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证据的,”谢孝林叹了口气,“岳家是当地最大的宝石商贩,而且他们家的加工手艺颇为特殊,当年官府也是顺着这条线索在追查凶手,但凶手狡猾,这些特殊工艺的宝石并没有露过面。我在林大忠的家中发现了一些这样的宝石,想来是怕被追查,这些工艺特殊的宝石他不敢拿去换钱,但又舍不得丢掉,便留了下来。他从岳家抢来的金银已经足够他花几辈子的了,并不需要用到这些宝石。”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并不知道剩下的两名案犯是谁,这两个人会是接下来的目标,但我们若不知道他的身份,便没有办法阻止凶手再次灭门。这些人固然有罪,死不足惜,但他们的家人未必知情,至少他们是无辜的。” “还有就是,那个赤色的宝石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这一点非常奇怪,难道不是从赤色开始的?若如此,凶手的目标说不定还有三家。” 魏昭想起与凶手交手之时那人说过的话,他明显是去过北齐的,而且在北齐与当年武功还在的他交过手,时间至少是在四年前了,第二起案子是在两年前,若第一起案子发生在北齐,时间上也说得通。 他忽然道:“有没有可能……这七名凶手中有人不是青安国的?若是别国人的,卷宗不会送到刑部来,咱们就无从得知。” 谢孝林想了一下,点头,“有这个可能性,我却是没有想到的,昭儿果然心思机敏。” 他深思半晌,又道:“我打算在全国贴出告示,将此案公开出去。” 叶成德瞳孔猛缩,“你这样让我家阿瑛怎么办?” 这告示若是贴出,人人都知道林瑛有个残暴的杀人犯父亲,她必然会被人看不起。 谢孝林板起了脸,“她没做错什么,问心无愧,又怕什么?但做错了事的人,是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你现在是刑部尚书,想为自己的夫人枉顾他人的性命吗?” 叶成德脸色更加惨白,低头沉默,不再言语。 谢孝林道:“告示贴出,如果剩下的两名凶犯愿意投案,他们还是会被审判,为当年的血案付出代价,但是我会让人去保护他们的家人。他们若不来投案,等凶手找上门,他全家都得死。权衡利弊,我觉得会有人来主动投案,咱们守株待兔,或许能抓到凶手。” 魏昭忽然道:“此事不如交由叶大人亲自来办,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倒显得叶大人无私,对叶夫人的名声反而更好。” “你……”叶成德咬牙道,“我……” 他半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仔细想想魏昭说得也没错,若他亲自公示此事,旁人便会觉得他不徇私情,不避讳自家丑事,林瑛也能跟着少些骂名。 他低头道:“我这些日子在查宫女坠井的案子,陛下让尽快破案,实在分不开身。” 魏昭道:“这个容易,此案移交大理寺便是。叶大人本是丞相,并不善于查案,只是暂代刑部尚书,本就是为了宝石花一案而来。不如把宫女坠井一案交给大理寺,或许可以尽快破案。” 叶成德点头,“也行,我回去便让人把卷宗送来。” 他心思烦乱,并没有想到别的事情。 魏昭又道:“晚上我带小妹去看看伯母,阿娆最是话多,或许可以陪她说说话。” “那……多谢。” “大人客气了。” 谢孝林送叶成德离开,想着刚才的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 扭头问连信道:“魏昭一直都这么热心的吗?” 连信道:“对呀,他人挺好的。” “人挺好?”谢孝林用一种诧异的眼神望着连信,“我不在的这半个月……你不会已经被收买了吧?好感度刷够了,你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 他可没忘记魏昭的身份,但他觉得连信已经忘了,简直把魏昭当成了自己人。 这太危险了。 宫女坠井案的卷宗很快便送到了, 魏昭接过卷宗,直看到天快黑了才离开大理寺。 他建议叶成德亲自去管公示的事儿,也是想让他无暇查宫女坠井一案,这样他才有机会接手这个案子。 若没有查案的借口,他是没有办法进入到无极殿的。赵淮明留下的那个叫韩冬青的人未必有能力偷到城防图,他要亲自去无极殿找城防图。 天黑后,魏昭按照约定,带着魏娆去了叶府。路过街市的时候他随意买了些礼物,让手下人拎进去,算是一点心意。他也知道林瑛不会在意,但总是要有礼数的。 林瑛的情绪果然很低落,她默默地抹着眼泪,看到魏昭和魏娆来了,这才强打起精神勉强一笑,“你们来了。” 叶成德拍拍她的肩膀,“你跟这两个孩子说说话,我去忙公事。” “去吧……不必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 “嗯。” 魏昭坐在林瑛的身边,给她递了杯茶,说道:“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也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据我说知,林老爷子虽得了不少钱,伯母却并未花他一分。” 林瑛却只是将茶杯捧在手心里,她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十岁那年便跟哥哥从家里搬出来了。那时我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娶了继室,又养了几房小妾,家里根本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们过得最难的时候,也没有开口跟他要过钱。后来哥哥考上了进士,有了功名在身,我跟哥哥的日子才过得好了一些。哥哥他已经死了,可是……他的名声还是会受到连累,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却为哥哥觉得不值。” 魏昭道:“林大人为国为民,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连陛下都很敬重他,公道自在人心。他的功劳不是随便可以抹掉的,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也不必在意,谁也不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功过都说得清的,当今的陛下不也承受了许多骂名吗?” 林瑛苦笑,“不是每个人都有陛下那样强大的内心的……不过你说得对,我选择不了自己的父亲,但那些钱我一分没花,我问心无愧,不怕旁人诋毁。” 她看着魏昭,感叹,“昭儿长大了,也会宽慰人了。” 魏娆跑过来搂着林瑛的脖子,少女的声音娇软,“我不会宽慰人,我给伯母唱歌听好不好?” “好。”林瑛点点头。 魏娆便轻声哼唱着一首民歌,她声音软软的很好听,带动人的情绪也跟着变得宁静。 魏昭在一旁听着,心中想着此时林瑛需要的其实并不是他们二人的安慰,她更想见余喜吧? 次日早朝后,魏昭到御书房求见。 赵淮霁倒是很少见到魏昭主动求见,他微一犹豫,便让人带他进来了。 魏昭伏身道:“其实臣已经知道余喜的身份了,想求陛下让他去见见叶夫人。告示一出,叶夫人情绪低落,若能见见余喜,对她便是莫大的安慰。” 此时不是余喜当值,他特意选这个时候,便是要避开余喜。 赵淮霁没想到魏昭居然会为此事来求他,他皱眉道:“你就为这点小事来的?” 魏昭道:“母子天伦,不是小事。” 赵淮霁想了一会儿,“上次朕让他去传旨,这次用什么借口?” 魏昭道:“什么借口都行,余喜很好骗。” 赵淮霁无语。 很好骗,所以整天被他这个卧底骗,还觉得他是好人。 “比如?” “让他去帮忙做针线活都行,反正他不会怀疑。” 赵淮霁点点头,确实,直接让余喜拿着针线找林瑛做针线活,余喜也不会有任何怀疑,全都会照办。 “所以呢?你还有别的事吗?”赵淮霁问。 “宫女坠井一案,臣想着她生前在无极殿做事,想进无极殿找找看有没有留下别的线索。” 赵淮霁盯着魏昭,见他面色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他唇边笑容勾起,道:“去吧,朕准了。” 赵淮霁不知道魏昭是用什么办法让叶成德把这案子交到他手上的,他想查这案子,就是想进无极殿吧? 反正城防图不在无极殿,便让他费心去查好了,总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 出了御书房,魏昭便听到蓝牙耳机里传来赵淮霁的声音。 “找些丝线和锦布,让余喜带着去叶府,就说朕听说叶夫人针线活做得好,让她给朕缝个荷包。让他在叶府等着,荷包缝好了拿回来。” 轮值太监庆公公的声音笑道:“陛下英名,一个荷包也就个把时辰便能缝好了,让余喜在那里等着拿倒也合理。奴才这就去传旨!” 声音很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说的一般。 魏昭对这窃听器的效果很满意,可惜时效只有三天。他刚刚趁赵淮霁不备,反手将一只窃听器按进了花盆的土里,这窃听器不怕水,体积又小,放在花盆里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但愿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去无极殿虽有皇帝的准许,但还是要有流程的,要申请一张令牌才能进得去,此事不难,过程却有些麻烦。 魏昭也不耽搁,马上便去申请令牌了。 …… 余喜很快就接到了圣旨,让他去找林瑛做个荷包。 他正欲出宫,小太监小栓子跑来找他,急匆匆地道:“喜公公,能不能替我去一下无极殿?我娘突然病得厉害,我得快些回去。” 余喜道:“我接了圣旨,有别的事要做,你能找旁人吗?” 小栓子跑得一身汗,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旁人……喜公公,我晚一个时辰去无极殿也没关系的,只要去了就行。喜公公办完了陛下交待的事再去也不晚,可以吗?” 余喜想起魏昭叮嘱过不让他去无极殿,但他向来心善,小栓子母亲病重是大事,他不忍心拒绝,便道:“那我回宫后便帮你去无极殿打扫。” 小栓子这才松了口气,“谢谢喜公公,您来去宫女所找绿袖姐姐,听她安排就好。我跟她说一声,让她也晚些去等着您。” 说着便匆匆跑走了。 余喜抱着皇帝给他的丝线和布料,去了叶府。 林瑛正坐着出神,一看到余喜来了,忍不住眼泪又涌了出来。 余喜忙道:“夫人不舒服吗?陛下让夫人做个荷包,若夫人不舒服,我去找陛下说……” 林瑛摇头,她抹了抹眼泪笑了笑,“我没有不舒服,这就做。” 她听叶成德说魏昭早朝后去求见陛下,便想着或许是为了她的事,果然余喜便来了。 她找来剪刀,慢慢地做起了荷包。 余喜便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道:“我一直以为,丞相的夫人和我们这些人不同,是不用做事的,却不想夫人的针线手艺这般好。” 林瑛笑道:“我年轻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做针线活来补贴家用的,那时我跟哥哥相依为命,日子也挺苦的,若是不做些活儿可真是吃不饱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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