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宴笙一个寒颤。 完了。 他不仅找错了哥哥,还惹了个天大的麻烦。 定王殿下没趁他睡着宰了他,是想等他醒了再杀吗? 钟宴笙很慌。 他目光发虚地望了眼屋门的方向,不敢再耽搁,疼得掉着眼泪爬起来,拨开垂在地上的纱幔,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袍,胡乱往身上套。 套着套着,一股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反应过来是什么后,钟宴笙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死死抿着唇瓣,羞耻的红意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昨晚……没有沐浴。 那种怪异的感觉从大腿到小腿,弄得钟宴笙头皮发麻,眼眶一热,简直想哭,指尖打着颤想系腰带,才发现腰带居然被扯断成了两截,长的那截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短的这截系在一起很容易散开,需要找个东西再打个结。 钟宴笙回过头,目光在枕边的抹额和白纱带间游移了下,脑子里闪过个破碎的画面。 他被抹额绑着双腕……坐在上边。 视线被烫了一下,钟宴笙不敢再看那条抹额,匆匆将白纱带抓过来,在短短的腰带上打了个结后,手脚发软地靠到窗边,推开条缝看了看。 离岸不远。 天色还早,四周没有其他船,这是画舫一楼的房间,就算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也不会有很大的声响。 钟宴笙望着冰冷的河面,揪紧了衣角,想象了一下清醒着直面萧弄的画面…… 还是咬咬牙跳吧。 他身形单薄瘦削,鱼儿似的,轻巧地落进水里,声音和水波融为一体,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从画舫游上岸的一段,钟宴笙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快到岸边时,脚还抽了下筋,好在险险爬上了岸。 他不敢在这儿多待,略微歇了口气,草草辨认了下方向,便一瘸一拐地跑了。 好在这条河环绕京城,画舫没有飘出城外,钟宴笙走了一会儿,人声逐渐多了起来,清早的街上已经开始热闹吆喝起来了。 钟宴笙身上的衣袍乱糟糟的,沾着不少灰和泥,头发散乱,又深埋着头,不仔细看,跟街上其他乞儿没什么两样,也没人注意。 昨晚消耗了太多体力,身体某些地方还疼得厉害,钟宴笙走得脑子里嗡嗡的,脚步一直在打飘,几近晕厥前,终于摸索回了昨天那条街,在一条巷子里发现了熟悉的马车。 云成眼下一片青黑,愁苦地蹲在马车边,显然一夜未眠,听到声音抬起头,登时一跃而起,大喜过望:“少爷!你总算回来了!我昨晚到处找了您一晚上,方才都想回去通知老爷夫人了……您、您去哪儿了?” 昨天去云中舫时,钟宴笙特地叮嘱云成,若是有问题,他就跳船避一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等等他,别立刻就去侯府通报。 云成在听钟宴笙的话和不听话之间摇摆了半晚上,担惊受怕到现在,想问的问题一箩筐,但钟宴笙实在是没力气说话解释了,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晕过去,要死不活地摇头,嗓音哑得不行:“先别问了。” 他看上去筋疲力尽,衣服还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头发也凌乱地披散着,看不清楚面容和神色。 云成哪儿还敢多问,赶忙点头:“少爷,我扶您上马车。” 钟宴笙咬了下唇,做出了判断:“云成,这辆马车不能要了,就丢在这儿。” 这段时日,云成都是蒙着面,赶着这辆马车送他去长柳别院的,定王的人肯定认识,要靠着马车找到他们轻而易举。 看之前萧弄的态度,似乎不知道他是淮安侯府世子,否则就不会是那种奇怪的态度了……幸好他也没有说过太多家里的情况,不会祸及侯府。 钟宴笙突然要弃马车,云成“啊”了声,租赁行那边还押着二十两银子呢。 但他一向听钟宴笙的话,见他说得坚决,没问为什么,果断丢下那辆马车,伸手想扶钟宴笙一起走。 一整晚过度的肢体接触,腰上,腿根,甚至脚踝上,仿佛还有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握着他。 钟宴笙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避开云成扶过来的手,在云成诧异的眼神里,心虚地把手往袖子里又藏了藏,挡住手腕上的红痕:“不用,我自己能行……我们走小道,快些回府。” 钟宴笙魂不守舍,云成也跟着莫名心慌慌的,急匆匆离开时,全然忘了马车上还有东西。 在钟宴笙摇摇晃晃、一步三喘着奔回侯府的时候,萧弄只披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画舫的船头,听着下面人的汇报,方睡醒的懒倦眉宇间逐渐聚拢了不耐:“几个废物的动态,汇报这么久。” 展戎很清楚萧弄为什么不耐,王爷都朝着舱房那边看了好几眼了:“……属下知错。” 明明是您怕吵醒屋里头那位,非要离得远远的听汇报。 萧弄没有说话,拇指摩挲了下颈侧深深的咬痕,漫不经心思索。 昨晚是折腾得过了点,画舫上没有热水,没给迢迢清理洗浴。 不会生病吧? 但是钟宴笙睡得太不安稳,碰一下就要委屈地哼哼,要是画舫靠岸,把他抱起来,恐怕又要醒了。 昨晚把人家弄到那么晚,萧弄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愧疚的。 思毕,萧弄也懒得继续听朝中那几个废物在折腾什么了,猜都能猜出来,便打断了下属的话,开口吩咐道:“叫厨房煮鱼羹粥,再熬点防伤寒的药。” 昨晚他给钟宴笙喂了楼清棠特制的防伤寒药,楼清棠把那药丸吹得天花乱坠的,但萧弄还是不大放心。 他又回忆了下钟宴笙细瘦单薄得过分的腰背,似乎除了后腰下面和大腿上有些肉外,其他地方都瘦得让人揪心。 以后得好好养点肉,抱着舒服点。 萧弄往舱房走了两步,又停下,垂眸想着,补充:“再煮点八宝甜汤。” 钟宴笙昨晚热得很,一直说渴。 喜欢吃甜甜的糕点,汤应当也喜欢甜的。 展戎简直目瞪口呆,这辈子第一次发现主子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想笑又不敢:“是。” 又吩咐展戎准备套干净衣裳后,萧弄走到了屋门前,想起方才睡醒时,晨光中那张贴在他怀里,睡得红润润的漂亮脸蛋,嘴角勾了一下,推开房门,准备回床上抱着钟宴笙再睡会儿。 门一开,萧弄的身形定在原地。 注意到萧弄并未进屋,展戎敏感地嗅到了不对,小心翼翼问:“主子,怎么了?” 等了片晌,也没听到萧弄的声音,他偷偷往屋里瞥了一眼,心下一惊。 舱房的窗户大开着,晨风吹得满室清寒,纱幔飞舞,地上的衣物已经消失。 屋里空无一人。 小雀儿飞走了。 萧弄盯着空荡荡的床铺看了片晌,弯身将飘到脚边的抹额捡起,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靠岸。”
第十七章 “……沿岸搜寻了十余里, 暂时没有搜索到踪迹。” “数十艘渔船搜过,没有在水中找着。” “沿街的商贩都问过了,没人见到过什么特别漂亮的小孩儿, 要不您再问问殿下详细的特征……” “主子!找到了点东西!” 展戎急匆匆地越过其他人, 快步走到萧弄面前, 双手奉上一个打磨得很精细的竹制画筒:“方才属下在上游花街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小公子每日坐的那辆马车, 在里面发现了这个,里面是一幅画。” 萧弄的面色辨不出喜怒:“打开。” 展戎应了声,麻利地将里面的画卷取出, 徐徐展开。 那是幅寒梅栖鸟图。 寒梅与落雪点染灵动, 枝上栖着几只圆滚滚的小鸟, 左边的扑腾着翅上的雪, 中间的脑袋上顶着雪,歪着脑袋栖在枝上,最右边那只压弯了枝条, 仿佛摇摇欲坠,随时会伴随着积雪将梅枝压折。 整幅画的笔触十分清丽细润,意趣盎然, 很有特色。 看成色,是这两日才画好的。 前两日钟宴笙神神秘秘的, 说亲手给他准备了个小礼物。 便是这幅画么? 萧弄的眉梢挑了挑,指尖摩挲了下画中小鸟的羽翅, 圆蓬蓬的小雀儿画得极生动, 仿佛能触碰到细绒的羽毛温度。 心头因为担忧和不可置信生出的蓬勃怒火, 突然就灭了一大截。 跑归跑, 还知道用心给他画这么一幅画。 他的手指落在颈侧的咬痕上, 略微摩挲了一下。 是那只小雀儿气急了含着泪咬的,使劲磨了好几下,于萧弄而言不痛不痒的。 一大早跑了,不敢见他,是害羞了么? 那小孩儿的确脸皮薄,不小心读到本艳俗话本都会羞得结结巴巴。 昨晚是被他哄着说了些难为情的话,说一句,少年浑身的红意就添一分,耳垂尤其像红珊瑚,薄薄的一片红。 萧弄的心情莫名又好了些,抬手将画接过来收好,头也不抬道:“回别院。” 不找人了? 展戎都准备问要不要去安平伯府要人了,闻言不免愣了下,不敢质疑萧弄的决定:“是。” 萧弄闲闲靠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又展开画细细观赏。 希望那小孩儿别羞恼太久。 最好下午就回来。 多亏了这些日子频繁出城,熟悉了一些京城的小道,回侯府的路被缩短了许多。 钟宴笙完全是吊着一口气在坚持,回到侯府,甚至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考虑他彻夜未归,淮安侯和侯夫人有没有发现,会是什么反应。 一进屋,他只吩咐了云成一句,不许任何人进屋,便再也没有力气,褪去身上湿乎乎的衣物,一头栽进被子里,昏睡得人事不省。 这一觉睡到了申时三刻,钟宴笙才在强烈的饥饿感里醒过来。 屋里静悄悄的,云成很听话,没有让任何人进来。 眼皮仍是沉重酸涩得睁不开,钟宴笙昏昏沉沉的,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感觉有点发热,但居然不严重,像是稍微着凉。 昨晚先是被下了猛药,又在冰冷的河水中飘落许久,还被弄到大半夜……钟宴笙本来还以为等自己醒来后,会病得爬不起来。 没有太严重真是万幸。 钟宴笙心底松了口气,努力睁开眼,终于有了点闲暇感受到身上的不适,伸手把床边的衣袍拉过来胡乱往身上套了套,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 结果脚沾地的瞬间,小腿没骨头似的一软,腰胯以往也漫上来难以言喻的疼痛,钟宴笙砰地就跪倒在了毯子上,呼吸都停顿了几瞬,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现在都这么疼了,万一被定王找过来,也不知道会有多疼。 据说得罪了定王的人,会被吊起来,剥皮抽筋,皮在墙上风干,尸体大卸八块。 而他把定王给强上了。 定王若是抓到他,会把他吊起来,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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