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昙想了想,向聂云汉伸手:“解药拿来。” 凌青壁喜道:“大哥你同意了?” “他们先给解药,以示诚意。”孔昙斜乜着聂云汉。 卓应闲皱了皱眉,拉住聂云汉的胳膊:“不行。” 聂云汉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放心。” 凌青壁哭笑不得:“你们几个能不能干脆利索一点?明明目的是一致的,何必在这内耗?你们搞谋略的简直绕得人脑子疼!” 孔昙盯着聂云汉:“目的是一致的,方法却不一致,这是我的原则,自然不能屈服。” “既然孔兄如此固执,那我也没别的办法。”聂云汉站起身道,“只能扒你衣服了。” 凌青壁瞪大眼睛:“为什么?” 聂云汉走到他们近前,半蹲下道:“其实我也担心孔兄安危,并不打算非逼你去,想找人假扮你的模样。段展眉今日见了你的穿着,便只好借你外袍一用,另外再从你下属中找个与你身形相仿的,辛苦凌二哥帮忙易容成你的模样。” 说到这里,他突地停顿了一下,促狭地笑了:“只不过凌二哥这次须得细心点,可别再把什么痣啊痦子啊什么的点错地方,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凌青壁不禁讶异:“……什么意思?” “我家八岁小儿都看出来了!” 提到这个,凌青壁这才想起来,那日与卓应闲狭路相逢时,是游萧率先叫破了他的身份。 “那孩子不仅能看得出我易容,还能识破我没易容时的真面目?”凌青壁不免咋舌。 聂云汉此刻又一副慈悲的样子,安慰道:“没事,我们都着过他的道。” “事不宜迟,还是辛苦凌二当家尽快准备吧。”卓应闲不爽他俩互相逗贫,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最后一件事,好尽快安排苗笙和游萧离开五陵渡。 万一夜长梦多,最后被段展眉发觉苗笙没死,到时不知道又会多生多少事端。 凌青壁也知不好再耽搁,转身看向孔昙:“大哥,我……” 孔昙脸上并无怒意,平淡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你。” 心中虽有歉意,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回头,凌青壁认为自己做得没错,便也不再解释,动手去解孔昙的外袍。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手下敲了敲门,喊道:“大当家,属下有事急报!” 孔昙浑身无力,任凭凌青壁摆弄,此刻抬了抬眼皮:“进来!” 那手下推门进房,见凌青壁正在脱孔昙的衣服,而聂云汉和卓应闲在旁安坐静观,不禁心中一骇。 但他也不敢多问,低下头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方才外面来了个骑马的人,丢下这个物件,说要交给你。他还留了一句话,道‘如果雷老三不够分量,加上这名女子,看看够不够打动孔先生的心。’” 聂云汉见他拿的是个卷轴,便接过来打开看了:“是幅女子的画像。” 卓应闲凑过去看,见画上的确画的是名女子:“笔法凌乱,应该画得比较匆忙……这难道是锦岚?不过这锦岚是韩三爷的相好,为什么拿她来威胁孔先生?” 凌青壁小心翼翼抬动孔昙的手脚,生怕不小心折了他,只道:“开什么玩笑,我和大哥根本不知道三弟还有相好。不过今日左横秋着人来通知我锦岚的事,我也派人去那彭员外的别院查探了一番,并无人居住,或许是被人掳走了,但此事怎么会与大哥有关系。” 聂云汉把画轴转过去对着他们:“我们不认得,你们看呢?” 孔昙原本意兴阑珊,被软筋散弄得昏昏欲睡,这会儿极为艰难地抬起头,看到那画中人,神色顿时变得凌厉,瞳孔骤缩! 凌青壁见孔昙神色不对,也转过去看,诧异道:“这是……雪凰?不可能!” 聂云汉一听“雪凰”二字,也十分惊讶,将画轴转过来反复打量。 卓应闲见他分明是知道这个人的,不禁问道:“雪凰是谁?” “便是……孔兄昔日同袍。” 聂云汉见正主在前,也不好多说,卓应闲何等聪慧,联系先前之事,又见这雪凰是名貌美女子,便已揣测得差不多。 孔昙挣扎着想要坐正,沉声道:“把画像拿来……给我看!” 凌青壁从聂云汉手中抢过,递到孔昙面前。 孔昙已经无力抬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画上的人,眼圈发红,嘴唇颤抖道:“聂云汉,给我解药……我与你们同去!” 还不等聂云汉反应,凌青壁先急了:“大哥,这不可能是雪凰!你知道她已经死了!我觉得方才聂兄说得也有道理,你还是别去了,找个人假扮就行,他们没见过你,定然认不出……” “我要去!”孔昙厉声打断他,眼底情绪奔涌,一双眸子黑得发沉,“我得亲眼看看。” 凌青壁深知孔昙又臭又硬的性子,便也不再多劝,向聂云汉使了眼色。 聂云汉会意,从怀中取出解药,递给凌青壁,看着他给孔昙喂了下去:“方才那短箭上的软筋散下得并不多,药效本不会持续太久,服了解药之后,半盏茶的时间就能活动,待我们跟段展眉赶到目的地,也得一个多时辰,届时软筋散的药效也应该消散得差不多了。” 孔昙并未理会这些话,盯着卓应闲道:“你说这画上女子是老三的相好,什么意思?” “是那姓彭的员外说的。”聂云汉接过话头,“这锦岚是彭员外家中婢女,韩三哥为了帮她赎身,才欠了彭员外人情,答应来帮段展眉。两人到底有无私情,我们也并不知晓。” 孔昙转头看向凌青壁:“去把段展眉带来!” 聂云汉起身:“我俩与凌二哥同去。” 段展眉先前嚷着要见孔昙被拒,此刻不免有些惴惴。 这姓孔的脾气很倔,也并非会因着一点小事自乱阵脚的主,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五陵渡潜藏七年却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如果今夜不能引他去自己早已设好的圈套,那恐怕真会功亏一篑。 至于锦岚……这事他虽然安排廖管事去做,但究竟效果如何,他并没有十成把握。 打探来的秘辛未必准确,可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了。 直到柴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又听那些守卫纷纷口称“二当家”,段展眉才终于放下心来。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是性格执拗之人,越容易为情所困,看来这张牌,自己出对了! 凌青壁使人把段展眉从柴房带出来,没有跟他交谈,命人将他带往微雨小筑,同时吩咐下去,准备好一辆马车,其余人骑马跟上。 卓应闲此刻见着段展眉,心中一惊。 他只知道聂云汉应该会好好教训此人一番,却没想到会下如此重手。 段展眉原本只是多了些邪气,面孔生得也算英俊,此刻却满脸青肿,一个头胀成两个大,眼睛只余一条细缝,行走都困难,须得两人搀扶。 “不是叫你别替我出气么?你还把他打成这样?”卓应闲悄悄拉起聂云汉的手,见他拳头上果然也是又红又肿,不由有些心疼,怪自己太粗心竟然之前没有发现。 聂云汉笑了笑:“不是为你,是为我。他把我气坏了,我自然要揍他一顿出出气。” 卓应闲知道他满嘴借口,实际上还是疼自己,不欲与他争辩:“早知道方才给你上点药了。” “哪有那么娇气,大热天的还要缠着布带,闷得慌。”聂云汉握紧他的手,“你身上裹了好几层,热不热?可别把伤口闷坏了。要我说,这几日真该歇着,待在房里也能少穿件衣服,清凉许多。” 他说得一脸正气,可卓应闲还是莫名听出一丝旖旎来,兀自觉得耳根发烫,佯装正色:“我也没那么娇气,这点伤不在话下。” “看你受罪我心疼嘛,真是,这么不解风情。”聂云汉假装委屈,调侃了一句,随即又郑重其事道,“一会儿见了哈沁,他必以我为目标,跟着我着实危险,但我也不放心你跟着别人,所以务必跟紧我。” “嗯,保证一步不落。” 到了微雨小筑楼下,孔昙已经叫人搀着自己等在了门口,戴雁声还给他扎了几针,好让他尽快散去软筋散的药力。 见了段展眉,孔昙面色清冷,只道:“你将人藏在何处?我与你走一趟。” “孔先生是个明白人。”段展眉勾了勾唇角,却使那肿胀的脸更显狰狞,“那我们即刻启程去万壑山吧。” 听到这处名字,孔昙无甚表情,倒是凌青壁惊讶地挑了挑眉。 聂云汉问道:“此地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问题不好说。”凌青壁表情颇为玩味,“不过我记得,金红砂的私矿就在那山上。”
第77章 套话 孔昙与段展眉均行动不便, 坐进了马车。 卓应闲有伤在身,自然也享有乘车的待遇,而聂云汉与卓应闲寸步不离,又要盯着段展眉, 于是也跟了进去, 将一直不离身的装备放在身侧。 凌青壁、万里风与戴雁声皆与其他手下一起, 骑马跟在后面,那些手下足有十五人, 均配了弓箭。 为防备不测,凌青壁将一半人马留在绿绮琴,戴雁声也将解药留给了那些护卫, 等他们恢复过来之后,先将苗笙和游萧带回清寒居,石歧谢辉一同跟着前往。 同时,凌青壁还着人去通知在清寒居待命的剩下十二名护卫, 让他们循着沿途留下的记号,速速寻来支援。 马车中,聂云汉与卓应闲坐在一侧, 孔昙与段展眉在另一侧,四人相顾无言, 只余车轴吱呀作响,车内气氛十分压抑。 孔昙抱着双臂,闭目凝神, 他感觉到力气正在慢慢恢复,那混沌不清的头脑也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就在半个月之前, 他亲手将雪凰下葬,葬在连峰山上, 因此他心里清楚知道,那个女子绝对不会是雪凰。 可她竟与雪凰如此相像,他是真的忍不住……想要再见那人一面。 哪怕那只是有几分相似,他也想再看她曾经鲜活的模样。 聂云汉冷冷端详着段展眉,段展眉也发现他在看自己,毫不怯懦地迎着他的目光。 “为何如此看我?”段展眉讥讽道,“是在欣赏你的杰作么?” “我在想,段舵主确实是个人才。”聂云汉慢悠悠地说,“就算身陷囹圄,还能机关算尽,在最后一刻绝地反击。” 段展眉冷笑道:“谢聂公子谬赞,在下不过是想活着,而且还想活得越来越好。” “哦?”聂云汉挑眉道,“我还以为你痛失所爱,此生不会再觉得开心呢。要是换了我,不殉情,也得出家。没了爱人,就算挣得盆满钵满、身居高位,又有什么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卓应闲的手,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 卓应闲知道他是成心戳段展眉的心,想扰乱他的思绪,借机套出些话来,便也十分配合,歪头靠在了聂云汉的肩膀上,做亲昵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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