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气结:“我们为什么要过问,还不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任务好。”向羽书脸上挂着笑意,语调轻缓,“同样为了任务好,我已经要将她送走了,难道这样还不行?” 戴雁声蹙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向羽书神情诚恳地问:“那我要怎样的态度才对呢?” “行了,都别说了!”见昔日亲密无间的同袍现在变成这副样子,聂云汉着实心累,“羽书,你的心意我明白,军中没有携家眷上战场的先例,将秦落羽送回城是不二之选,但归梁府不比棠舟府守卫严密,哈沁若成心想绑了秦落羽来威胁你、威胁我们,你请什么保镖都没用——除非你找武林第一高手来,但眼下这情况,来不及做这样的安排。所以,之后探山的行动你就不用参加了,陪秦落羽在归梁府城暂住吧。” 听了聂云汉的安排,向羽书神情愕然,嘴唇颤动着,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最终却并未吐出半个字来,眼中的诧异也渐渐变得冷漠,甚至添了一抹讥诮。 聂云汉见他表情不太对劲,便要解释:“你不要误会,我……” “我没误会。”向羽书平静道,“长官下令,下属自当遵从,汉哥,我没有异议。” 戴雁声与万里风默默交换了个眼神,聂云汉这么做,自然是情理之中,但向羽书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太伤人心了。 聂云汉昨日便见过他这副模样,今日再见,那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窜了起来。 若不是任务在身,他非得把这臭小子按住一顿好打,再臭骂一顿,可现在他没那个闲工夫跟熊孩子置气。 这满腔赤诚的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反面效果也是可怕到惊人的地步。 “没有误会自然好,我就不必多费唇舌了。”聂云汉意味深长道,然后看向左横秋,“左哥,辛苦你护送羽书夫妻俩还有平野主仆二人回归梁府。之后你还是回到府衙假扮郭师爷,想办法找一些名头,派几个衙役看护羽书与平野,哈沁虽然胆子大,想必也不愿意惊动官府。” 左横秋抽着烟袋,点点头:“也好,我可以顺便多查查近半年的船只货运记录和人员往来记录,或许能发现一些端倪。” “我正有此意。”聂云汉道,“哈沁和那某甲某乙筹谋此事不知多久,仅凭我们几人力量恐怕难以对付,我还是打算探明情况之后,找韩指挥使商议此事,看看他们不能派人支援。义父之仇当报,这毕竟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我们虽恨透了哈沁,但也不能贸然杀之,届时另寻时机吧。” 戴雁声和万里风对他的决定没有异议,向羽书之后便垂着头什么都没说,散会后便第一个离去。 聂云汉懒得搭理他,径直去找了关平野。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的反应十分激烈。 “我不走!”关平野看着聂云汉,面色涨得通红,“你去哪我都跟着,我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聂云汉无奈道:“别这么任性,你我若在一处,哈沁派人来的话,我们岂不是被他一网打尽?” “那又如何,左右他也不会杀了我俩,若是再次被抓,也省得我们去寻他们的踪迹了!” “话不能这么说,那样是无奈之举,行动还是要保证安全第一。”聂云汉道,“况且我们去探山,少不得要日夜兼程,说不定还会急行军,我怕你身体撑不住。” 关平野坚定道:“我能撑住!也绝不会掉队!我跟不上的时候望星可以背我!” 聂云汉哑然失笑:“你还要带着望星?一来他的体力不能跟我们相提并论,二来他也不会武功,万一遇上敌袭怎么办?说句难听的,一旦被哈沁发现,我们四人未必护得住你们两人。” “我不怕!也用不着你们护着!”关平野从床头拿出一个小包袱,“我可以自己护着自己!” 他把包袱打开给聂云汉看,只见里边有一支小巧的手铳,有两套袖箭,还有数十个拳头大小的黑球,一看便是某种火雷。 聂云汉皱起眉:“你哪来的手铳?这东西也不好用,弄不好还会伤了自己!” “父亲去世前给过我一把,后来家中清缴的时候我偷偷藏了起来,没被人发现。”关平野得意道,“这把手铳我改过了,可以连发十几发弹丸,几乎不会炸膛,只要是我亲手操作,必定不会出问题。至于其他的东西,都由我亲自改装,这袖箭更轻盈,可以自动上箭,每次五支短箭,箭头都淬了毒,还有这些腰间雷,都威力无穷,一颗就能瞬间夺走至少三人性命,有了这些东西,哈沁派多少人来都不够填命的!” “难怪你房中有这么浓郁的石亭脂的味道,你将这些东西带在身边,就不怕危险么?”聂云汉看着那些黑溜溜的腰间雷,心中十分担忧。 关平野轻描淡写道:“危险?我这两年哪天不危险?相比人心而言,这些东西反而是最安全的。” “这两年,你除了改造铁盾,就是在研究这些?” “父亲含冤而死,你又被关在大牢里,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铁盾是死的,我也带不走,所以只能躲在林园不出去,研究这手铳和腰间雷,也不过是为了防身罢了。”关平野黯然道,“偏偏那日跟望星出门,没有带上这些东西,要不然也用不着哥哥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聂云汉动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我弟,我理应照看你,这两年身不由己也就罢了,怎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是啊,一家人……”关平野垂着头,纤长睫毛挡住他的目光,轻声道,“可现在哥有了更重要的人了,我算什么。” 聂云汉见他老调重提,顿时心塞,冷下脸道:“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喜欢别人跟我叽叽歪歪,我只对你说一遍——你与阿闲对我来说都重要,你俩不论谁出事,我都会拼了命去救,惟一的区别就是,我希望你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好好活着,但我会与他同生共死,你明白了吗?” 关平野抬眸,眼中有泪光闪烁:“哥,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我呸!”聂云汉捶了他一拳,“你是我义父唯一的儿子,少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左右我也不能传宗接代……生与死又有什么重要?” “关平野,你活着是为了传宗接代吗?”聂云汉本来心情就不好,此刻更是没了耐心,“兔崽子欠收拾了是吧?别招我揍你!” 关平野听他这么说,“噗”地一声笑了:“好久没听见你骂我了,怪想的。” “你什么毛病?给好脸还不行。”聂云汉乜斜着眼觑他。 “对关系远的人客气,关系近的人之间就是会骂骂咧咧,那叫不生分。”关平野认真地看着他,“哥,两年不见,很多事都变了,我不怕别的,就怕你跟我生分。” 他天生一双含情眼,平日里不苟言笑,也不与人目光相触时,只显得有些疏离,但他专注看人的时候,配上潋滟眼波,看起来十分深情。 昨日之前,聂云汉并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什么别的含义,可现在他懂了,再看这双眼,不免有些毛毛的,生怕再多说两句,这孩子就要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来。 “你是我弟,我俩永远不会生分,但你也得答应,别惹我生气才行。要是我气急了,也会六亲不认,没个十年八年都不会再理你。”聂云汉意味深长道。 关平野歪着头,笑道:“哦?那得是什么样的错,才会惹你这样生气?” 聂云汉“哼”了一声:“不守本分,任意妄为,比如现在,你就得听我的话!” “这可不行。”关平野收敛起笑容,“我一定会跟着你,就算你把我送回归梁府,我也会再跑出来。红旆峰嘛,线索还是我提供给你的,我可以自己找。如果你找人盯着我,我就绝食,以死明志。” “混账玩意儿,以死明志是这么用的么?!” 关平野抓住聂云汉的袖子,轻轻摇了摇,撒娇道:“只要你带着我,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聂云汉扒拉掉他的手,冷冷瞪他一眼:“少跟我来这套!现在我以军纪要求你,你必须服从!”
第154章 居心 卓应闲的岗哨位置在后门口的大树上, 也是当日他们守株待兔等归燕门弟子出现的那棵树。 夏日午后极其闷热,他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既有些困乏, 又被蝉声吵得脑仁疼, 干脆闭上眼打坐, 以求静心。 他知道聂云汉会让向羽书和秦落羽一起回归梁府待命,也担心向羽书会闹情绪, 但不管怎么样,这已算是最好的安排了。 卓应闲虽然闭着眼,但耳朵却支棱着, 一直留意周遭的情况,这些日子确实风平浪静,眼下也是如此,除了有窸窸窣窣小动物经过的响声, 并无其他异动。 突然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贴在了他的面颊上,把他吓了一跳,身形没坐稳, 险些要掉下树去,接着便被一双臂膀给搂进了怀里。 是聂云汉。 “小心肝儿, 这么站岗可不行。”这人声音里透着促狭,低低地在卓应闲耳边响起。 卓应闲方才还觉得自己対周围环境尽在掌握,此刻便横遭打脸, 恼羞成怒:“聂千户可知‘欺人太甚’四个字怎么写么?” 聂云汉看他涨红了脸的模样,甚觉可爱, 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我错啦,卓少侠大人不记小人过, 别跟我一般见识。” “你怎么出来了?事儿都谈完了?羽书什么态度?” 此话刚一问出,卓应闲便见聂云汉眉宇间闪过一丝烦躁,便知事情进展不顺。 聂云汉本就来找他解闷儿的,便把向羽书和关平野的情况都说了说。 其实他并非要赶向羽书走,让他和左横秋在归梁府待着,就等于是后备力量,避免被人一窝端。若是他们几人探山出了意外,左横秋也好去搬救兵。 另一方面,日久见人心,那秦落羽到底是人是鬼,须得有时间考验才能进一步分辨。聂云汉想看看,若是向羽书成了弃子,秦落羽是否还能沉得住气,如果沉不住气,她会做什么。 届时狐狸尾巴露出来,真相自然大白,便也无需多费唇舌,更不用搭上多年兄弟情义。 向羽书的反应并不出乎聂云汉的意料,但是这般猜中结果的感觉并不好受。 “若换了以前,这孩子定不会往别的地方想,他不会用恶意来揣测我,能分清利弊,知道我做出的是最正常的任务安排。”聂云汉失落道,“在他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我已经尽可能避免引发冲突了,没想到还是成了这样——多年的信任就这么被瓦解了,想想都觉得既可悲又可笑。” 卓应闲搭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也别这么想,秦落羽那边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连我们都找不到破绽,何况羽书。他也不是不信任你,现在只是闹情绪罢了,过些时日,你交给他任务之时,他一定还是会认真执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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