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看着莲花层层堆叠的花瓣,笑道,“可惜玄叶人看不上这种东西,若不是你朋友喜欢,恐怕在玄叶就看不到这样的艺术品了。” 左鸢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朵莲花,富商见左鸢不言语,又开口道,“你的那位朋友去了哪里,我为什么最近很少看到她了?” “她赌气出走了。因为她的好姐妹嫁给了一个玄叶人。”左鸢说。 “哈哈,这丫头就是傻,她姐姐去玄叶当皇后,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就是为这件事,才生气离家的。” “但玄叶的皇帝也尊重她,你瞧瞧,知道她喜欢这玩意儿,还不是没有毁掉,让我收下来了。”富商哈哈一笑,对左鸢道,“你们这些娃娃家呀,一个比一个性子倔。有什么东西看不开呢?现如今时局如此,也许昨日还是仇人,今日就成了父子。” 左鸢从回忆中清醒,将莲花金器小心翼翼的放入了书柜中。 今日的事情,还要去做。 午时一刻,左鸢照例带着钱翼的账本去寻冯琢,狼羽的老大总是不得闲,若想寻到本尊,总归得费些力气。 行过幽深的小径,走过水潭上的小木桥,左鸢带着账本走进了冯琢休憩的小院子,推开陈旧的木门,果然见到了冯琢,对方正安坐在长椅上小憩,见门被推开,懒懒的睁开了眼。 左鸢将账本放到桌上,熟练的将玉盏下压好的信件拆开。 “前三封都是弥绛的,最后一封是你的。”冯琢打了个哈欠,困倦道,“看完之后就离开吧,今日就不议事了。” “怎么阿弥这么忙。”左鸢拆了信,语气很快就变了,“铎子青?你认真的?” 冯琢应声,引得左鸢又道,“老大,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去绑铎子青的女儿?” 左鸢有些难以置信,手中的信纸险些被他撕毁,“她女儿远嫁邻国,护送的人都是铎子青的亲信,你让我赤手空拳的把她绑回来?别开玩笑了。” 桌面上还留有一半未剥完的橘子,冯琢轻叹一声,缓缓道,“这是咱们能入耀禾的门票,就算赌上你的性命,你也要安安全全的把她带回狼羽。” “带回狼羽干什么?你还不如让我把耀禾失踪的小公主带回来……等等,老大,你不会和耀禾的国师做了这样的买卖吧。”左鸢立马明白了,放下手中的信件,“国师大人假装嫁女,实则让咱们狼羽救回。失踪多年的公主平平安安的回来,见羌戚没有娶到耀禾的姑娘,于是决定远嫁羌戚?” 冯琢轻哼一声算是应答,面前的左使是自己最得意的副手,这件事不会出意外,只是…… “别让他参与。”冯琢道。 这个他,自然是指丹香。 左鸢的笑容僵住了,“老大,为什么要瞒着丹郎?” “鹤岁是他的旧识……”冯琢看了一眼未剥完的橘子,抬手将橘子放回了于盏里,“我不愿他牵扯太多旧事。” 左鸢皱起了眉头,凑近冯琢,盯着冯琢碧色的眼睛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的事,但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妥。” “你也觉得不妥。” 冯琢笑了,但左鸢知道,这是冯琢惯用的伎俩,用和善无害的笑容,隐藏住自己真正的目的,这一点丹香学去了九分。 “他缺少历练,做事从不计后果,前尘过往已成了他的羁绊,看他痛苦,我也心痛……” “他不会真是您亲儿子吧。”左鸢扯了扯嘴角,见冯琢投来目光,改口道,“您等我的好消息。” 左鸢将信纸叠好,小心收好后大步向外走去,只是在拐角处,他撞上了一个黑影。 只听到咣当一声,竹篮里的柑橘撒落一地,这一下撞的不轻,左鸢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失去意识。 “哎呦,小殿下你没事吧。” 丹香担忧的声音传来,左鸢半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一双手伸过来。 弥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态度有些冷淡,“起来。” “不是,是我被撞了吧。”左鸢握着弥绛的手站起身,嘶了一声,“干什么去啊,这么着急,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谁能想到能撞上你呢,左使大人。”丹香匆匆将柑橘都捡回竹篮,顺势将竹篮递给了左鸢,“李嬢嬢的心意,说什么也要老大收下,我看她是想给老大说媒了,三推四推也没退回去,只好收下咯。” “嚯,你这不是害了老大吗。”左鸢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笑开了花,弥绛冷哼一声,看左鸢得意的样子格外不爽,看到他衣袖处有些不自然,弥绛直接伸手,将折好的信纸拿了过来。 “铎子青之女鹤岁?”弥绛念出了信纸上的名字,惹得左鸢身子一抖,“别搞我啊,这任务只能我来做。” 他们三人知根知底,对方心里想些什么自然都知晓,弥绛拿着手中的信纸看向丹香,后者噙着笑,淡淡道,“老大有事瞒着我,真叫我心寒。” 重眠站在丹香身边,沉默的望着左鸢。 左鸢见状,双手合十道,“丹郎,我若应允你,老大知道了……” “那就别让他知道。”丹香的声音轻快,左鸢抬起头,正好看到丹香俏皮的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模样倒有几分娇俏……是的,他竟然从丹香身上看出了几分可爱,真是造孽啊。 左鸢扶额,忽然感觉到一股拉力,弥绛拦住他的脖颈,故意凑近他的脸颊,亲昵道,“行不行呀,左使大人~” 真是造孽,这俩人是不是被施了什么咒法。 左鸢欲言又止,只觉得胃痛难忍。 丹香托腮沉思了一会,低头对重眠道,“上,重眠,他什么时候开金口,你什么时候松开他。” 眼瞧着那冯琢嘴里的小贵人要冲过来,左鸢瞪大眼睛,终于妥协道,“成!都依你都依你——” ----
第19章 明媚如朝阳 车轮缓缓向前行驶,侍童将墨块研磨,一圈一圈,晕染出均匀深厚的墨浪,习字的人眉头紧锁,似乎在苦恼些什么。 “小浮,还有多久到羌戚?” 鹤岁将毛笔拿起,一笔一划的在宣纸上写下一个“死”字,她的心情格外的不悦,虽然身着绮罗锦绣,可一颗心根本无处安放。 名为小浮的侍童心疼她,放慢了磨墨的动作,小声道,“还有三天,小姐,咱们可以在行至蓬莱州的时候逃走。” “只有咱们两个人,逃不走的。” 鹤岁随意的往窗外看去,护送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身手不凡,见她投来目光,最靠近马车的人立马露出微笑。 那笑容看着亲切,但也仅仅是看着。 鹤岁幽幽盯着面前的字帖,压低声音道,“若是有神仙天降,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小姐,唉……”小浮叹了气,这般幼稚的话语,也只能是苦中作乐了。 铎子青的独女,名为鹤岁的小姐,如今要远嫁羌戚。 都说为人父母疼爱孩子,可偏偏在国师大人身上是个例外,幼时将小姐丢进深山历练,现下又要小姐远嫁羌戚。 小姐是个苦命人,小浮这样想着,忧愁的看向习字之人,“若……” “咯噔——” 马车颠簸,小浮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马车里的男子。 “别出声。”那人揉了揉手腕,似乎不太习惯护甲,见小浮失语,随即又笑道,“这就哑巴了,也太胆小了吧。” 小浮惧怕的看向小姐,却发现小姐没有一丝慌乱,她托腮看着面前的男子,杏眼里倒映出了男子的轮廓。 墨发未束,红绳松松垮垮的拢束住一半头发,身着玄色衣袍,腰佩玉玦,脸上一直带着笑,明媚如朝阳。 男子这般坦荡明媚,倒让小浮不知如何是好,这扑面而来的亲昵感,怎么看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小姐没有被吓到,她只是托腮盯着那个男子,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是你,顾久。” 原来是旧相识。 小浮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警惕起来。 自幼陪伴在小姐身边,小浮可没听说过哪家公子名为顾久。 丹香大步来到鹤岁面前,面对面冲她笑,“不是顾久,是丹香。” 鹤岁垂眸,盯着字帖上的“死”字,喃喃道,“阿久,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冯琢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丹香抬手捏了捏鹤岁的脸颊,眉眼弯弯,“鹤岁姑娘要嫁英雄,不嫁狗熊。” 鹤岁噗嗤一声,实在是没忍住,她没想到旧时胡话,这人还记着。 “你现在是来做什么的,带我走的吗?” 鹤岁歪头,耳垂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惹得丹香心痒痒的。 “对,和我走吧,鹤岁。” 丹香伸出手,不容拒绝的握住了鹤岁的手,丹香的动作惹得桌案上的东西一阵晃动,鹤岁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一动作,略微吃惊道,“护送的十几个人都是阿娘的亲信,你怎么可能带着我离开。” “你只用回答我,要不要和我走,剩下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丹香的声音格外坚定,难得收起了调笑的姿态,鹤岁审视的看着丹香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在小浮不断暗示的目光中,鹤岁回握了丹香的手。 一双杏眼格外明亮,像是狡黠的小兽觅得珍宝,丹香看到鹤岁红唇轻启,“好,我和你走。” 丹香应声,带着鹤岁向外走去,鹤岁的心砰砰乱跳,心思全丢在了丹香身上。 他长高了,模样也有些变了,虽然还是一样的俊俏,但鹤岁总觉得有些不同,与从前的阴郁相比,现在他倒有点过分的欢愉。 丹香带着鹤岁走出马车,匆匆向下跳去,这动作引得鹤岁大叫出声,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额发被风吹乱了。 混乱之中,她听到一个声音。 “你有什么打算?” 是顾久! 鹤岁睁开眼,看到丹香抱住了她,稳稳的落到了安全的地方,身后的马车,护送的侍卫,通通消失不见,如戏文里的经历让鹤岁忍不住发笑,欢喜的抱住丹香的脖子,惊喜道,“阿久,你现在变得好厉害!” “小姐,哪里是他厉害,明明是我们厉害。” 左鸢拉长声音,丧气的从旁边走了出来,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痕,深可见骨,而左鸢身后,是姗姗来迟的弥绛,弥绛见到埋在丹香怀里的人,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带血的刀。 “你们是……阿久的朋友,对吗?”鹤岁松开了丹香,热情的冲他们打招呼,“我是鹤岁,很高兴认识你们。”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麻烦快救救我,我真不行了,您家里的侍卫还真有点东西,我要是晚一步,整个胳膊都要被削下来了。”左鸢呲牙咧嘴,急着离开。 弥绛则慢条斯理的擦着刀,不紧不慢道,“明明是你自己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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