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这个时候,众人听得箭矢飞来的破空声,凌青壁下意识地想要闪躲,下一瞬才意识到,这箭矢并非向自己袭来。 时雨反应迅速,抬刀将迎面射来的短箭格挡开,他的两个手下就没那么好运,一个胸口中箭,另一个则被射中了右肩肩头! 与此同时,向羽书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箭矢发来的方向,忽地纵身一跃,跳上屋顶便要逃。 凌青壁自然不肯放手,拖着带伤的身体,动作迟缓了一步,但也带人追着向羽书而去。 时雨刚堪堪避开箭,又发觉仅剩的两名手下中箭,另一侧便传来马匹嘶吼,便见卓应闲已经斩断了马上套的车绳,带着游萧驭马狂奔而去。 “干他娘!”时雨低低咒骂了一声,不管两个手下伤情,怒道:“别管卓应闲,去追那个书童!” 、 黑暗的铁皮箱里十分安静,因此那“滴答”“滴答”水滴滴下来的声音相当清晰。 在角落里,聂云汉闭着眼,心里数着水滴声。 关“禁闭”没什么可怕的,在赤蚺训练里也有类似的环节,只不过那时连饭都没得吃,只给一小罐水,看你能撑多久。 一次行动中,不慎被独峪人擒获,将他关了六天六夜,待遇跟训练时比起来,有好的地方,那就是对方没时间跟他耗,不会一直关着他,自然,坏处就是要遭遇严刑拷打,剥皮抽筋的痛苦也差不多便是那样了。 跟这两种情形想比,现在的状况简直是奖励而非惩罚——有水喝,有东西吃,有人送饭的时候还能见到一点光亮。 托他们的福,聂云汉的伤口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再剧烈运动也不会被撕开。 为了不让自己在绝对的黑暗和静谧中压力倍增,也为了粗算时间,聂云汉脱了外袍,系在柜顶的原本用来拴锁链的铁环上,用它来兜水,做成了一个极其简易的滴漏。 滴速不匀没关系,至少他能以此判断出来,孔昙老贼阴险狡诈得紧,让手下故意打乱送饭节奏,好让他无法正确估计时间。 “你聪明我也不笨啊!”聂云汉得意地叹了一声,但想想已经过去了约莫三天,还有两日就是端阳节,若是左横秋他们再找不过来,他就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出去。 不能叫阿闲再为我担心了。 外面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有脚步声过来,定是有人来送饭了。 果然,角落里的小门打开,一缕暗光照进铁柜。聂云汉眯着眼,看一只手伸进来,摸走他放在附近的尿罐。 “对不住了兄弟,还得麻烦你端屎端尿。”聂云汉调侃道,“出去我必定重重谢你。” 前几次对方都不吭声,但这次破天荒地开了口,低声冷冷道:“哼,有本事出来再说!” 说罢,那人便端了一个盘子递进来,然后“咣”地关上小门,锁好走人。 聂云汉琢磨着那人声音,觉得跟那天送他进来的人不同,但也没放在心上。 岗哨总有轮换嘛!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探身过去,把盖了菜的那盘饭端过来,正要吃,却闻出一丝异样。 铁锈味儿?还是血的味道? 聂云汉立刻在盘中摸索,没两下,手指便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件,拿出来一看,是把匕首!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心道,某甲果然是看不得我吃瘪,终于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汉哥:想出去看我阿闲。 阿闲:你才妆花了,你全家都妆花了…… 游萧:我要搞事了。
第59章 缚心 那日卓应闲带着游萧一回到绿绮琴, 立刻去到向羽书的房间,将赤蚺剩余的装备和物件全都取了出来,在后院花园里挖了个坑埋进去。 游萧虽然在挖坑时帮不上什么忙,但放风和填埋倒也是个好手, 两人忙活了半个时辰, 就把一切恢复原样, 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 他们刚一身大汗地回到卓应闲的房间,便撞上赶来探听情况的苗笙。 苗笙原本一听两人回来, 便要来问的,却被段展眉的狗腿阻住了,那几人礼貌却又不失强硬地追问了半天向羽书的身份。 按照之前对好的说法, 苗笙说了是前几日想给游萧寻个书童,便去找了人牙子,很快人牙子送来了几人,游萧一眼便看中憨厚的向二郎, 这才留下的。 那几个狗腿没再多问,也没跟苗笙解释,只说要搜查向羽书的住处。苗笙自然没把向羽书真正住的房间告诉他们, 只说他住下人房,他们便匆匆去了, 苗笙这才得以脱身。 他看着灰头土脸、一脸疲惫的卓应闲和游萧,担忧道:“你们这趟出去,到底做什么了?” 卓应闲这才觉得右肩剧痛, 伏在桌上动都不想动,疲惫道:“羽书被段展眉的人发现了。” “他人呢?不会……”苗笙微微蹙眉。 说话间游萧跑了出去, 片刻后端了盆水进来,正听到这句话, 随口应道:“没事,被那个很漂亮的姐姐和严肃的哥哥救走了。” 卓应闲:“……” 岔辈了! 不对,孩子一直叫我哥,那不行,得改口。 许是失血过多,他觉得有些头晕,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苗笙看游萧忙活:“你这是要做什么?” “应闲哥哥受伤了,我要替他清理。”游萧拧干手巾,拿了那日聂云汉用过的金创药走过来,对卓应闲轻声道,“你坐着别动。” 卓应闲为了掩饰里面穿的黑衣,外头的罩袍也是黑色的,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来肩上的伤口。 听游萧这么一说,苗笙才发觉那肩头洇湿了一大块,看着游萧将卓应闲的衣服一层层剥开,露出白色里衣,那触目惊心的大片血红顿时让他喉头一滞。 “这么严重?!”苗笙握紧拳头,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展眉明知你是我的好友……” 卓应闲知道游萧会裹伤,便随他摆弄,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伤与他无关,是我自己……萧儿,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看见了?” “就算没看见,也闻见了,那么重的血腥味儿,伤口一定很严重。”游萧绷着脸,细细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卓应闲低头看了一眼:“也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苗笙却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三寸长的一道口子,像是被刀捅进了肩膀里去,竟然“还好”? 不过卓应闲此刻算是明白,为何聂云汉对他那伤口也不甚在意了。自己看自己,果然就无所谓,只有伤在“他身”,才会痛在我心。 “段展眉回来一定还会逼问你,小笙哥哥,此次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苗笙垂下眼,“至少我做的是对的事。” 卓应闲唇色发白,闭目养神,嘴里还喃喃道:“今日也算有收获,不仅知道来五陵渡的是哈沁本人,还逼得段展眉不得不去跟那彭员外谈交易,到时便能顺藤摸瓜找到待宵孔雀三把手。而绑走汉哥的正是待宵孔雀,他们还是那个某乙派来的……找不到今天的黑衣人没关系,只要跟踪段展眉,找到那个‘三当家’,想必也能寻到汉哥的下落!” 游萧默默听着,已经手脚麻利地帮卓应闲上了药,将伤口用细布包好,才又到衣柜里找出干净的里衣让他换上。 “萧儿,多谢。”卓应闲缓缓睁开眼,轻声道。 “阿爹不在,我应该照顾你的。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也就只能做这些了。”虽然能估计到向羽书应该不会有大碍,但游萧的情绪仍是十分低落。 卓应闲摸摸他的脑袋:“谁说的,今日你才是头功。” 苗笙不知游萧做了什么,疑惑地看向他,但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没出声。 游萧也仿佛还在跟苗笙赌气似地,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并没回看他,垂头丧气道:“别安慰我了。” “不是安慰,你认出了那个大鹏,我们才能将这些事串在一起,羽书、左哥他们知道了,会比我想得更多。循着这个线索不仅能救出你阿爹,说不定能将这里的事一并解决,还不是头功一件?”卓应闲温声道,“这人今天易容了么?你怎么认出来的?” 游萧并未被刚才的打气所鼓励,仍是垂着头:“不知道易容没有,但不是之前出现在绿绮琴的那张脸。不过他声音没变,走路的样子也一样,再加上他手下叫他‘二当家’,我就看出来啦!” “那个时雨来得晚,不知道听见没有。”卓应闲忧心忡忡。 时雨确实没听见,要是知道此事,恐怕自己会郁闷死。当日他不仅没追上向羽书,更没追上凌青壁——开玩笑,他一个“土狗”,怎么可能追上“赤蚺”和“灵翅”,这是□□裸的实力碾压! 不仅如此,还死了两个手下,活着的两个,也一个轻伤一个重伤,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回来被段展眉好一通责骂,要不是还指望他干活,估计段展眉要打他个半身不遂来泄气。 游萧坐了一会儿,偷眼看了看苗笙,见对方不欲跟他说话,悻悻地站起身:“应闲哥哥,我出去玩,你们两个聊吧。” “萧儿,别想太多。”卓应闲叮嘱道。 苗笙望着孩子失落的背影,并没叫住他,由着他离开了。 卓应闲望着他低垂的眉眼,不禁道:“你何必跟萧儿怄气,明知道他是真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在犯错,但我愿意承担这个后果,不需要别人来指摘。”苗笙面色冷淡,眉间有一丝担忧,“以前萧儿不是这样的。他五岁那会儿,确实聪明伶俐胜过一般孩童,可也不至于像现在,失去了应有的天真,说话行事都努力模仿大人,真是……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才恰当,只好说自己的感受。游萧实在太粘着他了,他总觉得这种状态很不正常。 “很难理解么?”卓应闲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三年前,你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从那时起,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你身上,眼睁睁看你为了救他付出那么多……” “我不是为救他,我是为了自己。” “是,你只是顺手救他,可他并不懂这些。萧儿只知道,你一个人跑,和带着他跑,情况一定不同。你为了他受了本不该受的罪,他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对你有所亏欠。” 苗笙:“……他想太多了。” 卓应闲挑挑眉:“他本就聪明敏感,是你太粗心了。你们逃出来之后,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护着你,不让你再受伤害。尤其五陵渡这个地方,本就乱糟糟的,所以他下意识地提高警觉,观察一切,借此来判断周遭事物是否会对你有所侵害,久而久之,他自然会变得无比敏锐。” “而段展眉,则是所有威胁中最大的一个,因为你对他,就像是飞蛾扑火,甚至不惜舍弃性命。你觉得,萧儿看在眼里,会怎么想?撇去段展眉做得对不对不说,光是你的态度,就足够萧儿对他有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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