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是,他的脸是青紫色的,皮肤上亮着透色的光,像是被冰壳子罩住了似的,和冻死在山野里被冰封的人的模样很是类似。 而且他行走的样子也很奇怪,每一步跨出去的距离都相差无几,表现也和平日有不小的区别,无论做什么动作都透着一股子停滞感,有种关节都僵化了的感觉。 妇人吓了一跳,当场就大喊出声,要叫人过来看。但他的行动速度很快,等她再扭过头时,乞讨者就已经消失了。 等雪停之后,有好事者偷偷跑去废木堆探查情况,发现那家伙神情麻木地坐在简易床榻上,呆愣愣的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冰塑的雕像。 凑近细看,乞讨者的瞳神早就已经散了。 他分明是死了的。 可他如今却还睁着眼,还能像正常的时候一样活动,甚至能按照往常的行走轨迹原封不动地游荡,天黑了照常回来坐着休息。 这太超出常理范畴了,简直闻所未闻。 死人如何能动? 但这死人确实就是动了。 好事者回去后,带着些夸张的色彩将这件事讲给了旁人听,旁人再往外传,很快,城内就都知道了活死人的存在。 裕城内的书斋觉得这现象从前见过,很有意思,便把这一讯息报给了虞殊。 “莫不是还没死透?”我猜测道,“也有可能是被人控制了吧,就像话本里写的赶尸那样。” 活死人这种东西,我曾在奇闻异志里有看到过。 据说它静时如常,只是成天浑浑噩噩的,不会说话也没有自己的思维,但并没有攻击性。 不过,一旦让它看见了什么会刺激到它的东西,它就会陡然暴起,发狂咬人。 甚至可以将被它咬过的人也变成活死人。 而且活死人很难消灭,它不怕刀剑,不怕攻击,就算将它丢到火堆里,它满身都被火烧灼着,也能继续活动。 因为它根本感知不到疼痛。 若是这东西真的出现在了现实里,那这一座城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着实可怖。 “简讯上只说,此人气息断绝,已无生脉,具体如何并不知情,因为书斋的人去看时,官府已经将那人带走单独关押起来了。”虞殊道。 既然隐患已经被控制了,那想来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反正无人伤亡,那就先让它在牢里呆着吧,叫裕城的仵作好好研究研究。” 倒不是我不想重视,而是眼前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没空在这种亦真亦假的传闻耗着细细琢磨。 我将视线挪回到手中的密信上,并往虞殊那儿递了递,让他与我一块看。 这是绣衣那边传来的消息,兆王的身影在我朝与苍狼国土接壤的地方出现过,军中派人前去跟踪,但只瞧见兆王和一个蛮人接了头,再要继续追的时候,他二人就突然原地消失了。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我觉得这应该和他们的国师,也就是蛮人口中的大巫有关系。 因为他们的大巫就喜欢琢磨这种弄喧捣鬼的东西,连在战场上都要摆弄他的花架子。 实际上虚得很,也就是骗骗眼睛的。 “受了挫的败犬贼心不死,妄图投奔豺狼,借力东山再起……”虞殊眼中露出了讥讽的神色,“但是,和凶残的异族混在一处能落着什么好下场。” 他说的也是我的想法。 苍狼国的人自称他们是“沙原绿洲上的最勇猛的狼”,兆王虽然表面上加入了他们的“狼群”,和他们是一伙的,但实际上并不会真正被他们当成同类来对待。 蛮人又不傻。 他们知道兆王如今已经没多少与他们上桌谈合作的筹码了,也知道中原话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只要兆王的价值用尽,他们就会将这个“合作者”毫不留情地杀灭。 狼不会伤害同伴,但会在有需要的时候将储备粮分而食之。 兆王的结局,要么是被蛮人榨干之后踩在脚下折磨,要么就是被丢掷一旁自生自灭。 总之他想翻身的话,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了。除非,他在蛮人的计划里占据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一环。 比如说,一个用来安抚人心的,心甘情愿被架空的傀儡皇帝。 如果情况当真如我所料,那我只能说,他兆王为了自己的执念,想坐这把龙椅想得可真是失心疯了。 我摇了摇头,将密信收了起来,从手边堆叠的折子上拿了一本,继续批阅。 …… 数日后,使臣入京。 虽然天还是阴沉沉的,雪也一直在飘,但全城主要街巷的路面都已经被清扫干净了,并有士兵来回巡逻。 驿站周边光是表面上负责巡防的候卫军便有五队,藏在暗处的还有不少人。 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保护使臣们的安全,以防他们在我朝境内出事,引发两国矛盾,也是为了守护在京城内居住着的臣民们的安危。 毕竟驿站就坐落在在最繁华的朱雀街东侧,往来行人颇多。人多的地方最容易生祸端,不得不多防备着些。 此番前来参宴的有三邻国六属国,使臣共二十六人,侍卫侍从若干人。均安排住在驿站二三层的天、地字房内,以表示我朝对诸国来使的尊重。 远客到来,以礼相待,宾主俱欢,是为美事。 但就是有那粗鄙不承情的人,非要占了安排给别家的位置,觉得自己的地方不够好,蛮横地表示要更换位置。 不错,我骂的就是那些蛮人。 这些家伙一到京城,下了马车就直奔京城内颇负盛名的大酒楼——盛香阁,在里头大肆吃喝玩乐。还抛金撒银地要风月楼早些开门,操着带蛮族口音的官话在楼前大声叫喊,让姑娘们起来给他们唱曲陪乐子。 不开门就不走,老鸨好言好语地劝他们也不听,硬是将楼内所有人都吵醒了起来陪客才算数。 属实是放荡无礼到了极点。 可他们让人头大的所作所为还不仅于此。 蛮人从风月楼出来回驿站时,牟邗的使臣刚刚到。牟邗是属国中离得最远的一个,他们的车又在半道上坏了,故而来得晚了些。 驿站内的侍从将他们迎上楼,带使臣们去到了提前安排好的房间门口。一推门,却发现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如今正站着几个苍狼国的使臣,带着一身酒气指着窗外咕咕叨叨地说着他们的语言,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牟邗人进来,蛮人就立马换了副嘴脸。一屁股在茶桌边上坐下,拍着桌子说他们觉得这间房的配置更好。 先到先得,这儿他们占了。 驿站内的侍从都是见过世面的,又有候卫军在侧护着,并不怕他们。 他不卑不亢地告诉苍狼使臣,这些房间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没有优劣之分,如果要换房间,就请他们把另一件天字房里的东西撤走,腾地方给牟邗使臣。 蛮人阴阳怪气地表示,天/朝竟如此小气,驿站地方那么大,连给他们多占一间房都不肯。还说,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属国,伤了和苍狼之间多年来的和气。 笑话,这和气二字,也亏他们有脸说得出来。我朝上下,便是黄发小儿也知蛮人阴狠凶残,贪婪无度,日日想侵占不属于他们的疆土。 自我十来岁初上沙场开始,我便一直在提枪与这群蛮人厮杀,两方之间的仇怨可非是一朝一夕便能说清的。 和气? 呵。若提和气,先别说我这儿认不认,边疆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定然头一个不认。 无论那些蛮人如何胡搅,侍从都没什么反应,只提醒他们把该让出来的房间让出来。 驿站中虽有别的屋子可共牟邗使臣居住,但这并不仅仅只是有没有地方的问题。占房间事虽小,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映射出中原对苍狼的态度。 若任由牟邗使臣被欺负,毫无维护的举动,那苍狼便会觉得中原软弱,不过如此。 他们才不懂礼让和谦逊那一套,苍狼人的本性里带着属于野兽的、未退化的蛮横,在他们的传统文化里只刻着两个字,“掠夺”。 只要是对他们心生惧意的,都会被他们归入潜意识里可掠夺的那一栏。 其实牟邗的使臣也是倒霉,刚好被他们随机逮到了,成了拿来试探底线的工具。 见占不到便宜,蛮人将东西搬了过来,给牟邗使臣让出了原本属于苍狼的房间。 安排好牟邗人后,侍从离开三楼,在后厨跟守在那的候卫军说了情况。 消息传入宫中,侍卫报给了我。 我对蛮人本就降至谷底的好感更往下落了些,穿破地表,几欲直接让他们入土。 待情绪平稳下来后,我细想此事,慢慢蹙起了眉。 不知为何,他们这一连串的行为让我凭空生出了些怪异的感觉。故意的高调,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无赖撒泼,吸引他人的目光……莫不是想玩声东击西那一套? 还有挑刺抢夺房间这件事。驿站房间的安排是给我过了目的,我记得牟邗共有三间房,三楼未安排人住的房间也还有两间。为何蛮人偏偏就挑了那一间? 侍从说,开门时他们在看着窗外交流,交流什么,窗外有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在意? 我捏了捏眉心,扬声唤小单子,让他去给闵言传话,去查驿站那间屋子的窗对着何处。 这一点虽细枝末节到看上去无关紧要,但我相信我在某些时候的直觉。 闵言查得很快,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他就出现在了御书房内。 “圣上,皇宫东侧的角楼被动了手脚,设置了火药触燃装置,以玄铁弩的射程做依照可以初步判断,蛮人准备在驿站放暗器炸毁角楼。” “派人去拆了吗?”我问。 “已经派了,”闵言道,“巡守东侧角楼的士兵也换了一队,原先那队现在正在接受审问,排查嫌疑。” 我颔首,“叫人沿皇城护城河全部搜查一遍,仔细着点,别让他们再有机会动手脚。” 闵言应声退下。 我放松身子往后一靠,将自己陷进榻上的软枕里头,长舒一口闷气。 蛮人实属可恶,虽然京城内的侍卫驻军人数不少,若他们要闹事,打也是打得过的,但留他们在这儿,我总有种引狼入室的不安。 万寿宴结束后,便尽早将他们赶走吧。 让蛮人滚回他们自己的底盘去,滚得远远的,反正我是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了。 我心中期待着麻烦事结束后的清净日子,却不料被我拆破了捣乱计划的蛮人,在万寿宴上又给我送了个更叫人头大的“惊喜”。 一个蛮族舞女。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这几天应该就可以搞定了!从年前熬到年后,俺终于又有榜单了,泪目www
93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