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城主,我已经放下了剑,现在就到你兑现你的承诺了。” 薛道成在薛文晋身上扫视了一番,见他的确没有其他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我现在就去给你取。”他对着林与尘说完就双袖一甩,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林与尘见他果然拿了半本残页回来。 薛道成举着手里的心法让他看清楚,“东西就在这里,你先解了文晋的穴道让他过来,我就把东西给你。” “我要先验真假。”林与尘示意他先交出心法。 虽然这次他是突袭,薛道成可能没有办法短时间内作假,但他还是不得不防。 “你!”薛道成怒视着他,但看了一眼儿子,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把东西扔了过了。 林与尘接过心法,翻了一下大致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解了薛文晋身上的穴道。 薛文晋刚重获自由就跌跌撞撞冲到薛道成的身边。 林与尘把心法往怀里一塞,脚尖一点轻轻跃起数丈远。 不出他所料,门外院中早聚集了拿着武器的护卫。不过这些人中并没有白日里那些门派的弟子,多是城主府的护卫。 或许是薛道成知道这些人凭功夫很难拦住林与尘,他们手中拿的多是箭矢和机关暗器等武器,或蹲或站,倚靠着地形躲藏着。 林与尘一出了门口,便是铺天盖地的暗器朝他飞来。 这些机关暗器多是千机阁或是唐门所制,威力不同凡响。若不是林与尘轻功了得,还真不一定能安然躲过。 薛道成自己并没有出手,而是在屋里看着这一幕,只听见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停响起。 月光下,林与尘挥舞着雪影剑组成一道闪烁寒光的剑网,将各处飞来的暗器箭矢一一挡住。他脚尖不时踩在草木房檐上借力,凭借高超的轻功穿梭在箭雨中,在众人的围堵中仍是姿态优雅游刃有余。 只过了一会儿林与尘就察觉出了不对。如果说方才是因为他来的突然,薛道成只来得及调集城主府的护卫,但现在闹了这么大动静,白日那些门派竟无一人出现,这就有点反常了。 除非他们全都不在城主府了,那有又会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林与尘心中暗道不妙,不再与这些人慢悠悠地纠缠。他挥起剑,一时剑气大起,一招穿树飞花将对面之人扫落在地,然后几步越过屋顶,扬长而去。 见林与尘离去,薛道成才走出房门,抬手制止了手下去追的动作。 “爹,你真就这样让他把归元功拿走了?”薛文晋此时顾不上颜面,也跟了出来。 “归元功那一半心法我早看过无数遍,交出去也无妨。那些掌法如果没有另一半内功心法辅助,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招式。现在在姓宋的那小子身上看来是拿不到另一半了,不过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们还可以派人去雁栖山找找看。只要今晚的事成了……” ****** 夜幕下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只有偶尔路过的行人发出匆忙的脚步声。 沈不知和沈不灼两人在房顶上一路疾驰,除了月光下一闪而过的影子,几乎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离泽城城墙约四五丈高,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但两人来到城墙处时一点儿也没有慢下来的打算。 沈不知几步蹬在墙上,右手剑鞘轻轻在一点,翩然飘至墙头,然后翻身一跳落在了城外。沈不灼不甘落后,踩在一处民宅屋顶,越过数丈后来到城墙,几乎未停滞便追在沈不知身旁落下,地面甚至未激起一丝飞扬的尘土。 再前行一会儿便到了青岳山下。两人进到一旁的树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 此处两人并不陌生,数日前就是在这里遇上的沈南一。 见四周并无其他声响,沈不灼抬头看了看一旁的大树。这棵树枝叶繁茂,层层叠叠,从底下看上去,在黑夜中几乎发现不了什么。他纵身一跃,跳了上去,随后便找了一个树枝半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打算守株待兔。 没想到沈不知也跟着他跳上了同一棵树。 躲一个人还好说,躲两个人这地方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沈不灼略感惊讶,微微挑眉朝沈不知问道:“这里这么多地方,你是非要跟我守在一起吗?” 沈不知似乎并不是要跟他在一处蹲守,他一手背在身后,站在沈不灼旁边高半截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不灼看他这是有话要说,用扇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若是用离火赤芍…你有几分把握能治好阿问的伤?” “八成吧。”此处只有他们两人,沈不灼也不再像跟沈南一说的那样故意夸大其词,“离火赤芍与神农丹的药性同源,并不会有太大冲突。” “当年药王谷所有的医书药草付之一炬,有关神农丹和离火赤芍的记载也未存留一点,你确定你的判断没有问题?”沈不知冷着脸,也不知是对八成这个回答不满,还是对沈不灼的判断不信任。 “我翻过赤霄峰密室中姜佑南遗留下来的手札。她乃药王谷谷主之女,又服用了神农丹,手札中都是她凭着记忆写下来的关于药王谷医书的记载。若不是有她留下来的东西,我也不敢如此肯定。” 沈不知错愕,“姜佑南的遗物不是在她身死那日被她自己一把火烧了吗?” “是烧了没错,但有些没烧干净的都被管蘅收了起来。她担心刺激到阿问,所以这些东西都被她放在密室最里面,从没有拿出来过。”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又是如何找到的,沈不灼就没有解释的打算了。 不过沈不知明显对他怎么得知的不感兴趣,并没有追问。 他唯一关心的还是离火赤芍的使用,“你白天跟阿问说的话可当真?” 既然沈不灼说有八成的把握,一定是已经经过了缜密的考虑。 说到这,原本将目光放在远处的沈不灼转过了头,没好气地抱怨道:“还不是你没用,若是早让我知道计划,也不至于被人半道劫走!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你能拒绝阿问?” “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告诉了你计划,你难道就会尽力。”沈不知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单纯不愿沈不灼推卸责任。 沈不灼听出了他话中有话,“沈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本来就想帮阿问拿到离火赤芍?” “如果不是早有替阿问治疗的想法,你又怎么会去翻姜佑南的手札。” “沈不知,我知道你自大,但没想到你自大到这种程度。在你眼中是不是只有你不惧无相符?”沈不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说的不是无相符,我说的是你害阿问中毒的事。” 沈不知转头看向沈不灼,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若不是当年你哄骗年幼的阿问吃了千星草,他本不会因为姜佑南的毒伤到气海。你是不是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 沈不灼微眯起了眼睛,凝视着沈不知,仔细探查他脸上的表情。 千星草是沈不灼母亲种在望月峰的一种毒草,来自五毒教所在的巍州。之所以叫做千星草是因为不仅形状似星,在阳光的照耀下还会发出点点星光,十分漂亮。 这种毒草本身并没有太大毒性,但与望月峰原本就有的萏香花合在一起作为主材,再加入一些常见的药草为引,便可以制成一种可以使人短时间失去武功的毒药。但由于萏香花十分稀少,且这种毒药对内力深厚之人效果极其微小,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千星草。 当初姜佑南嫁给沈未然虽仍然一心报仇,无奈沈未然武功高强,且当年因为获取神农丹失败,沈未然便自创了一门可以避毒的功夫,这让只擅长医毒的姜佑南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 直到她发现了望月峰的这种毒药。 姜佑南很快开始了这种毒药的改良,她不停找可以加强药性的替代之物。 她自身服用了神农丹可以百毒不侵,儿子沈南一也因为她的原因生下来体内就有神农丹药性同样不惧任何毒药,沈未然自己内力深厚,又有避毒功法,因此从未在意过食物中的毒。 所以一家三口常年吃着姜佑南下了毒的食物习以为常。 那个时候的沈南一完全不知道父母之间的恩怨,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他同样不知道沈不知和沈不灼两兄弟与姜佑南有着什么样的深仇。 即便沈未然不太同意,他也喜欢时常跑去找两个哥哥玩。 那次哄他吃千星草并不是沈不灼故意的。沈南一在外面看到千星草好看便采来问沈不灼,沈不灼知道他百毒不侵,因为嫌他烦便骗他说好吃让他自己尝尝。 本来千星草这点毒性对沈南一来说就跟吃普通的草没什么区别。谁知阴差阳错,沈南一回去赤霄峰后,吃了姜佑南改良过的那种毒药,加上千星草的药性,造成了他的气海损伤。 不知是千星草毒性与姜佑南的毒药相似,没人察觉出来,还是姜佑南不在意,最后所有人都以为沈南一无法再修炼内力是因为姜佑南的毒药造成的。 沈不灼在医毒方面天赋卓绝,沈南一出事后他就怀疑过是千星草的原因,但也是在很久以后无意中试制毒药时才证实了这件事。 越是以后与沈南一相处多了,沈不灼心中越是愧疚,尤其是看到沈南一因为无法替他们彻底解开无相符而自责没有内力以后,沈不灼更加心疼。 他的确是存了替沈南一治病的心,才会去找姜佑南留下来的手札。不过现在的他只想要自己保护弟弟。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沈不知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但惊讶归惊讶,在沈不知面前他不愿露出破绽,很快恢复了常色。 知道了这个事,沈不灼仔细回想他遇上沈不知后发生的这些事,恍然大悟道:“沈不知,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难怪沈不知下山后从不在乎他出不出力,看来他早就想好了,即使计划失败,只要阿问得到离火赤芍,就可以拿着这件事威胁自己去做这个恶人,反倒可以把他摘出去了。 他很快站了起来,跃到沈不知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走近一步,似笑非笑道:“沈不知,难为这个事情你隐瞒了这么久,我还得多谢你,沈未然在的时候都没有把我供出来。” 沈不知右手手腕一动,霜寒剑的剑鞘抵到沈不灼的胸前阻止他靠近。 沈不灼低头,扇子轻轻拨开了他的剑,手微微一抖打开扇子轻笑道:“不过,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手上有把柄?” 看见沈不知露出危险的警告眼神,沈不灼毫不在意,反而盯着他的眼睛质问:“我当初骗阿问吃千星草不过是无意,而沈不知你带着他去千仞崖又是安的什么心,你敢当着阿问的面回答这个问题吗?” 千仞崖在朝云峰后山,最险峻处只有一条一人宽的通道位于峭壁之上,以千仞崖的高度,哪怕是如沈未然一样轻功出神入化,摔下去也很难有生还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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