和一些内脏。花时顿了顿,没推辞,一来兰旭多日不进饮食,多吃反而积重脾胃;二来眼下全指着自己忙前忙后,增加体力势在必行,便在兰旭的宠爱中啃了个干干净净。

  酒足饭饱,兰旭打发花时去洞里休息,他来守着篝火。不远处水声潺潺,花时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眼底变幻莫测:“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睡。”

  兰旭没回头,不停往火里加树枝,笑道:“多大了,还——”

  “等我睡着了你再出来。”

  兰旭停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起身,跟着花时进了山洞。

  花时躺在崎岖冷硬的地面上,兰旭坐在他身边,哄道:“睡吧。”

  花时侧过身:“你也趴下。”

  兰旭干笑一声:“我们俩都睡着了怎么办,没有火,可能会闯进野兽。”

  花时阴恻恻地:“过来,趴到我身边,陪我睡觉。”

  气氛和地面一样冷硬,终是兰旭拗不过,躺在花时身边,说道:“好了,闭眼睛,睡觉。”

  花时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一下子翻到兰旭身上,箍住他的四肢。兰旭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住,说道:“儿子,你已经长大了,不能趴在爹爹胸口睡了……”

  花时阴鸷一笑:“这句话你说对了,我已经长大了。”

  说罢,出手去扒身下人的衣裤,兰旭挣扎不定,叫道:“你做什么,我是你爹!”

  “对,你不记得了,你是我爹,但我们一直都这样!”

  “混账!”

  兰旭高高扬起手,却在花时玉石俱焚般的目光中僵住,半晌缓缓落下,轻喘着别过脸去。

  花时阴晴不定地注视他片刻,慢慢从他身上爬起,勾起嘴角笑了下:“不装了?”

  他没有等到回答,冷笑着向山洞外走去,快到洞口的时候,身后响起兰旭沙哑的声音:“爻儿,在你心里,想要的是十六年前,带你东躲西藏的爹爹。”

  “……”

  “可是将你留下的那一刻,他就不在了。”

  花时的指甲深深抠进了掌心。

  “我没资格劝你回头是岸,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些?”

  花时落荒而逃。


第五十一章

  洞内洞外,一宿无眠。

  花时守着篝火,不断地往里添柴,这是他一个人的篝火了,却没有看到,火光也映红了他身后的山洞,山洞里那一双未阖的眼睛闪着悲伤的柔光;篝火也在这双眼睛里,一颤一颤的,像一声声心碎的叹息。

  他守走了星月,在太阳初升时睡倒在隆隆的篝火边。一只手轻柔地拂去他脸上的污渍,抽出手中虚虚握住的挑火棍,接替他温暖山中寒冷的清晨。

  等他醒来,一眼便看到兰旭坐在一旁的大石块上,神色倦怠,听到他的动静,也没立刻回应。花时缓过起床后的迷茫,然后起身慢慢向父亲走去,坐到离兰旭三步之遥的另一块大石头上。

  他们一个看着东边的阳光,一个看着西边的树林,不交汇的目光像失去驼铃的骆驼,迷失在沙漠中,哪边都是过去,哪边都是未来。

  他们都没有提出继续赶路,寻找人烟。高茂的树林遮蔽了太阳的位置,不知过了多久,不再需要篝火的温度,渐渐熄灭的灰烬中余下星星点点的红光,一呼一吸,像阳光下的水面上跃动的浮金。

  这是十六年来,花时第一次真正的平心静气:“我不应该逃跑,逃跑了不应该活下来。”

  生是一世痛,死是一下疼,父亲对他的否定让他动摇自己的选择。

  花时笑了笑,仰头看向失去星星的天空:“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每个人就只有一个命运吗?那么,那个没逃出阳关县的兰爻会怎么样,还有被人贩子卖了的兰爻、相信了老爷爷的兰爻、在元厥的选拔中死去的兰爻,他们都怎么样了?世间轮转,各有各的苦,但在公主府与你重逢的那一刻,我坚信自己是最幸运的。可是我忘了,我一直念着的是自己,忽略了你渴望的是个怎样的兰爻,”他垂下眼,低低道,“……我是你的良心,是圣人口中最宝贵的东西,也是红尘俗世中最没用的。”

  这一刻的他像个磨光了一身峥嵘意气的老将,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被业火煎干,命运借由执念之手扯下了遮羞布,露出了黑白颠倒的真相,从此要么死,要么万箭穿心地活着。

  这时兰旭疲倦而温和的声音传来,如同炎热中甘冽的清泉,他摇头道:“爻儿你错了,”他说,“无论你做过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世人以哭为丑,觉得软弱,却不知眼睛看过太多的东西,脏而蒙尘,即便被眼泪淘洗,也难复清澈。

  “你出生那天,我许愿你平安健康,快乐成长,可是你不平安不健康更不快乐,却能长到现在这样优秀,为父为你骄傲。”他转过疲倦的眸,真挚的爱意撑破了容纳过万千风景的眼睛,“你是为了活着,你有什么错?即便是错,我也感谢这错,让我还能再见到你。我也有私心,会庆幸幸好是你活了下来,哪怕作为元厥的细作。”

  花时睁大了眼眶,他不能哭,哭了就看不清他了。

  兰旭蹒跚着走过去,蹲在他身前,以仰望的角度为他擦着眼泪:“可是爻儿,爱你是一回事,怎么爱你是另一回事,”他说,“对不起,爹爹没能保护好你,但是爹爹心里不变的,是希望爻儿平安健康,快乐成长。”

  花时将脸埋进父亲宽厚的手掌中,肩头像生长在树干上的枝丫一样,风过颤动,却终于不必担心掉落。世上不分对与错,更多的是怎么做都不对。兰旭问他究竟怎样才能让他好受一点,过了整夜他依旧没想出来。

  ——他心中的小孩想要爱,他心中的少年想要复仇,而现在的他想要什么,他也不知道。

  “你还是不会跟我走……”花时哽咽着,“你还是会阻止我……”

  “是的。”

  他像抗拒罂粟一样,用尽毕生的意志力,将自己从渴求已久的父亲的温暖中拔出,怔怔地、精细地描摹着十六年不肯放手的面容,过了很久很久,轻声道:“那你走吧。”

  “……”

  “现在就走,”他闭上眼睛,将世界隔绝在外,“我放你走,去做你觉得爱我的事。”

  “爻儿……”

  轻轻的叹息像落叶,带着对树枝的不舍。

  “走快一点,我不想再看你离去的背影了,趁我还能忍住不看……”

  然后他感受到了停留在脸上的目光,抹去眼泪的手指,还有落在额头的亲吻。接着,是转身,是离去。

  ——他睁开了眼。

  和十六年前一样,只是那时没有草木,没有阳光,也没无声的绝望。

  他看着父亲再次离去的背影,这一次他不傻了,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为了救他。

  可是爹爹,对我而言,救我,就意味着不能爱我。

  花时将鹤背寒横放膝上,轻轻地、不出声响地拔出长剑。

  父亲就要走进他最深的眼底了。

  寒意沁骨的龙鳞在阳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冷光。

  咔哒一声,他抠出了没怎么用过的子剑。

  子剑小巧如匕首,握在手里,轻轻的没什么重量。一片花瓣飘落在微笑的剑刃上,裂成两半,零落成泥。

  花时调转剑头,对准了心口。

  ——兰旭心口猛地一跳!心脏仿佛就着插入的箭头上下割裂。

  心有灵犀一般,兰旭猛然回头,心神俱裂——

  “爻儿!!”

  ……………………………………………………………………

  许仕康得了伍九的传讯,赶到西陵渡口时,遇上了被禁卫军按在马上的晏果。晏果大哭大闹,扯着嗓子嚎,像只待斩的大白鹅。

  邵大人面色青白,头昏脑涨,他家里两个孩子,都是夫人管教,在他面前从来谨小慎微不敢高声言语,他压根儿没想过孩童小小的身体竟然能爆发出这般高亢的噪音。

  也是这个声音吸引了许仕康,晏果看到他,像被关了半年禁闭之后踏出房门,恨不得在屁股上绑上窜天猴,唯恐蹽得不够快,可惜被身后的禁卫军箍着,屁股下面跟窜天猴炸了似的,崩得他在马背上连弹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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