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领兵,不打仗的纨绔公子,怎么能撑得起广平王府? 连带着对慕贤,他也多了几分不待见。 “那要不不见了,”元德道,“老奴让他们出去?” 明玄叹了口气:“我倒是确实想这么做……不过,既然已经在外面等,那还是算了。” 话是如此说,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玄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从屏风后头转出来时全身已经变了个样子。他底子本就好,虽还没有长开,也难掩眉目之间清秀有神,不难看出日后是风神秀彻之人。 虽还是清早,外头已经渐渐热闹起来。正逢上元,城中烟火不禁,偶尔能听到几声鞭炮炸响。明玄坐在桌前,吃了点东西,今日是他的生辰,元德叫膳房别出心裁地给他准备了长寿面。明玄接了筷子,慢慢地吃着面,眼光一瞥,便看到庭院里放了不少箱笼,沉甸甸的,有两名小厮正合力将一个木箱抬进院子,这么冷的天,却满头是汗。 “这些是什么?谁送来的?”他问。 元德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悦,擦了擦汗,陪着笑道:“是广平王府上送来的东西,说是送给殿下,庆贺生辰的。” 广平王府,那不就是慕贤? 明玄本能地蹙起眉,他虽小,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不收。让他们送回去。” 元德瞧了瞧四周,放低了声音:“广平王府不是以那位大公子的名义送来的……而是以广平王的名义送来的。” 广平王的名义。 明玄默了默。 他和一般的皇子有所不同,别的皇子这时候还和母亲一道居住,而他是储君,皇后身体又一直不是很好,需要静养,因此很早就和母亲分开居住了。但就算他再老成,现在还是个小孩儿,除了太子的名号,手头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东宫里的这些下人说到底依靠的还是他,没有他的命令,自然不敢擅自拒绝广平王府来的东西。 元德低声问:“殿下,怎么办?” “先收下,”明玄过了几秒,便做出决定,“再过两个月,便是庆功宴,范胥舅舅回来之后,以他的名义退回这些东西便是。” 要说明玄这个生辰,过得实在是不巧。丰乐帝在宫中召开宴会,从早到晚就要一天,他也没机会让人将这满院的箱子收拾起来了,只匆匆吩咐了元德两句,让他叫手下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宫里已经来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几道身影,有高有矮,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身量最高,身穿锦衣的青年,见着他就笑意盈盈地挥手示意。 “殿下!” 广平王府的慕贤公子,今年刚满十七岁。沾了自己父亲的光,听说科举一榜中了进士,仕途升迁显然是指日可待了。 京城权力斗争需要趁早站队的道理,他显然十分清楚,和他打好关系,不过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表面的真心实意背后,隐藏的至少有九分虚假。 虽然心底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明玄还是笑了笑,尽管那笑容中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意:“慕大公子。” “殿下。”慕贤笑道,“生辰快乐。” 他身后的几人也纷纷应和:“殿下。”“殿下生辰快乐!” 慕贤想要去拉明玄的手,明玄却不动声色地向后一避,一脚踩上了马车,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上了马车,却听慕贤对赶车的太监说:“等等。” “我有几句话想和殿下说。” 他掀开帘子,上了马车,明玄向旁边避了避,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慕贤摊开掌心,神色中状似有些无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机会……” 他顿了顿,道:“今后就不能日日相见了。” 慕贤是丰乐帝安插给明玄的伴读,丰乐帝最近已经批了让他出宫,他既已经考中了进士,就不会再在宫中念书,不日后,便要做官。 明玄静静地盯着他摊开的掌心,尽管知道这张笑脸背后至少有九成的虚伪,还是应了:“嗯,我知道。” 顿了顿,又加了句:“大公子,你让人把府上的那些东西搬回去吧。” “殿下不喜欢?”慕贤顿了下,问。 “我只是过个生辰,”明玄向后坐了坐,道,“收你们这么多东西,不太好。” 慕贤也不在意,只要能让明玄明白广平王府的心意,那么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殿下要是不喜欢,我可以送别的东西给你。” 毕竟是如今广平王府的脸面,慕贤退了一步,明玄也不能让他脸上太难看,随口道:“你可以送我一块玉。” “怎么?”慕贤问。 “母后一直身体不好,卧病在床。”明玄透过窗口看向外头,一线天光映在眸底,慢慢道,“算是为她祈福,让她身体好一点。” 慕贤道:“我这里倒确实有。” 明玄盯着他递过来的那块玉佩,神色微动。 这块玉佩的制式其实很普通。普通的莲花,雕工甚至有点粗糙,玉质却十分莹润,在黑暗的车厢中隐约能看见温润的光泽。 “这……”他手心攥着冰凉的流苏,心中不免感到几分奇怪,有几分怪异的熟悉,“这不是……” 慕贤道:“送你了。” 明玄应了声,为了避免脸上有些发僵的神情被慕贤看出来,又点了点头。 “谢谢你。”他眼睫垂下,似乎盯着手里的玉佩,又似乎在放空,因此错过了那一瞬间慕贤眼底的神情。 “今天晚上,我想到你府上去一趟,可以吗?” 慕贤原本要说出的话被顿时就卡住了,似乎没有料到,足足愣了好一瞬才意识到不用他说出口了:“好。” 京城这个时候多风雪,早上天空分明还只是有些阴沉,到了傍晚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随着入夜,雪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等到宫中宴散,已是戌时三刻。一驾马车自皇宫驶出,广平王府后巷的角门迎来了不速之客。 元德扶着明玄下了马车,心里十分不解殿下为何深夜出行,但看到明玄一路上有些阴沉的脸色,还是闭了嘴。 有些人看他年纪小,就以为他和外表一样稚弱好骗,用一种轻视的目光看待他,但元德却知道明玄很少心血来潮,若是打定决心做一件事,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就像他不待见广平王府里的人,却还是会没有任何异色地去拜访对方,就广平王府送礼一事亲自向他们道谢。 “殿下。”他最后只是唤了他一声,语气担忧。 “在外头等我,”明玄回过头来,深深吸了口气,“我一会儿就出来。” 慕贤早已安排人守在角门处,守门人一通报,立刻迎了出来,见到明玄的那一刻,多少有些意外:“你真的来了。” 明玄“嗯”了声,道:“我来道谢。” 府上送的那些礼物相当贵重,但若是能换取一位皇子的信任,那都不值一提。无论如何,他亲自上门来道谢,都是非常隆重的礼节。 何况他是皇太子,这样的身份,是要整个府上有名有姓的人都出来接见的,连广平王慕昭都不能例外。 慕贤笑了笑:“这样……殿下请进。” 他侧过身将明玄和他身后的仆役迎了进来,此时广平王府举办的筵席也散了,零星看到几个仆役整理,见到他们一行人时,纷纷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他被慕贤领着,一路进了宽敞的正堂。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爆发出争执。 “混账!”听声音,慕昭简直是勃然大怒,那一下似乎是将桌子掀翻了,里头传出了稀里哗啦的巨大声响。身后的仆役都不由愣住了,明玄却只是脚步微顿,一步跨过大堂门槛,便瞧见了里头剑拔弩张的一幕。 赵氏护着自己的儿子,脸色涨红,表情敢怒而不敢言;慕昭气得指向慕原的手指都在发抖:“你这兔崽子……做的好事……” 一时间就连明玄都愣住了,半晌才回神,蹙眉问:“怎么了?” ---- 争取日更
再把前面的改改
第24章 初见 “殿下。” 明玄一来,堂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无疑就消散了很多。侍立在旁的下人默不作声地将他引上座,奉了茶。明玄却不喝,稍抬了眼:“怎么回事?” 他虽然年纪不大,周身却有天潢贵胄沉着的威仪。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储君,不敢怠慢,慕昭将事情的缘由和盘托出。 “犬子不懂事,让殿下见笑了。”他解释道,“昨天他和世子起了争执,世子落了水。” “落水,”明玄重复了一遍。 一丝怪异的直觉从脑底蓦地闪现,明玄不言不语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严重?” “高烧昏迷,还没醒。”慕昭解释道,又问:“殿下莅临,可是有事?” 明玄心念电转,将原本准备的说辞咽了下去,淡淡道:“没什么事——本来我从未来过王府,此次跟着大公子,打算顺道拜访一下。范胥舅舅和广平王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既然世子病了,我探望一番,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慕昭点头不语,而后对管家道:“你带殿下去一趟。” 管家点点头。明玄跨出门槛后,慕昭叹了口气,脸上怒意消退。 慕贤关了门,小心翼翼道:“父亲。” “不用担忧。”慕昭道,“太子年纪不大,就算起了疑心,也无法求证。” 但他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证,因为他身份尊贵,说话时不用担心各方势力牵扯,有足够的分量和可信度。 就算慕千山不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京城,用密布的疑云掩去一点儿水花的动静,问题也不会很大。 “我知道了。”慕贤低声说。 另一侧。 老仆挑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沉默地走在前头,明玄跟在后面,因为过分的安静而觉察到几分诡异的气氛。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停,明玄抬头,已经到了王府西边的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不能算是很小,但地方偏僻,很是冷清。此时窗口灯光俱黑,空落落的,看上去没有一个人住在里面。 “屋里怎么没点灯?”明玄轻声问。 “世子刚刚让大夫瞧过病,现在已经睡下了。”老仆低头恭敬回答。 明玄顿了会,道:“我进去看看,你回去吧。” 老仆正要跟进去的脚步顿了顿,垂目应道:“是,殿下。” 他将灯笼递给明玄,欲言又止。 明玄目光一抬。 老仆轻声说道:“先前大夫来的时候,嘱咐府上人不要打扰世子,让世子多多休息。也请殿下为世子身体着想,不要吵醒他。” 明玄应了声:“我知道。” 明玄提着灯,自己一人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他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过分的黑暗让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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