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的他呢, 恨不得永远跟在我身边,无论我去哪,哪怕是要上净房,他都默不作声地跟着。 阿蓬偶然路过见到了一回,瞧他守着我紧张的样子,还以为我掉进去了,急得都想喊人来捞我了,差点闹出一场乌龙来,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旁的至于打饭、沐浴这些距离近些的便不提了,塔楼那么远,每日一趟来回他也要与我同去。就算我与他说了好多次,苜都很安全,让他放心回去休息,但他就是不肯,不管我怎么说都不肯。 不止如此,他还要时不时地确认一下面前的人是不是我,似乎很担心会被我甩掉。 无奈之余,我也试过想用强硬些的语气与他说点什么,但每到这时,他就会摆出一副无辜且脆弱的神情,睁着瞳神涣散的眼睛哀哀地注视着我,叫我狠不下心来。 他对我太了解了,连我会心软的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让我好不容易堆起来的气势瞬间就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不过,其实就算他不这样示弱,我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因为我心疼他。 很心疼。 虞殊在苜都住下后的第一个清晨,天光隐隐乍现,他没反应过来自己现下身在何处,从床上翻身坐起,习惯性地就要继续赶路,结果在床沿处一脚踏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我被惊醒后连忙去扶他,帮他拍去身上沾到的灰尘,他张口却说了声“多谢”,客气又疏离。 他睡懵了,明明很困顿,但还是凭着本能要朝前走。重复了数个月的枯燥寻觅已经将他束缚进了一个刻板的状态里。 我抱着他说了许久的话,他才相信自己已经找到我了,勉强放松下来躺回了床上。 相较之下,第二日的情况便稍微好了些,起码他记得自己在屋里,记得不用赶路了。 但他心中还是绷着一根弦,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看我在不在边上,试探我的脉搏与呼吸。 我担心他的情况,睡得并不沉,所以他一有动作我便醒了。 瞧着他紧张的样子,我心情复杂,又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何德何能,流落他乡之时还前有阿蓬生怕我死掉,后有虞殊天天关注我的性命安危。 就这么过了两天温馨的寻常生活,某日和虞殊从海边回来的时候,阿蓬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告诉我主家的人到了。 “这么快?”我以为他们过来起码要花个十天半个月的。 匆匆忙忙回屋里拿了乌金石和工具揣在身上,我便带着虞殊跟着人群往东边走。 这会是平日吃午饭的点,大伙都闲下来了,住得近的听说主家来了人,便都一窝蜂涌了出来,想去凑凑热闹。 我和虞殊走在其中,倒也并不显眼。 前头走得快的已经在堂屋外站着了,围了个小圈,我没贸然挤到圈内去,只是在边上转悠着看了看。 令家统共来了五个人,三个在屋里坐着吃饭,看样子是主子,另外两个候在边上,腰间佩剑的,应该是侍卫。 “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轻轻喊了一声。 我一回头,发现是杜晓,便点头与他打了个招呼。 “你俩走得还挺快,我刚还敲门想找你们呢,”杜晓指了指屋里的人,问道,“等主家的人吃过了饭,你要不要去问问石头发光颜色不一样的事情?” 我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在不经意间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被带去令家,闻言随意点了点头,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会去找他们的。 “砚卿。”虞殊突然拽了拽我的手,唤道。 “怎么了?”我仰头问道。 他说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以为他指的是刚与我搭话的杜晓,与他解释了两句,但他摇了摇头,说不对。 不是杜晓,还能是谁? 我的目光在周边扫视了一圈,除了苜都百姓低低的交谈声之外,旁的在说话的便只有堂屋里那些令家人了。 虞殊认识其中的某个人吗? “借过。” 我牵着他穿过人群,走到了更近些的地方,好方便他能听得更清楚些。 “还记得兆王倒台的事情吗?”虞殊附在我耳侧道。 我“嗯”了一声,这样的大事我怎会忘却。 提起此人,说起来潜逃在外的兆王和举刀背刺我的王严终都与蛮族有些牵连,不知这二人之间是否也有什么纠葛关系。 我等着虞殊继续往下说,但半天都没等到后话,疑惑地一抬头,却发现堂屋里的人放下了碗筷,径直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 我牵着虞殊不明所以,正思索着要不要随着人流一块往边上避让时,就瞧见那领头的令家人带着身后四人恭敬地一撩衣袍,齐齐对着我跪了下来。 他们朝我稽首,“拜见圣上。” 【作者有话说】 下午要连上八节课,晚上晚一点见! 感谢在2024-03-28 00:00:01~2024-03-29 11: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纷然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神灵救世算人心 这几人一跪, 周边在场的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啦”一下也全都跪了下来, 与我问安。 许久没受过这样大阵仗的礼了, 我有些不太习惯地摸了摸鼻尖。 视线扫过众人, 我在他们脸上瞥见了各种各样的神情,或惊讶,或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很快,他们似乎意识到了圣颜不得直视,又齐刷刷地埋首, 把头低了下去。 “不必拘礼,平身吧。”我说。 令家的领头者是个看上去挺儒雅的中年人, 顺从起身后,他微微躬着身拢袖而立, 丝毫没有因我现在略显窘迫的境况而露出半分无礼的表现来。 倒是个守矩的。 可惜我对他的长相印象不深,一时间脑海中翻出了许多名字, 但都对应不上这号人。 “你是?” 中年人微抬起头, 眉眼间的精明之色难掩,这是一只久经官场斗的老狐狸。 他扬声道, “臣泷城知府, 令闻端。” “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难怪虞殊方才提到了兆王, 这人在我为对付兆王而布下的局里是一枚很重要的旗子。 令闻端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在苜都一般,他面上没有半点惊奇之色, 异常的平静。 我暗道这次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先前压根没想到, 要不要去探究朝中姓令的人和被苜都人称作为主家的令家会不会沾有亲缘关系。 虽然心中藏了很多想问的问题, 但这大庭广众之下着实不是好谈话的地方。我忍住了好奇探寻的心思,只摆手道,“爱卿路途辛苦,先用膳吧。” “臣遵旨。”令闻端躬身,与同行者退回了堂屋内。 我远远瞧了眼屋内那桌上的餐食,菜色多样,荤素均衡,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连摆盘用的碟子都是平日收拢归置好,不轻易拿出来使用的描花瓷盘,可见苜都人对主家敬重的态度。 侍卫没离开,而是在令闻端的授意下引我和虞殊去堂后。 我以为堂后是田地,还在想对方为什么谈事情要去田里谈,正纳闷呢,跟着侍卫绕了个弯转过一面墙,眼前竟冒出了个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院来。 青砖黛瓦,和外头用木材和茅草搭建而成的小屋相比,要精致上不知凡几。 “小心门槛。” 牵着虞殊进了主屋,我发现留存下来的上好布设几乎都摆在了用于招待令家人的房间内。 摆在小几上的描金琉璃盏和百宝架上的诸多奇珍物件彰显着前任屋主的财力。我猜测,在天灾到来之前,这座岛上应当不缺富户。 “圣上可要用茶?”侍卫询问道。 我来到苜都之后就没有见到过茶叶,闻言不免口中生津,有些想尝尝这久违的味道,便颔首道,“要。” 瓦炉上温着水,侍卫很快便端了两盏茶来。 不鲜亮,是陈茶。 我垂眸抿了一口,香气低沉,滋味淡而不爽,回味略涩,料想应当是存放了许久了的。 但这儿不产茶叶,能拿得出来不用白水待客已经是苜都人最大的诚意了。 不过,我总觉得这样虔诚的对待模式和隐隐的捧高之意看起来有些熟悉,它已经超出了寻常招待贵客的范畴,甚至可以说像是……在供奉。 不错,苜都人在像供奉救世的神明一样供奉着主家。 细想下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那些效用神奇的塔楼和类似画阵的道路分布便是令家的手笔,再者,眼下安稳太平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令家赐予苜都的。 超乎常理的一切要按普通认知来讲的话很难解释合理,但如果从神灵之力的角度入手,便全都能被说得通了。 我低头又抿了一口茶汤,淡淡的清苦味道四散,这茶中几乎品不出多少甘甜。 思绪飞转,我忆起杜晓曾说过,令家之下不只有苜都。那么,信服他们的人,将他们视作天神的百姓定然还有很多。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去到逸都后事情的走向会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令老夫人愿不愿意认下我这个外孙子,但如果运气好,能借令家之势的话,这将会是一笔能帮我收拢人心、回到朝堂的巨大助力。 毕竟我现在手中的筹码几乎为零。 “圣上。”不多时,令闻端就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丝饭菜的香味,闻得腹中空空的我恍惚了一瞬。 摒去想要找点东西吃的本能欲望,我没与他闲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切入了正题,问道,“眼下外面情况如何?” “南部还算稳定,没有被天洪淹没的地方都已筑起了塔楼,目前存活的百姓共六千余人,能使用乌金石的分散在各个都城内做工维持正常运转需求,无法使用的普通人都安排到泷城和逸都去住了。” 他与我细说了些他们的规划,我听下来觉得甚妙。 原以为每个都城都和苜都的运作方式类似,以农耕为主,自给自足,但实际上只有苜都和另一处土地肥沃的地方是这样的,专产粮食作物送往其他都城。 相应的,其他都城生产的东西也会统一送到苜都来。 我前两日还纳闷呢,为何饭菜中有牲畜肉,但岛上却没几头猪羊,原来是从外头送过来的腊肉,难怪了。 这样合理且成熟的分工以及巧妙的都城选址,一点也不像临时计划出来的,不慌不忙,安排妥当,倒像是已经为此准备了多年似的。 “做得好,”我不吝美言,夸赞了几句,“北境可有消息?” 令闻端摇头,“不曾。当年国师大人拿走的乌金石里只有一块能与碎明崖的石碑产生关联,我们能通过它找到您,但不能与其他持有者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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