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座”,宋明殊在这小酒馆里,身上穿着灰蓝色的棉布袄子,揣着手鼻子红通通的打了个喷嚏,皇帝的架子在此时拿出来有点不伦不类,宣娘背着身子的时候偷偷发笑,在宋明殊故作声势的咳嗽两声后,才从一旁给面子的搬了两个小椅子摆在了对面。 “谢皇上”,高子荏坐下的时候疼的差点弹起来,咬了一下牙不敢表现出来,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表情看上去好似是在军帐中谈论紧要军情那样紧张。 “宣娘,你作为母妃,宁儿的婚事得听你的,便由你来问吧”,宋明殊端了杯茶准备做个看戏的甩手掌柜,原本议亲的事该由高子荏的父母带着媒人来,但高子荏是溇国使臣的马童,只因为使臣来得那阵子认识了宋风宁,要走的时候使臣发现宋风宁与高子荏相谈甚欢,便做主把人留下,当做上供了个玩伴,至于他的身世,后来宋明殊也查过了,并无什么异常。 “是”,宣娘坐在一旁,仔细打量了这个比自己儿子还高大些的异邦男子,溇国人长得都高大精壮,那带着些妩媚的长相却让自己看了都有点心跳加速,寻常女子怕是也比不得,倒回去二十年八成也会对这个模样毫无招架之力,儿子居然这么多年才下了决心把人娶回家,不禁有些感慨宋风宁定力了得,比他爹强得多。 问话不过都是些心照不宣的事,宣娘问的磕磕绊绊,一半是没经验,一半是在宋明殊的灼灼视线中端着架子,他怎么都觉得脸红,另一边的高子荏答的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哪句话没让人满意。 “男妻的规矩要学的多,你常在军中,还要骑马打仗的,能兼顾么?”宣娘拿起一旁的规矩册子放在膝上,“若是规矩学的不好,以后皮肉苦也少不了,比现在坐着还难受。” 高子荏愣了,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挨打的事,“宣妃娘娘教训的是,小辈一定兼顾规矩,不会让您失望的。” “但愿是如此,这册子你拿去,我寻人给你找了教习婆子,晚些时候就能到府上,婆子名叫孙云香,你叫她孙婆就好,当年她的母亲是教我规矩的,祖上几代都是给皇家做教习出身,最明白这个”,宣娘把册子递过去,高子荏跪地双手捧着郑重接过,宣娘对他的姿态看着满意,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你需要先把这册子誊抄一边,十五之前交还给我,然后册子交给孙婆,从家小公子过门的日子已经定在了两年后的初五,就着风宁的时间。如此一来,虽然没有一定要先娶夫人再娶男妻的规矩,但总归让你先过门于从家那边说不过去,便定在之后的吉日吧,你们一起在军中,日子多着呢。” “是,小辈听宣妃娘娘的” 宋风宁在一旁都被这场面压的喘不过气,只不过这是必须要走的过场,从家走捷径绕过了,但高子荏不同,他没有人撑腰,前路迢迢,只能自己淌过去。 宣娘和宋明殊借口说要去看看午膳离了前厅,宋风宁在两人转身之后就把高子荏扶起坐回刚才的矮凳子上,看他胳膊腿都窝着,一大只缩成了一小团,抱着怀里的本子好像是传家宝一样的盯着不放,手心攥出了汗,在身上擦干了才又重新捧起,半晌才问了一句,“主子,子荏能现在回去么?” “怎么了?不舒服?还是紧张?” “没,子荏想早点开始抄写规矩,十五也没几天了,宣妃娘娘对子荏印象不好的话,主子会为难”,高子荏在听到男妻两个字的时候,一向耳聪目明的他仿佛变成了聋子,卑贱如他,又怎么配得上天边月光一样的宋风宁称他一声妻? “不过是顿便饭,你想把我丢在这自己先走?” 宋风宁总觉得高子荏在这一夜之间变了不少,那个束手束脚的笨拙模样,让他心里皱起一块。 “子荏不敢,当然是要等主子的。” “那便吃完再走”,宋风宁起身去柜台后面取碗筷,余光瞥到高子荏也要起身的动作,出声制止:“坐那里别动,好好疼着。” “是,主子”,高子荏不习惯被体谅,但听到受罚就马上端坐,甚至还调整了姿势让伤处更多的触碰在椅面上,饭还未端上桌,他就疼出了一身汗。
第10章 初五开市,栖霞大道上锣鼓喧天,在家闷了五天的人们上街都穿着新衣,喜气洋洋的互相拜年,连路边卖包子的都在那喧腾热乎的白面胖包子上点了一朵鲜红的五瓣梅。 第一道圣旨就在这时由宫里的大太监六真端举着黄绸招摇过市,最终停在了十一皇子的府门口。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十一子宋风宁,戍边数载,战功卓著,班班可考,时年退敌三川河外,朕心甚慰,特此诏封侯硕安,以表其功绩。” 六真站在门口朗声读道,身后随行的宫人有搬着匾额的,还有捧着制式朝服的,等着六真唱诵完了,宋风宁恭敬的接过圣旨,由着门外那些人呜呜泱泱的开始给他换牌匾,自己拿着圣旨读了一遍,心想这圣旨八成是宋明殊一大早起床回宫现写的,连个落款都懒得加,直接盖了玉玺便让人送出来。 “有劳六公公”,高子荏得了授意,走上前从衣袖里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在六真的手里,眼看着那眼冒精光的太监脸上的褶子都开出了花来,“天寒地冻的,给六公公添些茶钱。” “高将军折煞老奴了,您也是边军的将领,老奴哪会如此不识抬举,这是高将军赏的压岁钱,老奴给您拜年呢”,六真手里轻轻掂着银子的分量,掂量明白之后那张脸乐的更厉害了,早上抹的雪花粉都扑簌扑簌的往下掉,“高将军往后也是这侯府的半个主子,老奴先恭喜了,这赐婚的旨意啊,先传去从府,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咱这,高将军先歇着,老奴还要回去给皇上复命。哦对了,记得让侯爷换身衣服,赶紧着进宫请安。” “多谢六公公提点”,高子荏又取了个荷包,两个荷包加在一起,六真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千恩万谢的揣着银子出了门。 “你的私房钱,给那个老东西做什么,我给的还不够?” 高子荏刚送走了人回到羲园,就听宋风宁垫着脚戳了他的脑袋数落道,“你有多少银子?哼。” “还有几千两,主子赏的,还有俸禄还有些年节时跟着主子外出时得的,都存在钱庄里,回头给自己当嫁妆的”,高子荏老老实实的给人戳够了,笑着回了话。 宋风宁照着高子荏的屁股重重拍了两下,“顶嘴,让你少赏别人一点,多给自己留点。” “是,主子,子荏都记得了”,高子荏走上前几步,端了放在一旁的深红色礼服,心想着这颜色显白,宋风宁穿上肯定好看,“主子换了该进宫了。” 深红色的袍子泛着银色的珠光,玄色的腰带上镶嵌几颗珍珠和琉璃扣,发冠也换了礼服的制式,宋风宁许久没有被这么好好的拾掇过了,穿上之后身上感觉哪哪都不自在,尤其是头上那小冠,他怎么都觉得难受,寻常时候他都是随意取个布条就束上了。 “侯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谢管家站在羲园门口禀告,高子荏蹲在地上帮宋风宁理好鞋袜和衣摆,“恭贺主子,主子先喝口茶润润,等一下到了大殿上,少不得要回话。” 宋风宁大口的喝了一杯热茶,十分不自在的出了门,大殿之上也不外乎就是赏赐,指婚,谢恩,听了一溜够来自宋明殊的教训,大概中心思想就是他常年在外,父母在燕都十分挂念,让他早点收心回来,少在外面风餐露宿。宋风宁跪着听了个头大,先谢恩后道歉,表达自己为子不孝罄竹难书,然后认错认罚,服了好大一堆软之后,宋明殊摆足了这几天攒下的谱,大手一挥,以一句“退下吧”结束了这一场煎熬。 “宣娘”,宋风宁一出宫门便差人把马车驶进了宣诚酒馆的后院,自己两步翻过了矮墙,穿着礼服就钻进了宣娘的厨房里,正在给客人准备酒菜的宣娘被他这个模样吓了一跳,之后喜上眉梢,眼角都笑出了鱼尾纹,宋风宁也不顾这地方芦柴烟火,跪在地上给宣娘磕头,“多谢宣娘养育,儿子封了侯,特地来给您磕头道喜。”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但真看见的时候宣娘还是忍不住眼里发酸,用手揪着衣袖擦泪,宋风宁抬头就把宣娘脸上的那颗泪珠收进眼里,起身抬袖帮人擦,“宣娘别哭,您哭了,父皇要怪罪我。” 好容易哄好了宣娘,心里想着其他的事,婉拒了留饭的邀约,但是也打包了一堆的卤菜和面点,还顺走了最后一坛荷花酒,拎着东西不好翻墙头,宣娘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给开了后门,看人上了车还叮嘱,“记得回边关之前,再来看看我。” 宋风宁点头应下,朝着宣娘挥手,马车转了弯才钻回车里,不多时就回到了自己府中,门口的匾额已经换成了硕安侯府的字样,他只觉得那金漆新了不少,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年中自己在家的时间寥寥,这门楣也不过就是给燕都的百姓添一点谈资罢了。 “子荏,我带了吃的回来”,宋风宁回到羲园,把带回来的吃食交给府里的佣人去热了,迈步进了屋门,只见高子荏跪坐在地面的席子上,衣袍撩在腰间,臀侧依稀可见早上晨起时被马鞭抽出的痕迹,手边摆着那本砖头厚的规矩册子,手腕悬着屏气凝神的认真抄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纸面的蝇头小楷上,明显也是没听见自己叫他。 或许是感受到了凉气,高子荏片刻后才抬头,看见宋风宁站在门口时脸上绽开一个舒展的笑容,门口的人没忍住心痒,走过去端着他的脸揉了几下,脸颊的温度原本就要比掌心低一些,宋风宁不满意的把那张脸揉捏到跟手心一样滚烫的时候才放开,“去暖塌上跪,地上太凉,等回去时你要是腿疼上不了马就麻烦了。” “是,谢主子体恤”,高子荏起身时明显感觉膝盖的地方针刺一样的细密的疼,稍微变了脸色,隐忍着弯腰去取桌子上的笔墨时,宋风宁在一旁蹲下,温热的掌心覆上了受凉的膝头,高子荏受宠若惊,赶忙去扶人,急声道:“主子,怎么能让您做这种事?” “圣旨已经到了吧?你往后是我的妻,疼你怎么了?你该好好珍惜自己,不然要是站不起来了,我不仅得给你暖,还得背着你,那才是真累”,宋风宁揉了一会,直接把那个桌子搬上了塌面,“规矩是跪抄,就跪在这吧,一个时辰下来休息一会,晚上的定省加十鞭子,罚你这不爱惜自己的毛病。” “是……” 教习的孙婆要等到十五之后才跟着他们一同回边塞的暮凉山去,这些日子的例罚和每天抄的规矩就由宋风宁察看,高子荏想起那场景就红了脸,暖塌的下面烧了炉子,温热透过塌面铺着的软被传来,不多时便把发冷的臀肉烤的滚烫,宋风宁还拿了条毯子环住了他的腰遮羞,却把人弄的更臊的难受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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