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为他请符时提到了武林大会,提到武林大会,就不得不说起武当与华山的矛盾,说起这两派之前的矛盾,又自然而然的将话题转到了宁修远与楚寻真身上。 “陆师弟收好,此符需妥善保管,不可见光见水。” 无念把包着香灰的平安符送到陆宛手里,陆宛小心翼翼地接过,收进自己怀中。 “大师,”收好平安符,他似乎有些怅然,轻声问道:“真的有用吗。” 无念浅笑:“陆师弟,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吗,陆宛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陆师弟,”二人一同走出佛堂,无念忽然问他:“你觉得那位江教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知他为何会问自己这个,陆宛停下脚步望着他。 无念换了个问法:“你觉得,过段时间的武林大会,他会插手吗。” 于情,少林前段时间收留了他,算是救他一命,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出来扰乱江湖的秩序。 于理,武当与华山生出间隙,今年的大会上,华山必然会提出重新选举盟主的提议,到时候各个依附于六派的小门派恐怕会乱作一团,江雪澜若是放过这样好的捣乱时机,便不叫魔教中人了。 陆宛先是露出茫然的深情,随后摇头。 他喃喃道:“我不知……我从来都看不懂他。” “是贫僧失言了。” 无念看出陆宛的情绪与方才比起来有些低落,不禁低叹一声。 他早早看出陆宛与江雪澜的关系很不一样,况且之前江雪澜直接在峨眉山下将人掳走,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他在少林也有所耳闻。 他本以为陆宛对江雪澜十分了解,原是想问一问陆宛对江雪澜的看法,不曾想触及到了陆宛的伤心事。 此后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一路无言的回到了陆宛居住的院子,在院门口分别。 陆宛回到房中,晏清河已经在房中等他,听到推门的声音,他立时起身,走到门前,伸手捉住陆宛的手腕:“怎么去了这么久,让为兄好等。” “师兄,”陆宛抽回手腕,慢慢走到床前坐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若是一个人,他有天大的苦衷,他因为自己的苦衷……不停地犯错,该怎么算呢。” 晏清河皱眉,本想问他为什么问这个,想了想,还是认真答道:“既有天大苦衷,那么倘若他犯下的错不触及到为兄的利益,那为兄便不会指责他。” 他本就不是什么内心良善之人,更不屑于像晏时和那般装模作样,在所有人面前装成大度的模样。 他与晏时和一母同胞,自然知道自己的兄弟是个怎样的人。 “宛儿,”晏清河在床前单膝跪地,将手放在陆宛的膝盖上,“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不要藏在心里。为兄虽然严厉,但是对你……”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伸手摸了摸陆宛的脸,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眼下的肌肤。 陆宛垂眸望着他,神色有些怔怔,半晌后才道,“陆宛自幼无父无母,也没有见过家人,从小到大,一直将师兄当作自己的亲兄长。” 晏清河嘴唇抽动了两下,终是有些不甘,问道:“那老二呢,你对老二,也只是把他当作兄长么。” “自然。” 陆宛目光澄澈,他小时候便参透了这兄弟二人的性子。 晏清河看似性格乖张暴戾,实则吃硬不吃软,你态度越坚决,他越拿你没办法。 晏时和则是软不吃硬,陆宛是个软和性子,所以觉得他比晏清河好说话些,有什么事情也更愿意找他帮忙。 但实际上,这二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一样的,都是仅次于姬慕容的家人。
第98章 他还活着 腊月过去将近一半,京中很是热闹。 即使外面天寒地冻,不少商贩仍是裹着夹袄,两只手收在袖筒里,缩着脖子站在街道两旁卖力吆喝,想趁着年前多赚几枚铜钱,回家过个好年。 “咳咳——” 房中燃着暖炉,炉火添得极为旺盛,在房中呆久了便觉得头晕气闷。 文公公一边抓着太师椅的扶手咳着,一边招了招手,婢女立刻捧着痰盂上前。 文公公的皮肤好似一张揉皱了又被人展开的宣纸,带着几分浮肿,以及不自然的红晕。 宫里的太医来看过,说这是肺热,随意开了几张清热的方子,让文公公吩咐府中下人去外面的药铺抓药煎服。 太医本就看不上文公公是个阉人,如今他离开皇宫,没了在天子面前的话语权,便更加瞧不上了,就连看病都格外敷衍,没坐多久就要离开。 “去送送周太医。”文公公朝身旁的婢女使了个颜色。 快走到门口时,婢女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给周太医,脸上挂着笑:“劳烦周太医跑一趟。” 周太医接过那荷包,拿在手里颠了一下,收进袖口,依旧吊着嗓音,不冷不冷道:“圣上念着文公公昔日在御前伺候,听闻公公身子不好,特地让我过来看看。若要谢,就请谢圣上吧。” “是是是,”婢女好脾气地笑笑:“周太医说的是。” 带周太医的后脚踏出文宅,门口的小厮关起木门,方才还笑眯眯的婢女瞬间换了副脸色,对着门口啐了一口:“势利眼的东西。” 文公公还在宫中当值的那会儿,他可不是现在这种态度。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能体现晏家那二少爷的好处。 婢女穿着碧色对襟小夹袄,身姿依旧是聘婷婀娜的。 她回到房中伺候,故意做出愤愤不平的模样来,果然,文公公抬了抬松垮的眼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文公公肺里有痰,喘气时发出“嗬嗬”的声音。 婢女站在他身旁听得真切,她端起旁边的犁羹,拿勺子舀了舀,喂到文公公嘴边,将那周太医的话添油加醋补充了一番,到了末尾还要加一句:“若是晏二公子在就好了,您何苦受这种气。” 还有文公公在宫里收的那些个干儿子,往日里一口一个“老祖宗”的叫着,如今文公公被安排出宫了,一个两个的就跟死了一样,也没个动静。 身边的婢子们纷纷不满,还不忘夸赞晏时和几句。 文公公将她们的话听在心里,眉头微皱,但是顺着她们的话问道:“晏家的老二什么时候回来,可有消息?” 婢女摇头,说是不知。 夜了,婢女出去倒痰盂时,走到宅中角落,左右张望一番,见四周无人,便打了一声呼哨。 一只灰鸽从屋檐上飞下,落在她手中。 婢女动作熟练地拆下灰鸽脚上的字条,将字条收进袖口,扬手将它放飞,捧着痰盂离开,并未在此处多做停留。 到了光亮处,婢女避开人打开竹筒里的字条看了一眼,字条上写了短短两行字,字迹苍劲有力。 婢女看完后将纸条揉做一送入口中,竟是直接吞了下去。 后半夜,文公公被噩梦惊醒,浑身盗汗。 他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想唤人进来点蜡烛,连叫三声,外头都无人答应。 怎么回事? 文公公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喉间发出嗬哧嗬哧的动静,皮肤枯皱的手扶着床板,想要坐起身子。 “醒了?” 黑暗中似是响起一声轻嗤,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文公公身上又开始下汗,身处黑暗中头昏目眩,险些以为自己还在噩梦中没有醒来。 房中响起脚步声,借着廊外不甚明亮的月光,勉强可以看清一个高大的黑影步步逼至床前。 “数日未见,文公公可还记得本座的脸?” 随着话音响起,来人手上的火折子“呲”一声点亮,映着一张含满煞气的脸。 幽幽火光下,男人的面容一半被火舌照亮,另一半隐在阴影当中,若非眉宇间的杀意太重,这本是一副令人难以忘怀的长相。 文公公本就是从睡梦中惊醒,当下又见了这样一张脸,登时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手捂着胸口,张着嘴发出“咯咯”的声音。 “你……”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想问的是——你没有死? 不该啊,不应该啊。 那一日,他亲眼看着江雪澜将下了天仙子的茶水喝下去,又亲眼看着他强行催动内力,带着与他同行的那名女子杀出重围。 如此一来,他就算不死,也废掉半条命。 为了永绝后患,他派人一路追杀至蝶谷,又想借晏清河的手将他除掉,他怎么会…… “嗬——” 文公公大张嘴喘了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江雪澜脸上的神情要笑不笑,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嘲弄:“让本座猜一猜,你是不是想问,本座为何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找来了你面前?” 他猛地逼近床头,手中火舌一闪,险些因为他如此忽然的举动灭掉。 “文公公,本座本想留你一命,替当年的事作证人的。如今看来你并不愿意,既如此,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床上忽的传来一股恶臭,江雪澜目光向下一扫,立即有些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躺在床上的文公公,被他吓到屎尿失禁了。 “这桌子,”小义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捻了捻,沾了一手的油腻:“多久没擦了啊。” “我这就擦干净,三位客官要吃点儿什么吗?” 这家客栈的生意不太好,他们进门的时候唯一的小二正躲在柱子后面打盹。 小义嫌桌面油腻不干净,小二连忙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在桌子上使劲儿擦了两下。 他脖子上搭着的毛巾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小义往后躲了躲,看了晏清河一眼。 晏清河自然十分嫌弃这里,只是这附近只有这一家客栈,实在没得挑。 他问小二要了三间上房,又问他厨房能不能烧热水沐浴。 “能的能的,”小二热情道:“我待会儿就让厨房的人给三位客官烧上。” 这家客栈外面的招牌半新不旧的,随意打量几眼内里的装潢,再看看不怎么靠谱的小二,小义小声嘀咕:“床铺上不会有虱子吧。” 那小二站在一旁满脸堆笑,分明听见了小义的话,却不肯吭声,故意装作听不见。 “宛儿,”晏清河看向陆宛,“先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动身,天黑之前便能赶到怀宁,我们可以到折柳山庄借宿一宿。” 听到折柳山庄,陆宛眉头一动。 他们这几日赶路,自然也听到了关于孟青阳与扶风郡主的传闻,陆宛忍不住道:“不知道孟大哥回去了没有。” 这是他踏入客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小二不禁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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