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在案台后坐定,柔声问道:“祝大人最近与三殿下可有来往?” 祝煜唇角微动,欲言又止。 柳柒又道,“祝大人莫要多心,我今日所问无关两位殿下的争斗,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告知于我便是。” 祝煜身若修竹,眉似新雪,风骨犹在,可眼底却无半点光亮。 他微一拱手,温声说道:“柳相之恩德,下官铭记在心。” 柳柒失笑,略有些无奈地道:“祝大人究竟有何顾虑,为何每次我这般相问,你都三缄其口?” 祝煜道:“下官并无顾虑。” 柳柒又问:“莫非你是自愿委身于三殿下?” 祝煜垂眸不语。 柳柒还想再问,却见他倏然下跪,伏地恳求道:“柳相莫要再问了,待时机成熟,下官定会如实相告。” 柳柒拧着眉看向他,沉吟半晌后说道:“起来罢。” 从汴京返回襄阳城约莫要五个日夜,祝煜得到柳柒的批准后,待处理完手中之事便启程了。 马车驶出南薰门,快速地往南郊行去。正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小厮回头瞧了瞧,说道:“少爷,是三殿下。” 祝煜心头一凛,面不改色地道:“走就是了,莫要理会。” 马车负重,自是无法与三皇子的烈马相提并论,不过眨眼,赵律衍便策马而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子清,你要去哪?”赵律衍翻身下马,疾步走将过来。 小厮立刻跳下车辕,试图拦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兀自掀开帘笼上了马车。 祝煜颔首道:“下官祝煜问殿下安。” 赵律衍握住他的手腕,沉声质问道:“你要去哪?” 祝煜道:“仲秋在即,陛下恩准下官回家探亲,故而要离京几日。” 赵律衍暗松一口气:“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样我也能陪你一起去襄阳城。” 祝煜道:“殿下的美意,下官心领了。” 赵律衍问道:“你何时返京?” 祝煜道:“过完仲秋便可。” 赵律衍将他恋恋不舍地拥入怀里:“早些回来,我不想和你分开太久。” 祝煜眸光翕动,点了点头:“嗯。” 赵律衍送他至界碑处便止步了,一旁的侍卫忙劝说道:“殿下早些回去罢,若让人知道您私自出城,恐怕又要大做文章了。” 赵律衍翻身上马,而后勒马往城中行去。 * 初九这日秋雨濛濛,细风微拂,捎来了几分凉意。 如今胎儿月份渐长,与昆山玉碎蛊一道分食阳气,致使柳柒的身体愈来愈离不开云时卿了,明明昨晚方才疏解,今日却倦乏不已。 他在书房誊抄了两篇经文后就提不起精神来,当即回房歇息,然而还未来得及躺下,便见柳逢急匆匆赶来:“公子,先生来了!” 柳柒问道:“哪位先生?” 柳逢道:“您的师父,天机先生!” 柳柒倦意全无,眉宇间立时溢出几分喜色。 他迅速整理好衣襟往前院赶去,临出门前,问向柳逢道:“能否看出我的肚子?” 柳逢宽慰道:“公子放心,瞧不出的。” 主仆二人来到前厅时,天机先生司不优正吃着今秋新炙的桂花茶,闻见脚步声,他徐徐抬眸,柳柒疾步迈入厅中,毕恭毕敬地对他揖礼道:“师父。” 司不优放下茶盏,笑说道:“不必多礼。” 柳柒在另一侧坐定,道:“师父远道而来舟车辛劳,徒儿已命人备了晚宴,为您接风洗尘。” 司不优道:“给你添麻烦了。” “师父您这么说倒是见外了。”笑了笑,柳柒又道,“徒儿今岁生辰未在京中,劳您白跑了一趟,如今既已入京,徒儿定当设宴赔罪。” 闻及此言,司不优蹙眉道:“你在京已有十年,从未暴露过自己的武学,听说庆州一役你和晚章刀剑合璧联手杀了敌将,回京后皇帝可有问你什么?” 柳柒道:“陛下对此有疑问也是人之常情。” 司不优又道:“他试了你的武功?” “陛下得知我会使刀,又与师兄联手制敌,便让我们展示了刀法与剑术。”柳柒解释道,“不过我和师兄都未使用您传授的功夫,如此……也不算违背师命。” 当年他们离开紫薇谷时,司不优特意叮嘱过柳柒,如非万不得已,断不可在人前卖弄自身武学,否则便是违背师命。 微顿片刻,他疑惑地道:“师父为何要问陛下的事,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随口一问罢了,毕竟你是天子宠臣,能得天子信任方能安居庙堂。”司不优饮了几口热茶,语调已不复方才的严肃,“你与晚章和好了?” 柳柒不善说谎,又不知该如何向师父解释他和云时卿的事,犹豫了几息,终是未能开口回应。 司不优笑道:“不愿说就算了,为师不过问你们的事。” 师父爱吃酒,晚宴之前柳柒特意回房服下一枚压制蛊毒的药,席间陪师父畅饮了几杯桂花清酒,倒也尽兴。 入了夜,秋雨渐歇,满院丹桂芬芳馥郁,如烈酒般引人迷醉。 云时卿熟练地翻墙入府,他手里提着一屉热腾腾的桂花蜜脯糕,是他特意从安兴坊的陈记糕点铺买来的。 暮色渐近,寝室内灯烛明亮,却不见柳柒的踪影。云时卿折身去浴房瞧了一眼,亦未寻见,便问向院中扫洒的小厮:“你家公子在何处?” 小厮道:“公子正在后花园内。” 云时卿当即提着食盒往后花园走去,小径两侧的石灯均已点燃,昏黄灯光倾洒在微凉的夜里,平添了几抹秋的萧瑟。 石亭内灯影阑珊,柳柒正专注着点茶,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柒郎——”云时卿款步走近,提着袍摆迈上石阶,“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蜜脯糕,还热乎着。” 柳柒手中的茶筅“当”地一声滑落下来,他立刻回头,对来人使以眼神。 见他不停地眨眼,云时卿快步走来,捧着他的脸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柳柒立刻拍开这双手,云时卿契而不舍地贴近,放肆地捏着他的下颌道:“躲什么,我又不会非礼你。让我瞧瞧你的眼睛。” “咳——咳——” 这时,幽径里传来两声轻咳,云时卿当即警觉,冷声问道:“谁在那儿?” 柳柒心如死灰地闭了闭眼。 下一瞬,他听见云时卿诧异地道:“师、师父?” 【作者有话说】 老云:看我给师父表演一个出柜! ps:祝煜和老三这条线比较重要,不能省略,所以会有一些他们的剧情。 感谢在2024-03-18 04:23:26~2024-03-19 04: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笑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云 20瓶;庄凡心 11瓶;95. 10瓶;Renaissance 5瓶;清七七、24906897 2瓶;无忧、阿桥桥桥桥桥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往事闻鹤唳 司不忧自丛花深处徐徐走出, 目光落在石亭内,传闻中不睦已久的两位丞相大人,此刻竟亲密无间地紧挨着。 柳柒难为情地后退几步, 颔首道:“师父, 徒儿已为您备好了茶。” 云时卿还未回神, 面上仍挂着惊诧之色:“师父, 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司不忧呛了他一句,转而来到石桌前坐定,接过柳柒呈来的热茶闲适慢饮。 云时卿笑道:“徒儿不知您来了京城, 未能相迎, 实属不孝。” 司不忧抬眸看向他:“我也挺好奇的, 你怎会来这里?” 云时卿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柳柒亦未出声, 双双沉默在当下。 司不忧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游走,不由微笑道:“既然来了, 便陪师父吃杯热茶罢。” 云时卿点头应了一声“是”,并将食盒内的糕点取出, 司不忧道:“这是给砚书买的,你留给他吧,为师不喜甜食。” 柳柒赧然地垂下双目,将敲碎的茶饼投入碾中, 细细碾磨着。 雨后的秋夜煞是沉寂, 夜风轻拂, 依稀捎来了几许丹桂的甜腻香气。 桌上的红泥炉烧得正旺, 壶中泉水已然滚沸。三人静静围坐在石桌前, 俱都无话, 唯碾茶之声清晰入耳。 少顷, 柳柒将冲好的热茶递给云时卿,司不忧侧眸瞧去,云时卿见状立马将茶水双手奉上:“师父,您请用茶。” 司不忧道:“这是砚书给你点的茶,你喝便是。” 云时卿讷讷地收回手,低头饮尽了杯中的热茶。 柳柒从未见过云时卿吃瘪的模样,顿觉心情大好,遂对司不忧道:“师父难得入京,这次便留下来,过完仲秋再回去罢。” 司不忧道:“为师习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恐难适应京中的繁庶。” 柳柒敛眸,神色略有些怅然:“徒儿在京中举目无亲,难得与师父见一面,原本以为今年可以过个热闹的仲秋,没想到……我还是留不住师父。” 司不忧心头一软,温声劝慰道:“你与晚章已经和好,有他陪你,一样可以过个热热闹闹的仲秋节。” 柳柒道:“徒儿与师兄多年不睦,今虽和好,但师兄依旧对我颐指气使,鲜少给好脸色瞧。” 云时卿还未来得及像师父解释,却听柳柒又道,“徒儿少时贪玩成性,武学悟性也不及师兄那般聪颖,即便现在常败给师兄,也是徒儿咎由自取,技不如人。” 云时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司不忧瞥向那盒清香鲜甜的桂花糕,旋即问道:“可有此事?” 云时卿坦然道:“砚书说有,那定然是有。” 司不忧无奈一笑:“为师此番来京就是为了探望你二人,见你们已经和好,我便安心了。” 云时卿道:“既如此,师父就留下来陪我们一起过节吧。” 见柳柒满目期许地凝视着自己,司不忧笑道:“好。” 一翻叙阔,气氛已然改变,师徒三人不再像此前那般相顾无言,畅谈至亥时方才散去。 柳柒今日饮了酒,蛊毒淤积在五脏六腑内不得疏散,身体早已疲乏不堪,他命柳逢将师父安顿妥善,而后便返回房内歇息了。 云时卿没敢明目张胆地留下来,他正准备离去,忽闻司不忧道:“晚章留步,我有话要问你。” 云时卿瞧了瞧柳柒离去的背影,转而随师父前往客房。 合上房门后,司不忧直截了当地道:“听说砚书从庆州归来后,皇帝便对他有所试探,最近是否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云时卿道:“没有。” 司不忧蹙眉:“那他为何派人去扬州查探砚书的身世?” 云时卿微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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