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李晚玑赶忙把他的手握得紧了些“怎么了?哪里疼?我去叫陈礿进来。” “不用,让我好好看看你。”高泞缓缓摸着对方的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但他依旧记得清楚,在失去意识前,他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他得回去见李晚玑,他必须得回去。 之后的事,他便没有任何印象了,只知道睁眼看见卢怀钟时,对方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然后跑出去了。 再然后,李晚玑就回来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美好。他梦见爹娘还活着,梦见带着李晚玑去见爹娘,梦见成婚之时、陈礿和长孙兄妹还排着队来给他们送贺礼。 可是他碰不到李晚玑。每当他想拥抱、想亲吻、想触碰对方时,都只能穿过他的身体,也仅此而已。 于是,他醒了。 李晚玑拿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屋内安静得很,二人都未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对视、相吻,直到门外传来几声咳嗽和敲门声,两个人才不情不愿地缩回湿濡的舌头。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能不能先让我看看伤?”是陈礿的声音。 二人相视一笑,李晚玑又往高泞嘴上狠狠亲了一口,才悠哉悠哉地去开门。这次的脚步终于不再那么沉重了。 陈礿替人诊了脉,面上除去惊讶还有喜悦。她倒是没想到这人忽然就醒了,她刚从医馆里取药回来,才到屋前就看见卢怀钟搁门口来回踱步,迟迟不肯进去。 听到高泞醒后她差点冲进去,幸好卢怀钟赶忙拉住她,和她说李晚玑也在里头。 “呼吸的时候会感觉很费力,还是喘不上气吗?”陈礿问他,眼睛在伤口处打转。 高泞摇摇头:“不会。” “除了这,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高泞道:“没有了。”他很诚实,除了四肢有些发软,身上确实没有其他地方感到不适。虽然受伤的地方依旧很疼就是了。 陈礿微微颔首,转身从药匣中取出一枚发红的药球:“把这个吃了。”说完,另一手已经递上水。 高泞也没问是什么,便接过吞下了。李晚玑问道:“这是什么?” “好东西,贵东西。你算一辈子命都买不来的东西。”陈礿笑着吓唬他,随后又对着高泞道:“既然醒了就不要再拉扯伤口了,最好是也不要做什么太大的动作,过几日能下地后再让李晚玑陪着你在府里走走。” “谢谢。”高泞很真诚地对她说。他该道谢的地方有很多,可一到嘴边又觉得太过煽情,最终只能说出一句简单又有力的谢谢。 陈礿莞尔道:“你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小俩口过日子就过日子呗,别天天整得这里伤了那里损了,姐姐我年纪大了,受不住这种刺激。” “哎呀,姐姐如果是年纪大,那我不也是小老头了?”李晚玑搓着手,笑眯眯地挨上去,“姐姐年轻着呢。” 几乎是在高泞轻咳的瞬间,陈礿也挡住了就快贴上来的李晚玑。“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检点一些了?” 李晚玑讪讪地退回去,又坐在高泞旁边。只见屋外探出个脑袋,露出一双含着泪光的眼睛。卢怀钟扒在门上看了好久,对上高泞双眸的那一刻直接“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跑进来,一边哭一边跑进来,李晚玑连忙起身往旁边稍稍,给人让了个位置。卢怀钟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但也一向是守礼自持的,他在夜晚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可李晚玑都笑着,他更是不好意思当着人的面哭了,如今看见人醒了,各种情绪便在瞬间涌上心头,又从眼眶中奔出。 “少爷…呜呜…少爷……”卢怀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高泞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这不是没死吗,别哭了。” 卢怀钟听了赶紧“呸、呸”两声,“少爷不许说那些不吉利的。”他蹲在床边又哭了好一阵,才被人抓着手臂从地上捞起。 陈礿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陪我回医馆抓点新药来。”言毕,还给李晚玑使了个眼色。 李晚玑颇满意地点着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届时药钱算你账上就成。”说着,陈礿已经把泪人儿拖出屋外。 “好嘞好嘞。”顺着附和两声后李晚玑才反应过来,冲着门外离去的背影大喊,“小卢!你先帮我把钱垫上!!” 高泞恢复的速度比想象中来得快,不出二日便可以自如地走动了,只是再怎么说也躺了一周,腿脚不可避免地变得不利索,李晚玑跟在他身边扶着,腰间还别着个装水的葫芦。 李晚玑说行走江湖的侠客都要带个葫芦,他早想这么做了。高泞笑他哪里像个侠客了,李晚玑倒是拍拍胸脯,非常自信地回答他“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我英雄难过美男关,是不是也算得上是半个侠义之士了?” 也不知为什么,高泞总觉得他醒后,李晚玑比以往来得要油嘴滑舌多了。 这几日中,二人皆未再提起那些往事,眼前只有当下,每日所做之事不过踱步于院中赏花观星,相拥于床榻上安眠,再无其他。很惬意,他们想。倘若每日都能如此携手度过,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平淡没什么不好的,平淡地听花落、看月浮,没什么不好的。 高泞醒后恢复的期间,长孙府的人也来访过。原本李晚玑想回绝的,但听卢怀钟说长孙夫人也来了,他便不得不亲自去把人接进府里。 见面的地方在院中,长孙夫人的气色较之前好了许多,但藏在乌发中的花白发丝,还是令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见人来了,高泞主动起身,但也只是微微俯身做礼,对方便立马让他赶紧坐下。长孙兄妹都来了,站在李晚玑身边,只是与之前不同了,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很难再有欢声。 起码现在不能。 长孙夫人先开口道:“身子还好么?” 对方是长辈,又是母亲为数不多的好友,高泞自然是不会将长孙彧的罪牵扯到她身上,“起码能与您坐在这赏花,应该说不上差吧。” “衡儿把事情都与我说了,今天来便是带着他向你赔礼。”长孙夫人眸底的光沉了沉。 高泞置之一笑,道:“我没怪过他,若是我看见那样的场景,定会做出一样的举动。”况且长孙玙衡那剑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还不如他自己划得痛。他继续问道:“长孙彧呢?” 长孙夫人面上满是淡然:“还剩最后那口气,如今也是躺在府里睡着呢。” “您就不怪我么?”高泞忽然失笑道。长孙府的俩兄妹安安分分地站在那,府里现在唯一能掌事的还拖着人来向他道歉,这副“六亲不认”、“深明大义”的景象,倒很是叫人意外。 长孙夫人掩着嘴轻笑一声,许是她进府后神情最生动的瞬间,“他关了我这么多年,将我折磨至此。当初我顾念夫妻之情为他脱罪编造说辞时,他想着的却是待孩儿长大便要用药物控制我。我也不是没有哀求过他,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倘若我不听话,还要招来一顿无妄的毒打,他停了药,我便生不如死。我被囚禁在那间屋子整整五年,我已经有五年未见过自己的孩子了,哪怕他们进屋子寻我,我都不敢露出这张非人的丑脸。我对长孙彧已是仁至义尽,他对我却连最基本的怜悯都没有,更别谈什么可笑的夫妻之情。他长孙彧又何时当过我是他的结发之妻?” 说着,她眼眶有些泛红。当时她不在乎长孙彧官职低,人人都叫她三思,可她执意要嫁。凤冠金钗,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眼下若是他死了,长孙府便……” “可他没死,对么?” 闻言李晚玑浑身一颤,怎么这些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超乎想象了。 高泞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他会心一笑,或许这个出乎意料的结局对长孙府来说也不错。 长孙彧死了,朝廷中必定猜疑不断,但他还活着,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长孙府也不会变成失去家主的散沙。这么一来,长孙夫人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府里的大小事务,长孙玙衡年纪也不小了,能帮上的自然不少。长孙夫人当权,对高泞来说是好事。毕竟她一定会把这件事藏得死死的,无人再会知晓那夜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知道,她这副身子骨还能撑多久。 “您去西街口问过医了么?”高泞问她。 长孙夫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接着道:“但我收到了他开的药方,跟着服用后确实觉得有所改善。待一会从你这走了,我便亲自去拜谢。” “或许您已经见过了。那日不是有个姑娘闯进了您的屋子么?” 长孙夫人惊呼道:“是那位姑娘么?…我还以为她是衡儿的心仪的姑娘……” 长孙玙衡听到后呛了一声,脸上明显不怎么好看。或者应该说,除了长孙夫人,在场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看的。 高泞的嘴角抽了抽,长孙攸宁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李晚玑则是一副暴露了的表情。 “那不如现在去吧。”长孙玙衡有些尴尬地道,“让高将军好好休息。” 长孙夫人被搀扶着起身,对上李晚玑的眼睛时笑意更浓。她轻轻在人耳边说了句“好好照顾他。” 也不知又过去几日,伤口几乎是就要完全愈合,高泞提出要去街上走走,在府里待得久了,身子总觉得有些僵。他换了套新的黛色衣裳,李晚玑站在他身后替人束发,手中的捋着的发丝更长了,铜镜中的二人也长大了,李晚玑把他的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然后俯身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高泞顺势把他圈入怀中,让人跨坐在自己腿上,加深了这个吻。许久,高泞松开他,有些不满地道:“别蹭了,再蹭谁也别想出去。” “我可以帮你。” 闻言高泞在李晚玑腰上掐了一把,他这几日被人煽动得够多了,可每到最后对方都要和他说“不行,你伤还没好”,然后拍拍屁股溜了。他咬咬牙,又用吻贪婪地索取对方。 直到卢怀钟来敲门说准备好了,李晚玑的身子才被人松开。 他们在府里牵手而行,穿过院子,刚跨出府的瞬间,便有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这跑来。高泞在一旁抚马,未将注意力放在那,李晚玑却是一直盯着那个愈来愈近的人影。忽然他意识到什么,连忙扯了扯高泞的衣服。 “那是不是小福?”李晚玑朝那个方向指去。 还未等高泞细看,那个人已经扑倒在他们脚下。他把人扶起来,正是齐福。 只是对方蓬头垢面,衣服上也有破洞,腿上更是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模糊不堪,血和草枝已凝固在一起了,甚至他的头发里还夹着片树叶。齐福的脸上满是泪痕,看到高泞后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高泞问他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齐福哭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却还是支支吾吾地拼凑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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