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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御医，公主风寒如何了？” 谭远山摸了摸花白的山羊须，道：“已经有好转了，不过仍不可大意，先前孔御医开的药方接着再用，再隔一日，老臣或者孔御医再来，到时候再决定是否减少药量或者停药。” 凌雪棠还想着方才慕仙宜要出去走动的事，又问道：“不知这几日，公主可否出去走动？” 谭远山笑着看向慕仙宜，问道：“公主这是闷得慌吧？” “正是呢，这几日闷在家里，我都快闷死了！”慕仙宜很是委屈。 “走动倒是也可以，只是要做好保暖，不能再扑了风。”谭远山说着，又转身问许思无要药箱，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凌雪棠，道，“此乃老臣用药物做成香丸，在室内点燃，可凝神静气，加快风寒好转。” 凌雪棠拿了，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多谢。”说完，又让鸾镜送他们师徒二人出去。 慕仙宜看着师徒二人出去，忍不住对凌雪棠道：“那许思无好怪的一个人，看着文质彬彬、翩翩君子，应当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怎么那么怕我呢？” 凌雪棠一心扑在慕仙宜的病情上，倒是未察觉，挑了眉道：“有吗？” “有啊，离我远远的，好像很不愿意与我接触似的。”说到这里，慕仙宜未免有些不高兴，撅了嘴说，“难不成我长得有这样可怕吗？还是我骄纵之名传得人人皆知故而躲着我呢？” 凌雪棠闻言笑了，一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怕是公主的错觉，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公主？” 慕仙宜这才像被顺了毛，心满意足地笑了，又扬着下巴说：“你瞧你瞧，谭御医也说我能去外边走动了，等明日上午，你便陪我去外边走走，可好？” “好。”凌雪棠宠溺地说道。
第八十一章 病眼开时月正圆 二人正说着，又有侍女暖玉进了来，恭声道： “公主，驸马，皇后娘娘遣人来了。” 慕仙宜一听，就知道皇后这是做门面功夫来了——她的大女儿做了丑事，陷害自己，结果落得个身败名裂还被贬为庶民，皇后心中忌恨自己，可面上必须做出痛心疾首又关心自己的模样来，否则她这“贤后”的名声哪里还立得住呢？ 慕仙宜才不要瞧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呢，便忙对凌雪棠道：“驸马，这皇后是到我这边做门面功夫来了，我不愿与她的人虚以委蛇，你就说我睡下了，把她打发了便是。” 凌雪棠好笑且无奈，道：“嗯，我去打发了便是。” 说着，起身出去了。 慕仙宜见他出去，自己拉了锦被睡下了，一心专注地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听到外头没了声音，这才坐起了身，对着一旁站着的暖玉使了个眼色：“快快快，给我倒水，我要喝水。” “是。”暖玉连忙倒了热水送过来。 慕仙宜正喝着热水，便见凌雪棠掀开厚重的帘子进来了，他动作十分轻小，大约是怕进了风，扑着了慕仙宜，慕仙宜见他跟钻一样进来了，又是好笑又是觉得窝心，道：“如何，皇后派了谁来？” “皇后身边的青素姑姑，还带了一篮水果来，说是冬日里不曾有的荔枝和蜜桃，特地给你送来的。我怕她没安好心……” 慕仙宜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打断他：“别别别，赶紧叫人给我拿回来不许倒掉！” 凌雪棠见他这着急模样，“噗嗤”一声笑了。 慕仙宜忽然明白过来他在拿自己取乐呢，红了脸，嘴上不依道：“这冬日里的荔枝和蜜桃多稀罕，我就是怕暴殄天物！” 凌雪棠也戳穿他这吃货的心思，笑着道：“是是是，我也知道，皇后急着做门面功夫，定是拣最对你胃口的好东西来讨好你，哪里会下毒害你呢？我叫人去洗了，稍后用了饭，剥给你吃。” “好！”慕仙宜一听说有的吃，立刻什么都不计较了，仰着脸直冲凌雪棠笑。 本来说好第二日要出去走动的，昨日晚上慕仙宜都和凌雪棠商量好了要去何地，今日清晨，慕仙宜的病情却加重了，本来人不热的，突然就有了热度，慕仙宜一烧就容易嗜睡，早上用了早膳，一点出去走的兴致也没有，又睡过去了。 凌雪棠只以为是昨晚两人睡得晚，慕仙宜又着了凉，心里虽着急，倒也没有请御医再来，可谁知道到了第三日，病情却越发重了，慕仙宜整个人都烫得不得了，好似火烧一般，别说起来走动了，根本就不省人事了。这下凌雪棠慌了，赶忙派人去请孔思淼，对下人说： “便是他也病得起不来，也得给我抬来！” 底下人不敢怠慢，连忙去请了孔思淼来。 孔思淼见凌雪棠阴沉着一张脸，亦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为慕仙宜诊脉，可是诊了半天，却是什么也诊不出来，大冬天的，孔思淼额上出了一额头的汗，他拿袖子碰了碰额头拭汗，朝凌雪棠拱手道： “驸马，老臣无能，竟诊不出来异常。公主这几日饮食、用药情况如何？” 凌雪棠便将这两日慕仙宜的饮食与用药都与他详细说了，连皇后送来的荔枝和蜜桃也没有遗漏，虽然他自己也吃了。 孔思淼皱着眉，满脸的疑惑：“饮食用药皆正常呀，怎么会加重了病情呢……难道公主昨日去外头走动了？” 凌雪棠摇了摇头：“不曾。本来说好要去外面的，可是他病情加重，很是嗜睡，便未去。”说着，他想起来先前谭远山来的事，不由疑心，问道，“那日谭御医来时，多给了我一味药，说是香丸，是不是香丸……” 孔思淼摆了摆手：“那香丸我是知道的，不会有问题的。” 找不出问题，凌雪棠的脸色越难看了，双眉蹙起，唇抿成一条直线：“那你先开药方吧，止住这病情势头最重要。” 孔思淼亦是无奈，只好道：“也好，老臣先开药房，回头研究一下，怎么会如此。” 凌雪棠点了点头，朝鸾镜扬了扬脸，鸾镜便送孔思淼出去了。 屋里再次回复了宁静，窗边的书案还放着前日未下完的棋局，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落在地砖上，却似霜一般冷。慕仙宜安静地躺在床上，小脸上烧得一片绯红，大约因为身体不适，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还蹙着眉，小嘴时不时瘪一瘪。 凌雪棠沉默地看着他，垂落在衣裳边的手猛然握紧了。 已然是腊月十八。 京都城家家户户都欢欢喜喜地在准备过新年，唯有镇国公府一丝过年的喜气也没有——慕仙宜病重已是第三日，药喝下去，却是一点都不见好转。 凌雪棠守在他床边，几乎是片刻不敢离开。 慕仙宜病重的消息他不许底下人传出去，怕传入宫中，叫宸妃知道了，又要伤心难过。 楼毓章在昨日来找慕仙宜下棋，偶然知道了这消息，虽许诺了不会声张，也不知道会不会告诉楼家人。 “主子，您让属下去请的人到了！” 外头传来周勉的声音，凌雪棠一惊，连忙起身出去，一出去，就见一个披着大氅的妙龄女子站在门口，正冲着自己微笑： “凌将军，竟也有用得上小女子的时候？” 凌雪棠没顾得上和她对付，赶紧侧身掀开帘子，道：“快进来，快去看看公主如何了。” 那女子也不多说，敛了笑，点点头，赶紧进去了。 凌雪棠正要放下帘子转身，却见周勉身侧还站着一个人，仔细看，却是白羽，见他也风尘仆仆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眼睛直往里头张望，一副担心和焦虑的模样。他问道：“你也去了？” 白羽的目光这才落到他脸上，点了点头：“嗯。我说过，我会报答她的。” 凌雪棠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落下帘子，转身进去了。
第八十二章 四犯剪梅花 凌雪棠进了屋，便见那女子解开了披在身上的斗篷，正坐在床边为慕仙宜把脉，他忙快步走过去，问道： “红药，如何？” 名唤红药的女子沉默了须臾，随即将慕仙宜的手放回到棉被里，表情戏谑，目光嘲弄：“你一直不曾娶妻的原因，我现在总算知道了……” 凌雪棠以为她在调侃自己娶了慕仙宜，因此也未回答，只蹙着眉头问道：“到底如何？” “真无情，你难道一点都不想跟我说一下前因后果吗？” “苏红药，我现在没有心情与你说笑。”凌雪棠的面色越严肃了，只是语气很是焦急，“算我求你，你快告诉我公主到底如何。” “好吧。”苏红药这才起了身，走去桌边拿自己的药箱，“公主原本就风寒入体，又被人用了药，湿寒变作了毒，侵入内里……” “用了药？用了什么药？”凌雪棠满脸疑惑，“大夫是信得过的大夫，药方也正常，连煎药都是公主信得过的贴身侍女亲自煎药，怎么可能还有被人用药的机会？” 苏红药闻言，也蹙起了柳眉，姣好的脸上露出不解：“是吗？那你把最近公主所用的药、吃的东西，都一一告诉我，任何小细节都不可遗漏。” 凌雪棠便详细地将这几日以来慕仙宜所用的药和吃的东西告诉她，等苏红药听到“香丸”时，却突然叫道： “香丸还有剩下吗？取来我看看。” “好。”凌雪棠忙转身去取，从一旁柜子里取出先前谭远山给他的小盒子，走过来递给苏红药，“你看，就是这个。” 苏红药打开小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两颗寻常珍珠大小的香丸，她拈起一颗放在鼻下闻了闻，很快将香丸放回去，抬头看向凌雪棠，面上带着凝重：“是它没错了。” “什么？它？”凌雪棠有些不相信，“可是这是谭远山给我的，哦，这个谭远山是另一个御医，给皇帝请平安脉的，皇帝内心对仙儿有歉疚，谭远山不可能会害她……更何况我们信任的御医说是知道香丸的存在，是没问题的……” 苏红药安静地听他说完，将盒子递还给他，一边摇了摇头，道：“不是，确切来说，香丸没有问题，是香丸和别的东西一起用，就有问题了。” “什么别的东西？” “荔枝。” “可是如果药性相冲，孔思淼不可能不知道啊……而且这两样，我也都用了。” 苏红药指了指盒子，道：“下毒的人是个用药的高手，这个香丸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在香丸里加了一味料，黑参香，这药与荔枝相冲，一起用，便会加重他的风寒。至于你，你没有得风寒，健壮如牛，这点小小的毒性于你而言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可他却是正在病时，身子又虚。” 凌雪棠闻言，目光缓缓落在盒子上，神色复杂，眼底阴冷极了。 苏红药见他一副似有所悟的模样，便也不再说，转身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小砚台，一壁写一壁道：“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立刻叫人去抓药，抓来了，不要煎，我先为公主施针，施完针，我亲自来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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