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闲来无事,除了去武馆转悠一圈,就是去山上梅林和芍药花田溜达,一来二去还干起了农活,恨不能在旁边再开辟一片农田,将来山庄的蔬菜肉食就能自给自足了。 许是怕他俩太闲,七月份的时候,又一位不速之客到了。 这回来的是宋鸣冲。 彼时聂云汉正无聊,和卓应闲在正院的凉亭里下棋,就听门房的人来报,说是一名姓宋的大人求见。 如此彬彬有礼,应不是来找茬的,聂云汉便让人把宋鸣冲带了进来,片刻后就见这位指挥使大人胸前挂了两个包袱,还用两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向他们大步走来。 “哟,指挥使,来就很给面子了,怎么还带礼物?”聂云汉似笑非笑,“也太客气了吧!” 卓应闲看着那俩包袱不对劲,早就站起身,盯着多看了几眼,用脚踢了踢聂云汉的靴子:“那好像不是……” “我就知道不是,他哪有那么好心。”聂云汉也站起身,阴阳怪气道。 宋鸣冲沉着脸:“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秦落羽的下落吗?她主动来找我了。” 聂云汉一怔,此刻卓应闲紧跨了几步到宋鸣冲面前,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分明是两个婴孩! “这是……”他激动地看着宋鸣冲,“羽书的孩子吗?” 听了这话,聂云汉立刻跟了过来,看见这两婴孩分别被包在蓝色和红色的襁褓里,正睡得安稳,可见这一路上,指挥使大人也来得不易,难怪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如此狼狈! “真是羽书的?”关于秦落羽的下落,聂云汉问过孟闯,但那天孟闯把向羽书死讯通知秦落羽之后就忙着去找关平野,之后也不知道这女子去了哪里。现在两个孩子突然出现,难免令人起疑。 “是她主动来找的我,有羽书临行前的遗书证明身份,错不了。”宋鸣冲小心翼翼地从其中一个婴孩的襁褓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聂云汉。 那张纸似是被水打湿过,墨迹都洇开了,纸面也皱巴巴的,但上面的字迹,的确属于向羽书。 那字练了许久,仍是没什么长进,却让聂云汉一看就鼻子发酸。 宋鸣冲道:“她说当时得知羽书牺牲,当即晕倒了,被人救起之后请了郎中号脉,才知道自己怀了孕,怕关平野不放过她,就收拾了细软逃跑了。两个月前刚生了孩子,才出满月就送来给我,指明让我送到你俩这里。” 卓应闲看着孩子实在可爱,从宋鸣冲手里接过来红色襁褓的抱着:“是双生?红色的这个应是女孩吧?” “对,她还说,以前羽书给孩子取过名,女孩叫竹月,男孩叫鹤云,相信你们两个一定能把孩子照顾好。”宋鸣冲把蓝色襁褓里的向鹤云塞进了聂云汉怀中。 聂云汉:“……” 怀里的孩子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抱着都不太敢用力,跟卓应闲面面相觑。对方看起来很喜欢婴孩,盯着襁褓的模样可以说是过分慈祥了。 “别看羽书这小子不爱念书,取的名字倒是中听。”聂云汉看向宋鸣冲,“那秦落羽她人呢?当娘的就这么忍心撇下孩子?” 宋鸣冲擦了擦脑门的汗:“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她搬到棠舟府去住了,许是想看看羽书的家乡。见面时我见她神情笃定,托孤意愿十分强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猜想她……应是追随羽书而去了。” 聂云汉与卓应闲皆是一怔,片刻后,卓应闲才道:“真是命运弄人。” 如若换一种方式相遇,他俩也应当是琴瑟和鸣的一对璧人。 “行了,交到你们俩手里,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走了。”宋鸣冲看了看两人怀里的孩子,像是完成什么心愿似地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这就走?不留下吃顿饭?”聂云汉冲他的背影喊道。 宋鸣冲背对着他们,抬手挥了挥,因向羽书之死而歉疚了一整年的心才缓缓落下。 聂云汉看着怀里的鹤云,又看看卓应闲怀中的竹月,感慨道:“羽书……有后了?” 竹月已经醒了,并没有哭,而是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卓应闲,又张开小嘴打了个意犹未尽的哈欠。 卓应闲被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快萌化了,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脸,激动道:“对,羽书有后了!汉哥,我们一定要好好把他俩抚养长大!” “任重而道远啊……”聂云汉话还没说完,就耸着鼻子嗅了嗅,随即无奈地笑了,“小鹤云,一来就给你伯父我送个大礼是吗?” 鹤云也醒了,刚刚拉了一泡,听到聂云汉这么说,皱着小脸“哇”地哭了起来。 “哎!别哭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新晋奶伯父手忙脚乱,“走走走,阿闲,快进屋,给他洗洗!” 比起聂云汉,卓应闲对孩子耐心是多一些,但他也没什么经验,仗着天气热不怕孩子着凉,把俩娃娃都洗了一遍——毕竟宋鸣冲也不太会带娃,这一路上又忙着赶路,也顾不上给孩子洗澡。 好在这两个孩子脾气性格随他们爹,大大咧咧的,清洗干净舒服了之后,也都不怎么哭,睁着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再就是打量面前这两位忙活得一团乱的伯父。 游萧得了信儿,忙不迭跑来看两个小宝宝,当即就打发人去汀洲,要请两个最好的奶妈,再找几个有带孩子经验的嬷嬷,好帮助他那两位啥也不懂的爹。 “他俩长得真好看,但是看不出来像不像大竹竿。”游萧仔细盯着俩娃打量再打量,“那个秦落羽长得美吗?” 卓应闲和聂云汉面面相觑,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聂云汉斟酌再三才道:“我们对女子相貌不太关注,可能……还成吧,不如你风姐姐。” 游萧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卓应闲,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没再追问,抿着唇偷笑。 “像不像羽书,不能拿大人和孩子比,得拿羽书刚出生时来比。”卓应闲看了聂云汉一眼,“他小时候啥样?” 聂云汉不满道:“我才比他大几岁,我哪知道?!” “对对对,我们汉哥年轻着呢!”卓应闲挽救了一下,岔开话题,低头去看两个婴孩,看着游萧拿着一根毛笔逗得他俩“咯咯”笑个不停,老怀安慰道,“这俩娃长大肯定都是一表人才。” 突然到来的两个孩子霎时间填满了两人的生活,他们再也不觉得无所事事,开始了全心全意带娃的日子。 奶妈和嬷嬷也不过是起到了辅助作用,竹月和鹤云是向羽书的骨血,聂云汉和卓应闲将他俩视如己出,不敢说要把他们培养成什么国之栋梁,至少鹤云要觅个稳妥的前途。 至于竹月……女孩子不能考功名,那就让她快乐长大,将来找个合适的人家——不,聂云汉想到她嫁人,心里就舍不得。 他变成了个十成十的女儿奴,在他眼里竹月什么都好,简直要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平素跟游萧和鹤云说话,聂云汉免不了疾言厉色,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但是见了竹月,声音都要柔上好几分,恐怕嗓门大了吓着自家姑娘。 “嫁人还早着呢,她才这么大点儿。”卓应闲捏捏聂云汉的眉心,“你又提前操心了,小心思虑过度。” 聂云汉无奈:“快活不知时日过啊,孩子们见风就长,快得很!” 确实是快得很,游萧感叹,一转眼自己已经九岁了,这一年来生活变化如此之大,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有了两个爹爹,一转眼又有了两个弟弟妹妹,大家庭热热闹闹,父慈子孝,他一颗孤苦无依的心,终于有了最温暖的归宿,这对他来说,都是很好的事情。 可是这完美一家的拼图里,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块。 如果舅舅能早点醒该多好,便可以与自己一起享福了。 唤笙楼生意火爆,梅林长势喜人,他醒来看见,一定会开心的。 舅舅,萧儿一直等着你,萧儿要把最美好的人生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超长!但还有一章启下的番外,哈哈!
第200章 番外十 后来 十年后。 晚春初夏, 汀洲又是靠海的小岛,四月份的阳光格外热情。 念羽斋的小院里,一个少年手持长剑,正与卓应闲过招。两人舞起剑来毫不收敛, 把四周梧桐树叶斩得纷纷飘落, 如同下了一场碎叶雨。 “云儿的剑法越来越好了, 用不了多少时日,你闲伯伯定成为你手下败将。” 这爽朗的声音传来, 卓应闲与向鹤云还剑回鞘,气喘吁吁地望向院门口,便见聂云汉牵着向竹月, 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 “云儿在刀剑方面着实有天赋,不服不行。”卓应闲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心里也是老怀安慰。 他与聂云汉虽已三十多岁,但俩人都保养得当, 又勤于锻炼,再加上这十年来过得十分舒心,岁月并不曾在他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聂云汉脸上的冷厉之气也被惬意的隐退生活消弭得无影无踪, 兵痞子的做派也因养育女儿而全部收敛起来,现在看着越发庄重和气, 很像当年的孔昙,但没他那么苦大仇深,而是更加爽朗豁达。 卓应闲依旧身形瘦削挺拔, 仿佛青春永驻似的,气质温润, 光华内敛,不拿刀剑的时候倒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平时也很少动气,教养孩子的时候总是很有耐心,游萧和向鹤云在聂云汉那里受了委屈,都是来找他倾诉。 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简直天生一对好搭档。 向鹤云身材肖父,虽然才十岁,但看起来得有寻常人家十二三岁孩子的身高,已经是少年身形。 但性格方面,养亲的影响更大,他随了聂云汉的沉稳,也有卓应闲的灵活,更有游萧的聪明,不管是功夫还是念书,都十分优秀,小小年纪发下宏愿,将来要为国效力。 究竟是考武举还是考文功还没定下,聂云汉也不舍得放他去考府学的秀才,左右还有时间,大家再慢慢商量。 而向竹月从小无忧无虑长大,虽然琴棋书画都学了些,但她没有学业压力,十分天真无邪,心思随她聂伯伯一样细腻,妥妥的贴心小棉袄。 这姑娘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嘴巴又甜,回回万里风和戴雁声来探亲,明明也育有一女的万里风都要捧着小竹月的脸好一通亲,总说要把她带回去当闺女养。 一说这事儿聂云汉就瞪眼,这是自己的宝贝疙瘩,绝对不能给别人! 但他也跟卓应闲合计过,万一因为俩人断袖的身份将来不好给竹月说亲,那也只能过继给万里风和戴雁声夫妇俩——这也就只是权宜之计,选女婿这事儿必须他聂云汉说了算! 幼年时候俩人在主院跟着聂云汉与卓应闲住,八岁的时候才搬回念羽斋来。这院子也不是起初游萧留给向羽书的那个,而是换了更大的一座,好让俩孩子住得宽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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