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峪人财大气粗,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定金,但也对他提出了要求,一是要他利用水貔貅耳目众多的优势,抓住赤蚺几人,二便是与待宵孔雀搭上关系,他们要入黑市采买。 至于买什么,独峪人还不肯向段展眉吐口,非得要见了待宵孔雀里的人才肯说,估计是怕走漏了风声。 不过段展眉也根本不关心他们所为何物,只要自己见了孔昙,将他拿下,整个黑市都会易主,届时这独峪人爱买什么买什么,他才不管,只要付得起船费就行。 段展眉思忖着,到了苗笙的小院外,便见石歧谢辉还有一个半大孩子,正跟游萧比划功夫招式玩。 石歧和谢辉见了段展眉,虽然面色不怎么好看,但也还是恭恭敬敬见了礼。 向羽书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又限于自己的身份不敢表露厌恶之意,强行压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更显得呆头呆脑。 今夜聂云汉说过可以不必将他藏着掖着,他总算能出来见人。好在之前石歧二人带他回来的时候特意避开所有人,因此他以书童身份出现,并不会惹人猜疑。 而且他从外形看来,确实不像个当兵的,确实更像个乡野少年。 游萧仗着有会功夫的人在身边,倒也不怕段展眉,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对向羽书道:“大竹竿,别发愣啊,继续教我。” 段展眉知道游萧不喜欢自己,却偏爱逗弄他,于是笑道:“哟,萧儿想学功夫?” “是啊,学会了好保护苗……我舅舅,省得他被人欺负!”游萧虽决定要与苗笙互称姓名,但此事也不想叫段展眉知道,免得“打草惊蛇”。 “是个好想法,不如我帮你请个师父?” “用不着!舅舅给我新买的书童功夫就不错,我跟他学就成了!” 段展眉的目光落在向羽书身上,上下打量他:“书童?” 向羽书被他那目光盯得浑身不适,主动低头作揖:“小的向二郎,见过段舵主。” “听着像是南方口音?”段展眉好奇道,“哪里人?” 向羽书垂着头恭顺道:“乐曲县北水人。” 此地是距离棠舟府不远的一处县城,若段展眉问起当地人文,他也能答得上来。 段展眉倒是没有追问这个,而是饶有兴趣问道:“会功夫怎么还做了书童?” “就会点皮毛,学来防身用。”向羽书小声道,“本来也没想做书童……” 游萧在旁边听得烦躁,冲段展眉嚷嚷道:“舅舅怕再遇上家宅着火、被人偷袭那样的事没人保护我,特意找了个会功夫的给我做书童,不行吗?” 他这是话里有话,段展眉自然听得明白,也没兴趣跟这俩孩子斗嘴,便点了个头,冲向羽书道:“那就好好护着游小少爷,不早了,快带他去歇着吧。” 段展眉说罢,便往院里走去。 本想直接去找苗笙,但他顿了顿脚,先走到卓应闲房外,见里边烛火还亮着,便轻轻敲了敲门:“卓公子?歇下了吗?” 片刻后,房内传来卓应闲的声音:“有点累,已经躺下了。” 听他嗓音嘶哑,还显得十分疲惫,段展眉颇为玩味地笑了笑:“先前之事实在抱歉,段某是来赔不是的。” “算了,都过去了。段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话音刚落,屋内的烛火便熄了。 段展眉吃了闭门羹,倒也不甚在意,正准备要走,听见身后有人道:“展眉,你为何又来纠缠阿闲?” 他一转身,便看见苗笙站在他身后,脸上堆起笑容,向对方走去:“我这不是特意来道歉的嘛!刚才的事是我的不对。怎么?你这是拈酸么?” 苗笙见段展眉来揽自己的肩膀,微微一侧躲开,幽怨道:“捻你的酸?那我早被醋淹死了。” “唉,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外面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你何必在意。走吧走吧,我也累了,快回去歇着。” 说到这个,此刻苗笙心里有些乱。 段展眉这一回来,少不了又要折腾他,可是此刻他心境已变,虽然对段展眉感情仍在,但枕席之事,却莫名有了些排斥。 尤其不知这人是从哪个情人那里回来的,想到这里,苗笙不禁心口发紧。他自然是拈酸的,酸得心力交瘁,痛入骨髓时恨不得将段展眉整个人全都忘记,那样他便不会再为谁而牵肠挂肚了。 、 聂云汉在马车上一直不停与凌青壁东拉西扯,左横秋倒是老成持重一些,靠在漆黑的轿厢角落里不发一言。 “哎,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聂云汉好奇道,“你们把我们几个丢在那陷阱里,也没人看着,当真不怕我们逃出来?” 凌青壁嗤笑一声:“在陷阱附近守着不是打草惊蛇了么?只要守住下山必经之路就行了。况且我大哥料定你们也是假装上钩,会乖乖在那等我们的。” 聂云汉大为诧异:“竟然被你们看透了?!啧,失策失策,白受这几天罪。我说你们也真沉得住气,既然想抓我们,多派人上不就完了?还虚耗了这么多天。” “你诈我,我诈你,兵不厌诈。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做什么,陪着你们玩也有趣得紧。”凌青壁得意道,“这叫顺势而为,以逸待劳,先由着你们折腾,等你们耗得差不多,我们再来收网。” 聂云汉摇摇头:“什么人啊,比我们这些当兵的还懂三十六计。” 马车从喧哗的大街上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拐上了一条窄一点的街道,后来又七扭八拐,最终进了一条小巷。 此刻外边传来几声鸟叫,聂云汉勾唇一笑,撩闲似地开了口:“凌兄,就这么带我过来,也不捂眼塞耳,不怕我们记着逃出去的路?” 凌青壁犯懒地挠了挠耳朵:“这不是信得过你们赤蚺的君子一言么?我先前说了,大哥这次是要以礼相待,自然不会将你们当阶下囚那么看待。” 他这话不假,先前聂云汉好说歹说,非要去绿绮琴看看相好的,保证听信号便出来,绝不拖延。 凌青壁觉得,反正自己人质在手,也不怕他就此逃跑。况且从大哥那里得知,向羽书就躲在绿绮琴,这聂云汉说什么去看相好的,说不定就是去跟向羽书私下联系,正巧借这个机会跟上他,找到那向羽书所在,之后伺机将人绑回来,这便能凑齐最后一块拼图。 于是他便大度地让聂云汉去了,聂云汉这才见到了卓应闲。 聂云汉如约返回,凌青壁对他的信任也便多了几分。这附近是自家地盘,进了清寒居能跑出来的还从未有过先例,凌青壁自然也不甚在意。 “君子一言?”聂云汉坏笑道,“看来凌兄对我们赤蚺还不够了解。咱们跟独峪人周旋,比的就是一个‘诈’字,这才一两个来回,你就当结束了么?” 凌青壁咂么着他的话,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也不知什么东西凌空飞过,“咚咚咚”地钉在了聂云汉那侧轿厢的木板上,还没等凌青壁反应过来,聂云汉与左横秋那侧车板与本体分离,半拉车厢“轰”地一声瞬间裂开了! 左横秋蹬着车底便向外跳,同时有条长绳甩了进来,卷住他的腰,将他往外拽。凌青壁当即便出手阻拦,却被旁边的聂云汉挡了下来。 两人从破损的车中一同跳出车外,聂云汉知道凌青壁所长,赤手空拳与他贴身对打,缠得他无法脱身抽刀。 凌青壁着急对着手下大喊:“去把左横秋给我抓回来!” “晚啦!”聂云汉笑嘻嘻地说。 凌青壁这才发现,驾车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地上,黑灯瞎火地看不分明到底什么情况,神色一凛:“他们怎么了?!” “放心,只是中了箭,被麻晕了。” 而聂云汉玩闹似地与他过了几招之后,故意亮出破绽,凌青壁这才抽出刀来,架在他脖子上,胜之不武地停止了这场打斗。 凌青壁环顾四周,发现那左横秋已经毫无踪影,回想刚刚那一瞬,分明是左横秋趁他不备在马车上做了手脚——应该是聂云汉不停说话替他打掩护,而他借机弄松了马车车板——同时有人在外配合,才制造了这么一出奇袭劫人的把戏。 不对,有人配合?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凛:“不好,老三!” 聂云汉笑道:“别担心,我兄弟不会伤他的,顶多是跟地上这两位差不多。” 听了这话,凌青壁松了口气,但也连连自责自己太过大意。他对付的是诡计多端、滑不溜手的赤蚺,这帮人在五陵渡吃过第一次亏,是决计不会再吃第二次的。 他看着聂云汉,奇道:“他们都逃了出来,你为何不走?!” “既然与你大哥有约,我当然要与他见上一见。”聂云汉冲他眨了眨一只眼,“别那么贪心,有我这个赤蚺副领队给你做人质,你赚了!” 、 进了屋,段展眉揽住苗笙的肩膀便要温存,苗笙推拒不过,勉强自己应和着,却在那唇齿纠缠中扑簌簌地流下泪来。 这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毕竟他虽看起来比寻常男子柔弱一些,平日里却并不是爱哭哭啼啼之人,反倒会有些冷漠不可亲近。 段展眉更是觉得惊奇,与苗笙相识多年,几乎没见他哭过,这次泪如雨下,当真让他心口一疼,捧着他的脸柔声道:“笙儿,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苗笙别过脸去,好一会儿才平息下心境,冷声道:“以前你不过是找人恫吓我,再不济就是杀我亲近的下人,倒也没伤过我性命,可这次竟点了我的宅院,分明是存心置我于死地,还会为我心碎?” “这次我也是怒火攻心了。”段展眉早知他会有此一问,自然也准备好了回答,搂过苗笙的腰,面颊贴在他后颈处,亲着咬着,“……我就是不喜欢你与别人走得近,光是想想都难受得要命。平日里几个月才能见你一次,真的想你想得快要疯了,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你会被别人拐走,简直恨不得要将你装在口袋里随身携带。偏你这次还要与我作对,把我要的人藏起来,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这些情话听来颇为柔软,段展眉这七尺男儿撒起娇来也是别具一格,字字都能说进苗笙心里,任他有什么怒气也都烟消云散。 可惜听得多了,现在只觉得可笑。 “我哪有与你作对的本事?不过是发个小脾气,故意气气你,想叫你快些回来看我。你倒好,想学太上老君,把我搁在丹炉里炼么?要是没有阿闲,我恐怕已经成飞灰了。”苗笙负气道,“我要那左横秋留着做什么?吃肉么?你若是回来找我,我自然会把人给你。” 段展眉抚着他的头发:“小事上你怎么闹都行,可这是大事。独峪人岂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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