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不知走了多久,幸好路就一条,否则祝引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头问路。 祝引楼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酸发疼了,再走下去恐怕情况变本加厉不说,要是折了就麻烦了。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停下来,两人僵持成这样,也是够烧人心肺的。 “啊额——” 伴随着一阵动静,祝引楼回头一看,柳岸衣服被路边的荆棘藤勾住了。 柳岸也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手忙脚乱的瞎扯勾在他下衣摆的刺藤。 心里建设了一番,祝引楼觉得这是个打破僵局的好契机,于是硬着头皮说:“我,我来吧。”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但祝引楼还是蹲下身去上起手来了,柳岸也没继续站着,而是半跪一膝和对方平立。 “好了。”祝引楼将碍事的藤条折到枝干里,“多留意些脚下吧。” 柳岸闷闷的点了点头,“歇会吧。” “好,好的。” 终于能歇会了,祝引楼坐在一块石头上心里松了口气。 因为前边那事儿,柳岸没再敢和对方并排坐着,而是背对着对方坐到两米开外。 “还有……多远啊。”祝引楼主动找话。 柳岸不知道在倒腾什么,“快了,约莫一里路吧。” 太阳已经出来了,今天看起来是会是晴空万里的走向,祝引楼说休息好了后,柳岸便摸索着什么起行了。 这会儿祝引楼自觉走慢了些,渐渐的两个影子终于排到一块了。 期间,柳岸屡次看了身侧人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主有什么话就说吧。”祝引楼自然早就察觉到了,光是酝酿这句话就憋了好久。 “想……”柳岸音色腼腆,“给仙君看个东西。” “什么。” 柳岸手背在腰后走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拿了出来,他手握成拳慢慢打开,一只鹅黄色的蝴蝶正在他手心上轻轻煽动翅膀。 “这是月蝶?”祝引楼惊喜道。 “正是。” 祝引楼瞬间就看得入迷了,“这里竟然还有这等仙物。” “仙君喜欢吗?”柳岸半蜷起五指生怕蝴蝶飞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如蝶乎。” “把它带回去,养在洞里吧。”柳岸观察着对方的脸色,“这荒郊野岭的,这等生灵遭不住惊蛰来雨的。” 祝引楼眼睛一亮,“这养活得了吗。” “自然是可以的。”柳岸自信道,“有我照应放心便是。” 祝引楼从对方手中小心谨慎的接过了蝴蝶,柳岸便马上去折了些草叶编了个简易的草笼将其放了进去。 提着杯子大小的草笼没走一会儿,终于来到了山下集市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让祝引楼一时间还有所不适应这种人声鼎沸的环境。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儿吃午饭,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这里的民生环境。 祝引楼看对方才吃了几口就撂筷子了,想到对方平时也是如此,忍不住问道:“白主向来都吃这么少吗。” “嗯,我天生不易消化。”柳岸温色,手在桌子底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腹腔。 祝引楼也没多想,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自顾自的吃到了八分饱,吃完了才说一句:“这东胡人的口味倒是特别。” “吃不惯吗。”柳岸给对方倒了一杯水。 祝引楼自然而然的接了水,“倒也没有,只是吃惯了白主的手艺。” 趁对方仰头喝水的片刻,柳岸难藏得意的笑了笑。 出了食楼,祝引楼便问起屏风去何处购买,柳岸却说不急,先去逛逛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毕竟难得来一次。 “你有钱吗?”祝引楼几乎是脱口而出,甚至连刻在骨子里的礼节礼数都给忘之脑后了。 柳岸却觉得这话听起来颇为怜人,他一本正经道:“用之不竭。” “哦——”祝引楼拖长尾音,为自己的言出唐突感到羞耻。 “仙君有什么想买的,尽管拿便是。”柳岸立马强调。 “不,不用了。”祝引楼咳了咳,“不劳之人,怎可享他人之禄。” 柳岸想了想,立马改口说:“那全当我借给仙君的了,日后仙君再还我便是,既然决定停步落脚了,来日方长的,吃穿物用比比皆是。” 这倒是说服祝引楼了,昨日他确实和柳岸提过这两年打算先在山上落脚,一边静养一边再慢慢做稍后的去向和打算。 “那就先借白主私财一用了。” 这话一说开,祝引楼也放开了手脚,看到需要的、可能用上的、有趣的、物美价廉的……一样不落的全部拿下了。 “这个多久能做成。” “半月就行。”“那这三个花色,全部按当下的样式做,半月后我来拿货。” “好嘞好嘞。” “还有……” 柳岸正在跟货铺里的裁缝说话,回头却发现祝引楼不见了,他紧张的跑上二楼找人,所幸一上楼就看到了祝引楼在一堆地方特色杂货中挑挑拣拣。 他松了一口气,过去询问道:“仙君可有寻到中意之物?” “这个给你。”祝引楼从自己脚边的一堆杂物中找出一个小黑罐子递给对方。 “这是什么?”柳岸接过来打开闻了闻,“药膏?” 祝引楼从一堆丝绢里摸出一块花色琳琅的镜子,“嗯,说是东胡灵药。” “可我并未有何病用要出啊。”柳岸疑惑道。 祝引楼端着手里的镜子,表情有些许生硬解释说:“那货官说,这药膏能去疤瘢……” “……” 柳岸微怔,无声从对方手里要过了那块镜子,当看到镜子里自己脸上的那条疤时,柳岸感伤一笑,一时口无遮拦道:“像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第八十五章 大婚 “相貌在已……” “相貌在已,何乎他人。”柳岸脸色回转,“天要如此,不当在意才是。” 祝引楼倒也没有要这么说的意思,毕竟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做到实话实说。 相貌在已,却盖人影下——柳岸也没办法做到心里话实话实说。 祝引楼缄默,柳岸却笑了笑拿起对方挑出来的一个小簸箕,问:“这是菜篮子?” “不是。”祝引楼向对方展示了这簸箕的用处,“捕鱼的。” 柳岸一副恍然大悟的新鲜样,“那还挺管用,拿回去今晚试试。” 祝引楼便把其他东西一起放进了簸箕里,“就这些吧。” “这个镜子不喜欢吗。”柳岸问。 祝引楼还是有点自愧的低沉,“用不着吧。” “确实是。”柳岸点了点头,“去挑块儿大的吧。” “啊?” 柳岸举着镜子,立在祝引楼身后,脸微微向对方靠拢了些,“太小了,两张脸都容不下,这要是用在穿衣打扮就有些小气了。” 这镜子本来也就有祝引楼的巴掌大小,此时拿在柳岸手上,显得更是小巧无比,光洁的镜面里挤着两张人脸,一张薄容怜人,另一张英气俊朗。 祝引楼这时却觉得,柳岸多了那道疤反而看起来更有魄力了。 赫连的脸当年在梅山也是排得有名有号的,尽管柳岸像他,但相由心生,相处下来久了,祝引楼已经不会常常想起两个人有多相像了。 柳岸眉宇间更多的是细腻的温敛,尽管不动声色,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克制隐忍和高傲,但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忍不住想和对方说说话的那类人。 “买了这式多,怎么拿回去还是个问题。”祝引楼身子偏开,从对方的身躯下避了出来。 “我已经想好法子了,仙君尽管放心买就是了。” 接着又逛了将近一个时辰,祝引楼实在精疲力尽了,两人才去取屏风。 正当祝引楼实在想不到怎么将这堆东西搬回去时,柳岸拉着一辆板车过来了。 “这是,去哪里讨得的?”祝引楼顿时又有了精神。 “同一个货郎购置来的,来,把东西都搬上去。” 柳岸走了一天这时候还是干劲十足,没一会儿板车就被占去了大半面积,他又从一堆杂货里找出一块麻布叠好铺在空余处,并让祝引楼坐上去。 祝引楼看着这车,也没匹拉车用的马,光是拉着这车上山就够累了,何况还多一个人上去,他连忙拒绝。 柳岸却不折不饶的,还夸大其词道:“仙君再推辞,天色就晚了,到时候这山外有个豺狼虎豹什么的,跑起来岂不是更麻烦。” “哪有这么夸张,我走的都比这车快。” 柳岸又和对方磨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说服不了对方,只能暂时作罢了。 果不其然,出了这山镇刚刚往山里走没多远,祝引楼就跟不上了,直感两腿发抖得打紧。 柳岸这会儿也不劝了,过去直接把人背到了板车上。 “地儿挺湿的,这里还挺干。”祝引楼尴尬道,但也没再拒绝,抱着膝盖在板车上一角缩成一团。 柳岸也没敢发表意见,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喝点水吧。” “哦。”祝引楼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葫芦,仰起头就往嘴里灌。 柳岸站在车前看着,只是看到对方张嘴时露出的一小截牙齿,感觉对方好像还是个孩童似的。 “白主喝点吗。”祝引楼闷了一口就把葫芦递了回去。 柳岸一手接过葫芦,一手自然而然地替对方擦去了下巴上的水渍,然后才自己也仰头喝了一口。 整个过程祝引楼没怎么反抗,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发生了那就算了。 多了祝引楼,柳岸拉车的速度自然也放慢了一点儿,倒不是觉得多重,只是怕车上的人摔下去。 祝引楼腿脚是轻松了,可心里还是沉重得很,他扒着扶栏,突然想到一个点子:“不能叫一清二楚出来来拉我们吗?” 柳岸皱眉一想,“倒也可以,不过这山上还有其他人……” “也是,吓到别人就不好了。”祝引楼若有所思。 “吓到人不说,那两小鬼好吃懒做的,估计这会儿,早早就睡下了。”柳岸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也用进食吗?” “既然是活物,自然要吃的。” 祝引楼想象不到,柳岸就解释说:“既生在我体中,自然吃我的血肉了。” 原本祝引楼只是想调动一下氛围,结果却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 到半山腰时,霞光已经披过了整个山头,祝引楼身着的白衣好似镀了一层金,温煦柔和的余光穿透林叶间隙投射在山间小道上。 四只輮轮轧着疏密不均的草地走过,祝引楼已经被对方说服,放宽了心坐在车上,靠着一堆杂货望着山间美景,心想自己少说也活了近千年,却已经忘乎了是否有过像现在一样,心无牵挂的看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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