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四天的路,终于在九月十二晌午抵达了徐州城。 孟大夫从汴京出发,早在几日之前就已抵达徐州,只是徐州如此之大,不知该去何处寻他,心念转动之下,陈小果换回道衣,在最繁华的街口上摆摊算卦。 两个时辰后,孟大夫总算露了面,他依照陈小果的指示去了东街的悦来客栈与柳柒会和。 临近月中,胎儿和昆山玉碎蛊亟需阳气的滋养,柳柒承受不住这份折磨,每日需服下一枚药丸方可压下蛊气。 孟大夫替他号了脉,蹙眉道:“脉象无异,公子和胎儿俱都安好。只是公子的内息有些紊乱,想是蛊毒淤积太多所致,若长此下去,恐怕十分不利啊。” 柳柒这些天接连不断地服药,五脏六腑内的蛊毒积攒得愈来愈多,蛛网样淤青已然凝集到锁骨处。 微顿半晌,柳柒道:“劳烦孟大夫替我用银针封住身体的几处筋脉,或可延缓蛊毒侵入脑髓。” 封住筋脉之后便不能运功动武了,一旦强行运功,便会倒行逆施、走火入魔。司不忧担忧地看了他几眼,终是没有阻止。 孟大夫依照他的指示施针锁住了几处筋脉,几人在客栈休息一宿,翌日天明时继续赶路。 徐州至楚州有四百余里,需六七日方可抵达,柳柒每日服药之后便倚在车内沉睡,精神全无。 又往南行了两日,途径某县时,众人发现此处有不少逃难的百姓,司不忧几经打听,方才知道这些人是从楚州、海州两地逃亡而来。 “砚书,”司不忧掀开车帘,对柳柒道,“楚州和海州最近有大批海寇做乱,不甚太平,许多百姓都已举家迁离,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柳柒眼底闪过一抹忧色:“海寇做乱?怎会如此?” 司不忧道:“这批海寇来自万里之外的倭岛,抵达楚、海两州不过几日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地方军镇压不住,已奏请朝廷出兵支援,恐怕不久之后便会有大批军马赶往楚州。砚书,你在京中待了十年,人人都认得你,你若留在楚州,必会让赵律白知晓你假死之事,届时恐将惹出大乱子。” 柳柒已经见识过赵律白的疯劲儿,实在不愿再被他纠缠上,却又放心不下云时卿,便道:“可是离开了楚州我又能去哪儿?晚章若是寻我,也只会往楚州来,一旦我走了,他……他就找不到我了。” 司不忧目光一沉,说道:“你就这么放不下他?” 柳柒握着一只木偶,坚定地点了点头:“昆山玉碎蛊消减寿数,我与他相守的日子屈指可数,不想再错过彼此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03 12:37:35~2024-04-04 13:2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斗错落长庚明 70瓶;nekomodoki、月落参横 30瓶;韶华. 20瓶;炸毛可乐_17 10瓶;M. 9瓶;庄凡心 5瓶;小语不语 4瓶;ZXZ926 2瓶;青木槿.、bututou、丶curtain、不爱连载-.-、委委醒醒、阿桥桥桥桥桥桥、奕zero、琼琚、30995751、芣苢、我又来催更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乱世若逢生 楚州境内有大批自海上而来的倭寇, 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甚至明目张胆地在各处水源投了毒,人畜皆受其害。 依据楚州军所言, 此番过海而来的倭寇足有数十万人, 除楚州、海州之外, 扬州、苏州等沿海地区亦有倭国武士的身影, 传闻这群海寇善忍术,各州军力奈何不得,无法与他们正面交锋, 只能竭力护住百姓, 暂避锋芒。 云时卿购置的那所宅子临海, 想必早已被海寇践踏,南下回扬州也非上上之策, 思来想去,几人只能往北而行。 ——离京越远, 认识柳柒的人就越少,如此才能摆脱赵律白, 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司不忧见他愁眉不展,遂宽慰道:“我给你师兄送了封密信,将我们的行程告知于他,他若收到了消息, 定会往北寻来。” 柳柒道:“赵律白并不知道我假死之事, 我担心他会迁怒晚章, 倘若晚章因此而入狱, 恐怕没人能救得了他。” 司不忧道:“新帝登基, 朝中官吏大换血, 正当用人之际, 赵律白权欲熏心,自然会以利益为先,不会轻易降罪你师兄的。” 陈小果也笑呵呵地道:“放心放心,云大人的面相富贵着咧,除了在感情上吃些亏,旁的都挺好,嘿嘿,都挺好。” 冷不防,柳柒想起曾经在成都时,他让这位小道长看过云时卿的八字—— 玄武当格,一气顺生,得财、得官、得权,又逢库相助,贵不可言。 然曾遇凶年刑冲,无贵人帮扶。 后来在雅州雪屋时,陈小果又拉开他的掌心,说了一句“以血饲佛,三为止”。 思及此,柳柒不禁问道:“道长曾言云相以血饲佛,此话何解?” “我说过这个吗?”陈小果挠了挠头,似是陷入了深思。 等了许久未等到下文,柳柒便吃了几块糕点果腹,而后倚着车壁缓缓沉睡过去。 司不忧循着舆图的指示驾车往北行去,官道上时时可见逃亡的流民,男女老幼,不胜枚举。 朝廷的兵估摸着很快就能抵达楚州了,也不知能否平定海寇之乱。 酉时刚至,天色便暗淡下来,马车驶入一座小镇,几人决定在此处歇歇脚。 然而因海寇做乱之故,小镇上灯影稀疏,大多店铺都已关门打烊,或举家迁离。举目四顾,萧条无比。 马车缓缓路过一家客栈,这家客栈并未掌灯,门扉也轻掩着,但客栈老板却从门缝中扒拉着脸瞅向他们,显然是想拉客营业。 司不忧勒停了马,跳下车辕往这边走来,老板战战兢兢地问道:“汝是大邺人否?” 司不忧抱拳道:“我家老爷和夫人北上探亲,途径此处天色已晚,欲借贵地暂住一宿,不知老板可否行个方便?” 老板听他操着一口官话,顿时卸下心防,遂将门打开半面,热情地招呼道:“赶紧请你家老爷和夫人进来罢!” 孟大夫撑着车辕下了马车,陈小果掀开帘栊,扶着柳柒小心翼翼走将下来,红着耳根叮嘱道:“娘、娘子仔细脚下。” 客栈老板瞥见马车内走出一位大肚子的夫人,心里不由一咯噔,忙问向司不忧:“你家夫人几个月了?瞧着快要临盆了,怎还出门探亲啊?身边连个侍女也不带的么?如今这世道乱得很,若是不慎磕了碰了,那可是——” 话未落,便对上了司不忧凌厉的眼神,老板赶忙闭了嘴。 司不忧道:“我家夫人临盆还有一段时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老板笑盈盈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家客栈规模不大,客房也屈指可数,老板给他们指了两间上房,把人安顿下来后又亲自去厨房为他们准备晚膳。 陈小果放下行李,对柳柒道:“那个……贫道今晚在门外守着,柳相您安心入睡便是,贫道绝不叨扰。” 柳柒道:“窗旁有张罗汉榻,道长就在此处歇息罢,既是出家人,就无需有诸多避讳。” 他既这般坦然,陈小果也不扭捏了,遂脱掉皂靴爬上罗汉榻,闭了眼开始打坐。 客栈老板特意交代过,夜里莫要点灯,早些入睡即可,若是不慎招来附近的海寇,恐将惹上大麻烦。 他们用过晚膳便回房歇息了,司不忧和孟大夫就歇在隔壁房间内,彼此离得近,也能有个照应。 习武之人对危险格外敏感,约莫四更时分,陈小果听见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异动,他小心翼翼地穿上鞋,屏息来到窗前,透过窗缝往外瞧去,十几道黑影在街道上徘徊,嘴里念叨着外邦言语,他一句也听不明白。 回头时,发现柳柒业已醒来,正端坐在床沿,便蹑手蹑脚地走近,小声说道:“外面那群人好像是海寇。” 柳柒道:“不要轻举妄动。” 夜色沉寂,便显得那群海寇的动静格外明显,好在他们没有进入客栈,而是径自往前走去了。 陈小果暗松口气,又折回罗汉榻上,拉过被褥继续入睡。 “啊——” 他刚合上眼,就听见了一道尖利的惨叫声,足以划破夜空。 柳柒立马趿着鞋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叶往声源处瞧去,奈何夜色太浓,彼此相距甚远,他无法看清发生了何事,只听见一个女人在嘶嚎哭喊,甚是凄惨。 他想起了一些传闻,据说渡海而来的倭寇以虐杀为乐,尤其是老幼妇孺之辈,死状极其凄惨,几乎没个全尸。 若是遇见了貌美的妇人,他们则会轮流将其奸-污,而后杀之。 这女子的处境,恐将不妙。 陈小果咬牙道:“这群海王八,简直是欺人太甚!出家人不可见死不救,柳相,贫道要去为民除害了!” 柳柒道:“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忍术傍身,你一人恐难对付。” 陈小果道:“可也不能放纵他们如此欺凌一个女人啊!” 柳柒道:“我去叫师父。” 刚一打开房门,便见司不忧站在门口,沉声说道:“你们安心待在这里,我一人足以解决。陈小果,你保护好砚书和孟大夫。” 司不忧握着剑离开了客栈,不多时就传来了一阵拼杀之声。 孟大夫被陈小果接了过来,三人静静地坐在屋内,耳畔只余兵器相交的声响。 少顷,孟大夫道:“这儿可是楚州边界,再往西几十里就是徐州了,竟不想海寇已经侵略至此。” 陈小果道:“倭人残忍,若放任他们继续做乱,必定民不聊生,也不知朝廷的兵马何时会到。” 孟大夫道:“倭人做乱已非罕事,沿海一带时常有三五成群的倭寇滋扰百姓,可是像这样大规模的,却是少见。” 就在这时,柳柒说道:“孟大夫,劳烦你替我施针解掉筋脉的禁制。” 孟大夫讶异地道:“公子这是做甚?你体内的蛊毒未得疏解,如今愈积愈多,唯有封住筋脉方能阻止其蔓延,若在此时解了禁制,蛊气灌脑,九死一生啊!” 筋脉的禁制要么倚仗疏解后自行冲破,要么施针解除。 一旦施针解掉,蛊气便会迅速蔓延。 很明显,后者绝非明智之举。 柳柒道:“这一路都不会太平,若是被筋脉受阻,我恐怕没有余力自保。” “不需要你自保,贫道和司先生定会护你平安的。”陈小果道,“毕竟柳相可是助贫道渡过生死劫的贵人,贫道怎会让柳相轻易出事?” 司不忧武功高强,解决十几个倭寇不在话下,可他没想到那些倭人阴险狡诈,竟在临死之前拉了响竹,用以通知周围的同伙。 司不忧当即返回客栈,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离开罢,这附近也不知藏有多少海寇,若教他们寻到此处,恐怕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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