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高子荏轻轻的唤了一声,顺势牵着师母的手跪在地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如我父亲一般,那师母就是我娘亲了,子荏从这里出嫁,如若师母不嫌,子荏就把这当做娘家了……” “不嫌,怎么可能会嫌你?好孩子……”师母是个性情中人,强忍着不哭不哭的,声线还是染上了难掩的哭音,“乖,快起来,等会宋风宁来了,你妆都花了。” “夫君不嫌子荏丑的,让孩儿再跪跪娘亲,前些年让您担心了,您待孩儿如此好,您想必也舍不得责罚,孩儿就自己罚自己再跪一会。” “你这孩子真的是……” 师母抽泣着抹眼泪,门外一阵喧嚷嘈杂的礼乐响起,宋风宁似乎生怕高子荏感觉不到热闹,还分了一小撮乐师专门到这屋子门口吹奏。 “夫人,为夫来迎你”,宋风宁推门见到这幅母慈子孝的样子咂舌,“怎么哭了?夫人,太医说你要少哭一点,怎么还跪着,腿上不疼了么?” “夫君”,高子荏冲着声音的方向伸手,被宋风宁稳稳的接住,“子荏有娘亲了,子荏有娘家了,高兴呢。” 宋风宁怔神看向还是一脸嫌弃的师母,得到一声轻哼之后迅速的跪地规规矩矩的磕头,“多谢娘亲,此番是小婿让子荏落单才害他受了罪,后日回门,小婿一定负荆请罪,请爹娘下手不用客气,往后子荏在哪小婿就在哪,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夫君,说什么呢?”高子荏的手被放回自己膝盖上后,听着宋风宁请罪心急的往他的方向一通乱抓,直到俯身摸到他一直未抬起的脊背,“娘亲……” “你这点保证在这不值钱,这几天确实有了不想放你入府的念头,不过又觉得论身份你是侯爷,我家的府门拦不住你”,师母将高子荏扶起坐在凳子上,高子荏的双手轻轻扒在他腰间蹭蹭,那是个明显撒娇的动作,师母见状浅浅的叹了口气,“可归根结底还是子荏喜欢,若不是考虑到他的心意,我是实在生气的。” “多谢娘亲成全”,宋风宁抬头时,师母望着他的额头皱了眉,感受到了询问的目光,宋风宁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手指悄无声息的抹了一点妆台上的脂粉,对着铜镜补在额头正中的淤紫和伤口上,“夫人,为夫给你画眉点唇,会有点痒,忍一忍?” “嗯”,高子荏展眉噙笑,蘸了墨的描眉笔在眉毛间轻轻蹭过,宋风宁专门找喜娘练习了画法,一蹴而就的画出两条修长的柳叶眉,又用唇脂将高子荏唇珠的位置轻轻补了一点红色,“夫君……” “真想现在就亲你”,宋风宁抓着他的手吻了上去,终究是没破坏刚化好的唇妆,只把指腹亲的发痒,然后就势牵在手里,跟着师母一同往前面正堂去,“夫人小心台阶,要不要为夫抱?” “这不成体统的,还是子荏给夫君添麻烦了……” “胡说八道,再乱说晚上就抽你后面的那张小嘴了”,宋风宁恶狠狠的威胁,心里疼的难受,太医说高子荏的眼睛是被洒了毒粉才导致的,高子荏也说那天确实有个溇洲长相的年轻人冲自己吹了一股白烟过来,而宋风宁赶去天牢找那个年轻人时,那人已经因为鞭伤过重而断了气…… “等婚事过了,为夫带你去解毒,既然是溇洲来的,我们就去那,你不是也想回去看看么?到时候你眼睛好了,我们就从三川河坐船一路到江南,看看莲乡看看亭台水榭,你若是喜欢,我们便在那过几年小桥流水的生活。” “夫君”,高子荏似乎已经有了往后生活的美好图景,悄悄加重了反握宋风宁的力道,“子荏虽说眼睛看不见,但心里满满的都是夫君,用心去看的话,夫君比往时更令子荏心向往之。” 宋风宁扶着高子荏一步一步的挪到正堂拜别娘家的父母,他请示了师父师母后就让高子荏站在一旁,自己替他磕了双份的头,“小婿宋风宁,今日有幸娶了高子荏为夫人,往后必定敬重他,视他为己任,对他好对他忠心,请爹娘放心。” “新娘到,爆竹响。” 吉时的锣鼓咣的一声鸣响起来,爆竹声噼噼啪啪的炸开,高子荏刚出门被近在咫尺的响动吓了一跳,往侧躲了一点,刚好躲进了宋风宁的怀中,只听耳畔一声低笑,“夫人这么投怀送抱?为夫却之不恭”,说完就弯腰直接将人抱起,婚服长长的拖尾扫尽堂下落了满地的已了花事,宋风宁将人一路抱到了花轿上,不知从哪变出一朵新鲜的芍药花来,自己衔着花瓣儿度到高子荏到唇间。 “早上从院子里摘的,给你路上闻香解闷儿。” 花轿行过栖霞大道,从皇宫门口绕了一圈又去了城南,外面夹道恭贺的百姓拿着彩花向接亲的队伍不断的抛洒,高子荏坐在花轿里虽说看不到,但顺着轿帘的缝隙吹进的风卷着花香扑鼻,手心捧着的花儿柔软的开着,就好似外面飘进来的一般。又听得外面不绝于耳的恭喜和千岁,眼角不禁又发了酸,脸颊也不自觉的攀上了两抹红晕。 真想自己看看啊…… “夫人若是喜欢,我们可以再办一场更盛大的”,宋风宁的声音隔着一层帘子清晰的传进来,按理说此时应该在队首的宋风宁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帘子外面,高子荏心事被人戳破,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宋风宁却听的蹙眉咂舌,“怎么还咳嗽了?可是昨晚贪凉?还是太想念你夫君没睡好?现在这样,为夫都不舍得太欺负你了,你要乖一点。” “夫君”,高子荏羞赧的打断了他的话,咬着嘴里的软肉半晌才挤出一句,“只不过眼睛而已,夫君想尽兴欺负子荏也没关系的……” 高子荏说的是心里话,他这个伤员加上前面月余都没有与宋风宁亲近,这会实在是也想与他欢好,却不知这话传到听者耳朵里,无形间掀起了压抑已久的惊涛骇浪,宋风宁抿着嘴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点盘桓心底的苦涩被高子荏知心地冲淡些许,他骑着马不方便伸手去抱人,只轻声说了句落进高子荏耳朵里更加烫人的小话儿,“夫人别说大话,为夫可记得太医的嘱咐和娘家的嘱托,若是真让为夫尽兴,今晚被欺负疼了可是不许哭的。”
第86章 宋风宁见到高子荏就忍不住想缠绵那么一会,哪里还肯记得什么时辰,负责大婚流程的礼官在侯府门口望眼欲穿,急得满头大汗,谢管家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又贴心的准备了一条帕子给他擦擦汗,拍着他的肩头劝慰道:“咱们侯爷与夫人情深,见面就禁不住动情,只要那双璧人搁在一块儿妥帖了,不急不赶慢悠悠的,细水长流这日子才能平稳安逸,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主子们踏实对咱们来说才是吉时,您说是不?” “管家说的有理,如醍醐灌顶,是下官糊涂”,礼官接了茶水品上几口后放在茶盘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起来侯爷还真的是情深义重,我等无能望其项背,夫人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咱们可都听着前些日子燕都街头巷尾的传闻了,若不是这场婚事弄得满城皆知,怕是还得有不少在背后搬弄是非的。” 谢管家没接话,只是颔首笑笑,又替自己主子回身接待宾客去了。 花轿绕城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把燕都的繁华地都转了个遍,乐师换了两拨人,终于是逐渐近了侯府,礼官原本都昏昏欲睡了,打远瞧见一抹红艳艳的走近,一个激灵爬起来双手用劲儿拍打自己的双颊愣是给拍精神了,鼓足了养出一个多时辰的精气神儿,中气十足的唱道: “新人到,燃竹奏乐。” 高子荏在轿子里已经眯了一觉了,听到外面的唱礼才转醒,只听身边的轿帘外响起熟悉的轻笑声,“夫人醒了?盖头要戴好了,簪子也别掉了,等下为夫来背你,别急着下轿,脚沾地不吉利,听见没?” “听到了,由夫君做主”,高子荏的手抚上自己眼前的轻纱,他的心扑通扑通的如同擂鼓一般的跳动着,只觉得胸腔漫溢着悸动与紧张,“夫君,子荏又要嫁给你了。” 宋风宁笑笑摇摇头,“这就是天意,不管你嫁几次,都要嫁给我。” 花轿抬着进了侯府的大门,爆竹和礼乐嘈杂的掩盖了情人间的言语,宋风宁的话高子荏听了一半,垂首笑道,“确实是天意呢……” “新娘下轿”,轿子被落在前堂的正院里,围观的百姓们都翘首以盼想看看这盛大婚事的主角,只见两个喜婆迎上去,一人掀开轿帘,宋风宁走过去,背对着高子荏下轿的位置,就像无数次高子荏背起他那般,单膝跪地,双手向后护着那人。一只戴着玉镯子的纤长素手随着另一个喜婆的低声引导伸到阳光下,缓缓搭在喜婆的手腕上,然后被拉远勾住新郎坚实的肩膀,随即双手抱紧了,脑袋也垂低,两人的颈间严丝合缝的彼此勾连着,新郎稳稳站起,头顶盖头身披金丝银线的新娘子就被高高的背起在肩头,身上流光华彩熠熠逼人,打远看去就如同栖息枝头的凤凰。 “祝侯爷与夫人白头偕老。” 人群中一声高喊,围观的百姓争先恐后的说着他们打好腹稿的贺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琴瑟和鸣”、“珠联璧合”、“同德同心”…… 宋风宁特地让高子荏多听了一会才背着他往里走,只觉得肩头发湿,身后的人儿似有若无的轻轻颤抖着,他托着高子荏臀部的手轻轻拍拍又把人往上颠一颠,轻声安抚:“别哭,乖,等下被人看见要笑话子荏,第二次做新娘了还哭鼻子。” “谢谢夫君”,高子荏在宋风宁看不见的地方咬着嘴唇,他的眼睛是场猝不及防的意外,而宋风宁的体贴却如影随形,好似不管他出什么意外,这场婚事都会如约而至,都会是完完全全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那朵看似不经意留给他的花,那些百姓在门口一句一句高喊的祝福,甚至是他知道睡着时故意延长的路线…… 千言万语,除了一句感恩以外,才高八斗如同高子荏这般,也再多说不出什么…… “子荏何时能不与为夫这般见外呢?”宋风宁淡淡的回说一句,背着他先回了羲园,忙活一早,他还想着高子荏大多是来不及用膳,路过院门口的时候,对新安排的护卫吩咐道:“把之前准备的吃的热一热端上来。” “夫君……” 高子荏被放在喜被上,然后乖乖的爬起来跪好在床褥间,“夫君生气了么?” “子荏啊”,宋风宁隔着那遮住春色的盖头沿着高子荏的下颌线抚摸上去,额头抵着额头厮磨着,低声轻诉:“你如今还是把我当主子,但往后你便是与我平坐的夫人,父皇差人给你送来了诰命的册子,你从不矮我一头也不用事事称谢,我是你夫君就该为你挡风遮雨,从前你总挡在我前面,往后就换我护着你,行么?”
144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