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雪后施粥上 他霎时抬起头，看着眼前黑眸炽热的凌雪棠。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又想到今日自己母妃告诉自己的方法，可是始终还是下不了决心，正在踌躇犹豫间，凌雪棠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直，将他搂得更紧，对他说： “玄玄，我心悦你，想与你成一世夫妻，你不要怕，交给我，好不好？” 慕仙宜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很想很想和凌雪棠做一世的夫妻，他也很想很想与凌雪棠肌肤相亲，可是他的男儿身却让他无比心虚和心慌——若是凌雪棠知道了自己是男儿身，自己一直都在骗他，他会不会很讨厌自己，再也不愿意亲近自己？ 可是若是根据母妃所教，以做梦的事推脱，却又一年不得与驸马亲近，更何况是再次欺骗他，他总觉得心中过不去…… 他在想，是否鼓起勇气，在今日便告诉凌雪棠，自己就是男儿身，也好早有个了断。 “怎么了？”凌雪棠望着他脸上害怕和惊慌的表情，眼底掠夺性的热度也褪下了一些，多了几分温柔，安慰道，“玄玄别怕，如果玄玄不愿意，我不强迫你。” 慕仙宜望着他，心底难受得要命，从没有这样一次痛恨自己是男儿身过——若自己是女儿身，该有多好？ 他望着凌雪棠那张俊美、温柔的脸，心中舍不得极了——若是有个万一，这个男人便会厌恶自己，自己便会失去他，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的原谅…… “嗯？”凌雪棠见他不说话，怕他吓到了，不由再次问他。 慕仙宜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凌雪棠这下彻底变作了寻常温柔的他，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背，道：“算了，玄玄不喜欢，我不逼迫你，玄玄还小，还是小姑娘呢。” 慕仙宜闻言，心中更不好受了，干脆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胸口，满脸依赖他的样子，有些瓮声瓮气地说：“我……我心中还未有这桩事儿……驸马能不能宽限我几日？” 凌雪棠闻言，以为他的确是第一次害怕这事，宠溺地笑了，低声对他道：“莫说几日，便是几年也宽限得，玄玄不必为难。” 慕仙宜听了，毕竟松了口气，心里好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娇娇地说道：“驸马真好，我也心悦驸马，如花得雨，如鱼入水，如鸟归巢，如清风相伴明月……” 凌雪棠见他一口气取譬四喻，心上也不由欢喜，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公主真是个才女,连倾诉衷肠的话也说得这样好听。” 慕仙宜却只恨自己不能将自己的心捧出来给他看，又是害羞，又是诚实：“我这是真心话，没有哄你高兴的意思……啊，真的好难为情，不说了不说了。” 凌雪棠笑出声来，抱着他，像是抱着个要疼到心尖上去的宝贝：“嗯嗯，不说了不说了，我们早些休息吧，好不好？” “好。” “那今日我与玄玄一同就寝，可好？” 慕仙宜一下又抬起头来，瞪着眼睛：“啊？” 凌雪棠却是一皱眉：“怎么，一同就寝也不好？” 慕仙宜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想，一起睡而已，应当不妨事的吧？ 于是便点了点头：“好，就依驸马。” 凌雪棠一勾唇，打横抱起了他往床前走：“玄玄不过是怕我欺负你，别怕，等玄玄同意了，想好了，我有的是时间欺负你。” 慕仙宜羞得叫了一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他家驸马真的是好坏啊！ 雪下了两天两夜才停。 整个京都城俨然是个雪国，积雪都堆得齐腿肚深，天寒地冻，街道上的行人却越发多起来了，大家都在屋子里躲了这两天，好不容易雪停了，因此都出来透透气，晒晒日光。 慕仙宜在昨日收到皇后娘娘与他母妃的联合旨意，说雪下得太大，怕一些穷苦的百姓和孤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因此派了宫中的人到城隍庙门口施粥、赠衣，叫他和太子轮流去当一日的“监工”，太子第一日，他第二日。 说是当“监工”，其实也是给他一个机会露露脸，太子代表东宫和皇后，他便代表宫中的其他女眷后妃。 镇国公和国公夫人听说了，也立刻表示要捐钱捐物，在第二日，叫凌雪棠带着这些物品一起和慕仙宜过去当“监工”。 慕仙宜是很乐意做这些事的。他虽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但也知民生疾苦，不必说别的贫苦之地，单说京都城，便有许许多多的贫苦百姓，也许能不能过了这个冬天都是要考虑的事。更何况说是来“监工”，其实也不过坐在那里看着罢了，分衣施粥都有下边的人会做的。 因此，这一日慕仙宜穿得很是朴素，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脸上戴着面纱，和凌雪棠一起过来了。 城隍庙门口已经有许多百姓在排队了，不过因着今日是第二日，队伍很有秩序，百姓们也不哄抢不吵闹，都静静地等着。 见慕仙宜来了，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参见金城公主。驸马，公主驸马万福金安！” “快快请起，各位百姓，今日衣物和粥都是足够的，大家不要哄抢，有序排队。”慕仙宜站在门口望着众人，声音不轻不重，却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在场众人耳中。见众人无异议，慕仙宜便对内里派来的内监扬了扬脸，道，“开始吧。” “是！” 慕仙宜见施粥和分衣都已开始，便松了一口气，环顾这些百姓，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悲悯，低声对凌雪棠道：“天子脚下，尚有如此多穷苦百姓，不知浩然九州，又有多少苍生遭难。” 此时又可惜自己是“女儿身”，不能光明正大去参与政事，也好为百姓出点力做点事。 凌雪棠听了，安慰他道：“自古以来，兴亡皆是百姓苦，好在陛下励精图治多年，比起前朝，总算对得起黎民百姓。” 慕仙宜心中又好受些，毕竟他父皇虽不算什么盛世明君，但比起前朝的昏聩无能的帝王，却又好上太多，百姓的日子也比前朝时好了许多。 二人正说着呢，忽然听到人群中突然爆发争执声： “你这粥稀得不能喝，是在耍我们吗？” “喂你好好说话！” “我哪里不好好说话了！那公主身穿绫罗绸缎，却还装模作样来施恩，我们不稀罕你的施舍！兄弟们，大家一起抢啊！” 慕仙宜还未回过神来，就见那个争执的男子和身后的几个人手里突然亮出一把刀，干净利落地捅倒眼前的内侍，朝着自己和凌雪棠气势汹汹而来！
第七十章 雪后施粥下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凌雪棠一把搂住慕仙宜往旁边一躲，堪堪避开了为首之人的匕首，然而下一刻，那人的匕首又朝二人刺来！ 凌雪棠手上没有武器，情急之下，只能带着慕仙宜走马灯一般闪躲。 “保护公主驸马！” 只听周围的侍卫一声大叫，所有的侍卫，包括凌雪棠和慕仙宜身边的暗卫都现身前来支援，百姓们更是尖叫着一哄而散，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慕仙宜只见为首那人好像是甩不开的鬼魅一般，在被两三个暗卫包围，还能抽身前来刺杀自己，幸好凌雪棠已经从侍卫处接了一把刀，好几次挡开那人的进攻。 “公主，驸马，快快进来！” 身后有人朝着二人喊道。 凌雪棠正要带着慕仙宜庙中撤走，却发现慕仙宜一把拉住了他： “驸马，那孩子，快去救那孩子！” 原来不远处有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才十一二岁模样，正慌乱地在混乱的人群中钻来钻去，捣乱的刺客好几次险些砍到他，处境极是危险！ 刺客来势汹汹，准备充分，武艺高强，一边是慕仙宜，一边是无辜的孩子，凌雪棠满心的犹豫，他望了望慕仙宜，咬了咬牙，将他往角落里一推，扔下一句： “等我！” 便头也不回地朝混乱中杀去！ 慕仙宜双手抓住墙角的门框，焦急地朝凌雪棠望去，只见他一路杀进去，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那孩子身边，一把将他夹在腰间，又带着他重新杀回来。 他正微微松了口气，忽然听见一声凌厉的“慕仙宜，受死吧”，循声一看，便见那为首的大汉身形异常敏捷地摆脱了侍卫的包围，脚尖一点，朝着自己扑来！ 慕仙宜脑子一片空白，双眼瞪得大大的，只见那大汉仿佛一座山似的，身形越来越大，离自己越来越近，而自己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扬起匕首！ “噗——” 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音。 高大的刺客一脸的呆愣，随后想轰然倒塌的大山一般倒在地上，露出身后一张熟悉的脸来： “娘诶，我杀人了！”楼毓章手里举着剑，望着地上的大汉，满脸的惊诧和怔愣。 这时，带着孩子的凌雪棠赶了过来，叫道：“快往里面退！” 说完，一把拉起慕仙宜往庙里走。 “表哥快走！”慕仙宜一边走一边不忘叫上楼毓章，楼毓章这才像是惊醒了过来似的，连忙跟着跑了进来。 进了庙里，凌雪棠一放下孩子，就上前察看慕仙宜：“公主没事吧？” “我没事……”慕仙宜赶紧摇了摇头，又说，“叫他们留活口，此事蹊跷！” “嗯！”凌雪棠点一点头，正要出去，就见他的贴身侍卫走了进来，向他禀告道： “主子，所有刺客都已经死了，一共六个刺客，四个被杀，余下二人服毒自尽了。” 凌雪棠紧紧地蹙起剑眉，面色一下阴沉起来：“训练有素，武功高强，比起你我都不遑多让，且事败之后服毒自尽，可见并非寻常百姓捣乱，分明是杀手冒充百姓行刺杀之事。”他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手下，“将这些尸体先搬回去，仔细查，一定要找到线索！” 在后面听着的慕仙宜走了上来，低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京兆府尹李敬一定会赶过来，我先坐马车回府，你便说我受了十分的惊吓，哭哭啼啼甚是气恼，他怕担责，这六具尸体也不会立刻问我们要。” 凌雪棠点了点头：“好，我让暗卫们护送你回去，你路上小心，我来善后。”说着，又郑重地对楼毓章道，“毓章，公主拜托你了。” 楼毓章还有些神思恍惚，不过听到凌雪棠的话，还是打起精神，认真地点点头：“一定保护好他！” 慕仙宜转身要走，不料大氅却被扯住了，他回头一看，就见方才凌雪棠救的孩子正仰着脏兮兮的一脸，认真又倔强地看着自己，他一愣，道：“小兄弟，现在安全了，你快回去找你爹娘吧！” 那孩子却快速摇了摇头：“我没有爹娘。” 慕仙宜又是一愣，想到来领粥和衣物的人中不乏孤儿，这孩子想必也是，便道：“算了，那你先跟我们一道回去，你坐马车外，和车夫一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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