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容辛接过来,递向小男孩。 小男孩闻到香味,犹豫片刻,接了过来,一下塞了半个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见男孩吃了饼,陆容辛站起来,对纪无锋说:“走吧。” 两人穿过小巷,找到医馆,这里同样十分冷清。 “我们要进山,哪种药防瘴气最好?”陆容辛进门就问。 医馆里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按照他的介绍,两人买了些防瘴气的丸药,又买了些草药,转身出门时,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街角看着他。 纪无锋靠着姣好容貌从医馆嫖来了一个背篓,正在把药材都装进去,再抬头时就见陆容辛向外走去,他急忙冲着大夫笑了笑,追了出去。 陆容辛走到小男孩身前,蹲下来问:“怎么了?可是还没吃饱?” 小男孩抿了抿嘴,说:“你们要去山里?” 竟是标准的官话。 陆容辛点头:“对,我们要去澧源县。” 小男孩:“别去。” 陆容辛:“怎么?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小男孩:“那边在建塔。” “建塔?”纪无锋也蹲了下来,“是千月塔吗?” “对。”小男孩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声音有点发抖,“你们会被抓走的,就像我阿爸阿妈一样,回不来了。” 陆容辛:“你家里没人了吗?” 小男孩低下了头:“我还有阿兄、阿姐,但前几天他们也被官老爷抓走了,家里只有我自己了。” 陆容辛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这孩子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若家里没有大人,该怎么活下来? 纪无锋蹲下来:“别担心,我们很厉害的,若是可以,我们帮你家人偷偷跑回来,好不好?” “真的?!”小男孩眼中瞬间亮了起来,从脖子上摘下一串叮当作响的银项链,“我叫木萝,这是阿爸特意给我做的平安链,你们拿着去,我家里人就能认出来,他们肯定会跟你们走的。” 陆容辛接过项链,见项链中间的坠子似乎是张着大嘴的三眼猫头,果然独一无二,便郑重点头说:“好。” 两人带着木萝去了客栈,预付了钱请老板帮忙照顾,再回到路口时,买干粮的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又去牲畜行租了几匹善走山路的矮脚马,五人向着后面的朗姜山脉去了。 *** 啪! 鞭子抽在皮肉上,皮肤瞬间肿起。 “别想偷懒,都给我利索点!”一个歪穿着官差衣服、衣襟半敞的人吼着。 澧源县,原本错落有致的房屋早已被推倒拆除,一片废墟之中,被强征来的百姓们在县衙官差的监管下服劳役,有搬运石材的,有搬运木料的,还有在清理杂物平整土地的。 “都利索点。”官差四处巡视,若有人稍有懈怠便会遭到鞭打。 在官差又一次打人的时候,一个扎了条小辫的小伙子忍不住冲了过去,死死抓住鞭子,怒意满腔:“你们凭什么打人?” 官差抽了下鞭子,不仅没抽动,反而被小伙子拉了个趔趄,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反了你了!” 两人各自拽着鞭子使劲,渐渐周围就有人在围观了。小伙子据理力争:“她一个女孩,哪有那么大力气搬东西,稍微休息一下怎么了?” 官差还是拽不动鞭子。 小伙子:“你动不动就打人,哪有你这样当官的,大伙说是不是?”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几声应和。 官差又气又恼,大喊起来:“孙爷!孙爷!有人要反!” 听到官差的喊声,围观的人即刻散去,不敢停留。不过片刻,就见一名身穿仙道卫制服的人冷着脸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孙嘉,仙道卫行动司小队长,负责澧源县千月塔的修建监督。他眸光一扫,小伙子不自觉松了劲,官差连着倒退两步,差点摔坐在地上。 不过官差也没敢生气,而是陪着笑脸说:“孙爷,就是这个小子,他不好好做事,不服管教,还想煽动其他人一起逃役。” “我没有!”小伙子立刻说,“是你总是打人,不许人休息,要把大家都活活累死。” 孙嘉冷哼一声:“果真蛮夷。” 他环视四周,用带了内力的声音说:“澧源的千月塔本就动工晚,之前又屡次停工,现如今全国都在等这里的进度,你们还想休息?都给我紧着点皮抓紧干,否则,就不止是挨鞭子,而是等着掉脑袋吧。” 孙嘉又看向官差,低声说:“打人收着点劲,打坏了谁来做工?” “是,是。”官差点头哈腰。 “好好做工。”孙嘉说完,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山上,易伯和小曲正看着这一切。 小曲如今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气哼哼地说:“这些人真是讨厌。” “能怎么办呢?平头老百姓的生活都是一口一口讨来的。”易伯叹了口气,又向远处张望,“唉,也不知陆神医接到信没有,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住在山里真是难受啊。”
第81章 进山 日头西斜, 澧源县千月塔的施工现场尘土飞扬,一片昏红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高昂尖锐的惨叫。 “额啊啊啊啊!” 一个本来在地基里铺设石块的人倒地抽搐, 痛苦大叫,皮肤上出现一条细小的黑纹。 “又来了!怎么又来了?”“山神发怒了!”“这塔建不得啊……” 四周的人吓得纷纷扔掉手中材料、工具, 跪倒在地,叩首不止,嘴里用当地土话不停念着“山神息怒”。 然而, 此时又有人惨叫起来, 他们在地基的深坑中不停哀嚎翻滚, 惨叫声连成一片。 几个监工的官差扬着鞭子跑了过来,怒骂道:“都给我起来!快点干活!” 一个满脸沧桑的汉子抬起头, 眼中满是血丝, 用土话叽里咕噜地说:“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 如果再不停止施工, 大家都会死的!这是山神的诅咒,山神的诅咒啊!” 啪!啪! 鞭子抽打的声音接连响起, 但大多数人都颤抖着不敢起身, 有几个年轻小伙子不堪忍受,鼓着浑身结实的肌肉, 从官差手里夺过鞭子甩在脚下, 现场混乱起来。 一个白胖的官差抖着脸上的肥肉, 带着一队人马跑了过来, 恨声说:“来人,把这些死人给我拖走。” 他恶狠狠地看向四周, 用土话说:“这世上根本没有山神,他们就是发病死了, 碍不着你们,都给我起来,误了工期大家都得死。” 可是,除了几个反抗的毛头小子,其他百姓像是被吓破了胆,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千月塔的工程不得不再次暂停下来——这已经是开工以来第五次停工了。除了第一次出状况被发现是人为破坏之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还有这第五次,都是有人莫名暴毙。特别是上次,仅仅在三天前,突然一次性死了十八个人,而且人死后现场黑蝶飞舞,闹得人心惶惶。这才开工没多久,就又发生了这种事…… 白胖官差内心也有点打鼓。 这地方真他娘的邪门了。 夜晚降临,工地四周支起的一片片小帐篷里传出了鼾声。白胖官差提着一壶酒,绕开守夜的人,去了县城另一侧,那里有些未被拆除的房屋。其中一座高门大户的窗户里透出些许光亮,白胖官差咽了下口水,再次整理好衣衫,敲响了门。 “谁呀?” 白胖官差立刻堆起笑脸,声音谄媚:“仙爷,是我,刘胖子啊。” “等等。” 门里响动片刻,随后被人打开,小厮打着哈欠说:“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不等刘胖子回答,小厮就说:“去后面吧,孙大人还没睡呢,你要是再晚来一刻,我可就不放你进来了。” “是是,谢谢小大人。”刘胖子说着塞了角银子,笑眯眯地往里面去了。 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啧”了一声,小声嘀咕:“南蛮子,果真穷酸。” 刘胖子颠颠地去了后院,果然,孙嘉还未休息,见到他来,皱起了眉:“又有什么事?” 刘胖子陪着笑脸:“孙爷,那个,小的得了壶好酒,给您送来尝尝。” 孙嘉只瞥他一眼,并未叫他进屋:“无事献殷勤,什么事,说吧。” “那个,孙爷,这个千月塔,必须修在这个地方吗?咱稍微挪挪地行不行?” “怎么?有谁说什么了吗?” “不不不,就是那个,今天,额,又死了几个……” “死了几个?” “……四个。” 孙嘉冷笑一声:“装神弄鬼罢了。” “可是,咱们这是拆了县城的山神庙啊,说不定真的有山……” “就算有山神又怎样?这千月塔是圣上专门请仙师测算的,巩固社稷,祈福万民,是泽被天下的大善事,一个小小的山神又怎么能和真龙天子相抗?九九八十一座塔,每一座的位置都不能有一点偏差,岂可动摇!” 被一通厉声责骂,刘胖子连连赔罪:“是,小的也明白,但那些愚民咬死了说是山神发怒处死了人,现在死活不肯开工了,您看咱们是不是……” 不能正常开工是大事。孙嘉想了想,说:“既然他们信山神,那便让他们把山神好好祭祀一番。你们这最隆重的祭祀礼仪是什么?” 刘胖子脸上堆笑:“我们一般都是献祭牛羊,但要说最隆重的,还当是十几年前被禁了的人牲。” 孙嘉看着刘胖子脸上挤成一团的肥肉,轻笑一声:“人牲?我看可以,正好明日情报司的白巡长要来督查,可以让他也看看,我们为了追赶工期,的的确确是付出了努力的。” 次日清晨。 矮脚马晃着尾巴在山林里吃草,旁边升起了一堆篝火,烤饼子的面香飘了出来。 杜致仔细观察着每一个饼,不让饼子被烧糊。 纪无锋在帮陆容辛重新捆扎头发,那根木质发簪早就被找回来了,此刻被插入了乌黑的发髻。 “哎呦!疼死了,疼死了。”邹元吭哧了半天才爬起来,手扶着脖子,面色痛苦,“陆神医,救救我啊。” 陆容辛走过去,查看了邹元的脖子:“你大概是被什么毒虫咬了,肿了个包,我给你敷一点清热解毒的药。” 邹元皱着脸说:“好,麻烦了。” “哈哈,鸟蛋三枚!”钟震波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身上还带着水珠,也不知从哪里回来。他找了几片树叶把鸟蛋包好,扔进火堆里,“杜小致,你看着点蛋,等下大家分着吃。” 杜致就更严阵以待了。 “昂——” 一阵象鸣传来,就见山下树木晃动,还能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动。钟震波说:“象群攻击性很强,下边有十几头大象,咱们吃饱了快点走,别被他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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