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荚扯了扯嘴角,看着重眠低落的背影道,“您要认清现实,总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只会害了您。” “可我不甘心……喻荚,我不甘心玄叶就这样亡了国,玄叶、玄叶不该如此。”重眠的手指颤抖,眼眶酸涩。 那日的火萦绕在眼前,父皇最后的话语怎么也能不忘记,重眠努力吞咽,强忍着悲痛。 站在重眠身后的喻荚强压着不耐烦,低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殿下,您不用太伤心。” “不——我、我不能……”重眠几乎要压不住哭腔,悲伤几乎要压垮整个身体。 这几日的遭遇让重眠难以接受,可时间并未缓解压力,反而推着重眠继续向前。 喻荚有些不耐烦了,回头冲车夫使了个眼色,将手背到了身后。 “殿下,朝哭玄叶,夕哭玄叶,天命已成,我们只能拜送。” 心中仍留存有一丝不甘,重眠抬起头,立马反驳道,“不,我们不能就此放弃,还有机会,一定还有人会帮我们。” “您说的是谁?伊华大人还是安大人,他们都不会帮我们的,他们都自身难保。” “伊华她——”重眠攥紧拳头转身,正对上喻荚冷漠的表情。 重眠只觉得周身寒凉,看着喻荚凉薄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重眠吞咽一下,不肯露怯,“伊华得知消息后,一定会来的。” “等不到的,我们等不到。”喻荚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冷冷道,“我不想与殿下撕破脸,可殿下您总是这样天真,让我很为难。” 剑尖直指心口,重眠退后一步,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怖。 “殿下爱民,一定会体谅我的苦楚,玄叶已亡,我得为自己奔前程呀。”喻荚这样说着,叹息道,“您应该听我的话,可您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只能带着您的脑袋去耀禾了。” “殿下,求您成全。” 喻荚行了一礼,再抬起头时,眼中满是杀意。 重眠意识到危险,立马转身,可喻荚哪里给重眠机会,直接扯住了重眠的头发,将人直接拽倒在地。 重眠只觉得头皮一痛,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上,不等重眠挣扎着起身,喻荚就将重眠的脑袋直接按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压制让重眠没办法逃脱,指甲深扣进泥土里,重眠脑袋里一团乱麻,身上的旧伤撕裂,疼得重眠胡乱喊出声来。 可这里只有他们,哪里会有其他人来施救呢? 重眠此刻就是困于笼中蝈蝈,任重眠如何呼喊也挣不开束缚。 昔日最亲近之人露出了獠牙,要生啖下一块肉来,重眠咬牙反抗,手脚并用的与喻荚撕打在一起。 但重眠如何是喻荚的对手,更何况还负了伤,不多时就败下阵来。 重眠狼狈的喘着粗气,混乱之间,脑子里想起了谁的承诺。 重眠吸了吸鼻子,嘶哑的喊出了那个名字,“丹香……” 重眠挣不出束缚,孤注一掷的叫喊。 “丹香!” 一声比一声凄惨,直到重眠的喉咙沙哑,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重眠的头被死死压在地面上,嘴里都是泥土,名为喻荚的亡命徒露出邪笑,对即将死亡的重眠道,“小殿下,黄泉路短,下辈子再见吧。” 银刃被高高扬起,重眠的心脏砰砰乱跳,呼吸困难起来,死亡此刻已经袭来,即使费力挣扎也挣不开束缚,皮肉的痛苦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疼痛,第一次品尝到背叛滋味的重眠喉咙发痛,眼眶通红。 往日金殿中朝夕相处的回忆此刻变为了最锐利的剑,将重眠伤的体无完肤,摁住脑袋的手力气那么大,重眠感觉脑袋几乎要被捏碎。 背叛,背叛! 重眠的心脏发痛,眼睛里流出两滴眼泪来,重眠试着开口,嘴里只发出了愤怒的悲鸣。 “咣当——” 惨叫声刺耳,重眠感觉脖颈一凉,刀刃擦着重眠的脖子深深插进地面,变故来的太快,以至于重眠睁开眼时,还没搞清楚状况。 按着重眠脑袋的喻荚没说话,重眠只听到一声凄厉的骨哨响声,喉结滚动一下,看到一双靴子停在了眼前。 “黄泉路短,来世也不相见咯。” 血液喷溅,重眠感觉到,身上压制自己的力量一下子被卸去,喻荚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瞪的大大的,重眠呆呆看着那尚存一丝气息的喻荚,不由自主的发抖。 死掉了—— 重眠嘴唇颤抖,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就这样死掉了! 重眠感觉到一股拉力,恐惧的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眸子。 丹香双手抱起重眠,见重眠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开口道,“这就吓傻了?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你来救我的?”重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脸颊上还沾染着泥土,丹香听了重眠的话,轻声道,“我不能让你失望呀,小殿下,谁让……你真的在喊名字。” 丹香的额角似乎受了伤,渗出丝丝血液,重眠痴痴看着丹香那双温柔的眸子,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了。 重眠能感觉到,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劫后余生的感觉让重眠四肢发软,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丹香抱着重眠,粗略了看了一眼周围的惨像后,对姗姗来迟的羽部道,“把这里都清理干净,有活的就绑回去,让左鸢处理。” 羽部的人应声,立马忙碌起来,吩咐完这些事的丹香松了口气,重新低头看向了重眠,“现在你安全了,小殿下。还想离开狼羽吗?我说过的吧,你很贵重,你也很值钱。” 丹香的声音有几分埋怨,眼底还带着疲倦,重眠看着丹香审视的目光,低声道,“我……值多少?” “八千两黄金。”丹香眼底的笑意消失的很快,那双乌黑的眸子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平淡,重眠被这双眼睛盯得打颤,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我的人头,值这些……” “是呢,多贵重。”丹香抿唇,看到了重眠被烧伤的手。 重眠应声,低下头不再说话,丹香正准备带着这受惊的小孩回去,忽然听到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开了口,“你是怎么……” 不必等重眠说完,丹香将已经知晓了重眠的疑问,丹香勾起唇角,轻快道,“我说过了,狼羽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丹香眨了一下眼睛,俏皮道,“你可是我的人,若是真丢了你,老大会剥了我的皮。” 重眠一愣,嘴巴微张,有些恼怒的看着丹香,原来之前的那些话,都是在逗小孩子。 丹香见重眠这个反应,淡淡道,“我也希望你能拥有自由,但现在的情况是,你离开的狼羽,就会死掉。” 重眠别过脸去,不想再听丹香说话。 丹香耸了耸肩,没注意到重眠泛红的耳垂,大步抱着重眠离开这里。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重眠没有想到,再回到屋子时,里面静候了几位意想不到的人。 重眠惊讶的看着静候的几人,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老大冯琢此刻就坐在木椅上,旁边还跟着一个在敲算盘的书生,丹香带着重眠走进来时,两人一同抬了眼。 “打碎的茶盏从你的月利里扣,没得商量。”书生模样的人看了一眼丹香衣领处的血迹,面无表情的吩咐完后,又低下头去算账,冯琢则冲丹香点了点头,平淡了问了几句。 重眠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碎裂的茶盏,碎裂的瓷器碎片上还留有新鲜的血迹,显然是因为砸伤了谁人的脑袋之后碎裂的。 重眠不由得抬头去看丹香的额头,丹香察觉到重眠的目光,下意识的冲重眠笑了笑。 丹香松开了重眠,大步来到冯琢身旁,“赖在这不走做什么,钱老板,你还想扣多少钱?” 被丹香点名的钱翼头也不抬,冷声道,“算上今日打碎的茶盏,你还有三日前打碎的古董花瓶,六日前赊账的布匹,两个月前预购的脂粉……” “停停停,别再给我报账了,你干脆把我的钱都扣光吧。”丹香听得头痛,转而愤愤看向冯琢,“老大,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冯琢的目光落在重眠身上,见重眠身上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口,才缓缓开口道,“我想让你去簕竹——” “不去。”不等冯琢说完,丹香立马开口拒绝。 钱翼啧了一声,不知是因为账目还是因为丹香的话语,丹香皱眉,瞥了一眼钱翼,转身轻声让重眠出去呆一会。 ---- 重眠还是太年轻太好骗,经历过这一次后,重眠成长了一点,但不多,防诈意识并没有提升多少
第13章 抹杀 重眠缓慢的走出屋子,待到重眠离开,丹香才提高音量继续道,“咱们该去耀禾了,老大,这件事没得商量,你若不想带着狼羽去,那也没关系,你只要放我一个人去耀禾就可以。” 丹香扯了一把椅子坐下,拧眉盯着冯琢,冯琢对丹香的话语没有意外,只是板着脸道,“久,这是为了你好,现在不比以前,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做傻事。” “你不必瞒我,我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咱们错过了什么吗?”丹香攥紧拳头,压抑道,“耀禾的慈怀将军,现在成了人人喊打咒骂的恶人——冯琢,有人用着他的名号在做恶事,你睡得着吗?!” 丹香的眼眶微红,情绪有些激动,“那帮小人用着他的名号为所欲为,败光了他的所有辉煌。我恨啊,我怎么能不恨!” “老大也很愤怒,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发疯。”钱翼抬头冒出一句话,丹香立马瞪了钱翼一眼,“他没张嘴吗?我要听的是他的话!” 钱翼禁声,在狼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丹香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大,急火攻心时,连老大都要妥协三分。 冯琢面对着愤怒的丹香,揉着眉心道,“你别冲着他,有话好好说。” “我怎么没说?你别装死。”丹香咒骂两句,双手拍桌道,“你就这么信任耀禾国师吗?狼羽离开耀禾这么多年,国师说什么你都言听计从,你难道真的没想过亲自回去看看吗?” 冯琢显得颇为无奈,面对暴怒的丹香,冯琢这个狼羽的老大像个被训斥的小孩,关于耀禾的那位慈怀将军,冯琢当然也有发言权。 冯琢当年正是与他一同建立起狼羽,那时的狼羽在他们二人的治理下,除恶扬善,要扫尽天下所有不公,他也如他的名号,慈怀善渡,体恤民心,那时耀禾人人都称赞他,人人都敬爱他。 慈怀将军善佑四方,护得浮世一隅,他所行善事数不胜数,可最后并没有善终。 他的事迹在被人们遗忘,现如今的耀禾,再听到慈怀将军这个名号时,已经不会再赞颂。 他留下的东西很少,冯琢想到这,沉沉看向了仍烦闷的丹香,除了久和自己,恐怕再没有人还记得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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