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蔫蔫地应了声好,四散退去了。 李晚玑看着一动不动的高泞,拿胳膊肘戳了戳他,“怎么,舍不得走?”说着,朝楼上扬了扬下巴。 高泞循着方向看去,纤画正靠在雕花阑干上冲他笑。楼下的人礼貌性地回了个笑,抬脚就往后门走去,留下脸上颇迷茫的李晚玑。 “诶你等等我啊。” 从云良阁出来后,两个人走成一条直线,高泞走在前头,李晚玑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仿佛是那些个纨绔身后跟着的小厮一般。前头那人自是知道屁股后面跟着个人,倒也没出声制止,就这么到了高府门前。 走在前头那人忽然驻了足,与他料想的无误,李晚玑实实在在地撞在了他背上。“……”高泞挂上惯用的笑颜,转身问他,“还有什么事么?” 李晚玑也笑道:“将军是不是?嗯?”说着往高泞身后探了探脑袋。 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明示的暗示。 高泞与他说:“今日不便,就不请李兄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个,那个。”李晚玑用手指圈出一个圆形,在高泞眼前晃悠。 “啊,李兄若是中意昨日的酒,我可以吩咐醉仙居再备上几壶。” 李晚玑闻言卸下了那张谄媚的笑脸,转而蹙眉瞪他,“你别给我装傻,把铜币还给我。” “方才不是说过,得待我寻到此物。” “你现在不就能去找么?我就在外头等着,待你寻到拿出来给我便是。嗯…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托个下人拿出来就行。” 高泞心中暗“啧”了一声,“那小小铜币,兴许是要花上一阵功夫。要不李兄留下住处何在,待寻到后我便亲自送去。” 好啊,李晚玑想,平时乐呵乐呵的,这时还真把他当傻子了?他顿时气得发笑:“多谢将军好意。既然您今日…看起来是多有不便,那我明日再来,望届时能拿回我的东西。”他特地在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调,但还是觉得自己少了几分威严。 想着,他的目光扫过高泞腰上的佩环。高泞看着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觉着颇是有趣,见他眼神死咬在那块玛瑙佩环上,定是又在动些什么歪脑筋。 眼神的注视令他想起云良阁空屋中的那抹不属于他的温柔神色,高泞再一次被内心的冲动推向前。 他将腰间那枚玛瑙铜币取下,放到李晚玑手中:“待我寻着,你便拿着这枚,届时一物换一物,你看可好?” 李晚玑被他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以为对方有读心神术,竟能窥探到他内心所想。可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哪有不拿的道理。“那自然是好的,将军可要说话算话。” 高泞笑着回应他:“说话算话。” 简单用过晚膳,高泞独坐书房内,翻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是画本。自八年离京后他便没有再看过这些,至今也不知卢怀钟在生辰赠他的那册画本中述了些什么内容。而今日进书房才发现,台面上不知何时竟摆着册画本。 里头讲的是老生常谈的故事,大致是书生寒窗苦读考取功名,歌颂学子不易,却又惹人艳羡,艳羡那功名后的利禄,教人忍不住踩进科考的漫漫长路之中。 手指一页一页地揭过粗糙的纸面,高泞不自觉地动了动嘴角,若没有发生变故,他或许也是那长路中奋战的一员罢。他合上那册子,放松慵懒地靠在椅子上。 自从回了京城,那些过往的片段犹如皮影默戏一幕幕浮在他脑中,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事实总是比数年空想来得更有实感,他也常常在发愣时朝旧府的方向望去,可也仅仅只是坐在府中望,高泞从未在归京后靠近那片区域。 是不敢,是不忍,是不能。远远念着足矣,再进一步的东西,他不敢碰。 高泞用指关节狠狠揉着太阳穴,想起这些东西总会令他心烦意乱,悔自己无能,恨自己无为,几年来好不容易垒起的无情似乎也在即将破碎的边缘。 他想起今日一时冲动交出去的玛瑙铜币,他觉得这样不妥,他不该那么做。可他不明白为何会在那一刻出现那种想法——他希望李晚玑能借此发现端倪,借此发现他是谁。 很可怕的想法,甚至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分明这个破绽会令他生危,同样亦有可能会害得李晚玑因他处于困境,可他还是那么想了。 李晚玑与他,似是有什么在无形牵引着……这样不好,对谁都不好。 他愈发头疼,可有些东西就像那亲手交出去的玛瑙玉佩一般,皆是定局。 “将军,我能进来么?” 高泞沉沉叹了口气,随后朝着屋外道:“进。” 卢怀钟得允后,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推门而入。“少爷,您要我查的东西已经有了些眉眼。” 高泞示意他继续说。 “蒋昇押进去后还是在一个劲地说自己没伤人,狱卒本是嫌他烦不理会,后有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打点了,现在正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 “可有查到是谁?” “这就不得而知了,那铁笼密不透风,能听到这些已是常人难及的了。但能做到这个的定不可能是塞了几枚银子这么简单,再怎么说那些证据送上朝廷,谁也保不住一个叛国之徒。” 高泞合上双眸,心中大致有了数,“其他的呢?” “衙府做事利索,东西似乎是已经送进去了,只是不知为何却迅速送到了圣上面前,如今证据确凿,克扣军饷一事怕是不后久便要传开了。” “还有呢。”看不见的地方,高泞的手指有韵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这些都不是他现在想知道的。 卢怀钟先是挠了挠脑袋,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对对!今日稍加打听了一番,原来城中百姓俱是不满这衙府的。听说这衙府形同虚设,百姓受了冤他们寥寥带过,似乎已持续数年。 咱们街口那个食肆的老板说,他曾在店里抓了个贼,夜夜来他这偷油水,他蹲到人把人抓去衙府,谁知衙府竟给那贼说教一番便放了。街尾那户人家一年前走丢了女儿去报官,到现在都没得到任何消息。 ………” 卢怀钟一桩一桩地将事情铺开在高泞面前,他顿时笑了起来,本就合着的双眼眯成了好看的弧度。 “原来如此阿。” ---- 早上好(我说是早上就是早上 立个flag,争取以后周更万字…!嗯希望这次不是画饼了))家人们可以一起监督一下的说(特殊原因除外),更新一直不稳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总之会努力的!?(?????????)? 今天也是谢谢大家
第50章 温茶热汤 高泞心中约莫有了些主意,但这不是他非做不可的事。椅子上的人还合着眼,睫毛随着呼吸微颤,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卢怀钟见了不免忧心,“少爷今日看起来甚是疲惫,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鼻腔呼出沉气,高泞没有否认也没有答应,悠悠问了他句废话,“今日可有听到云良阁出事的消息?” “啊?哦有的,听说是抬了个人进去……”卢怀钟转了转眼珠,恍然大悟道“少爷你?” 高泞没吱声。 卢怀钟不自觉抿了抿嘴,就说怎么这两日少爷回府时身上都有阵脂粉花香,原来是去了那“花市”流连。倒也不是说什么,只是他有些感慨,少爷终究是、是长大了。 屋内暂没有人再开口,高泞不禁睁眼,抬眸便看到卢怀钟一脸难以表述的沉思模样,“你在想什么?我不是为了做那事才去。” “嗯嗯,”卢怀钟笑着点点头,“所以云良阁怎么了嘛?” “里头死了个姑娘,是上次给我看伤的那位陈大夫验的尸,说是被几个人欺辱致死,且不过将笄之年。”高泞有些怜惜,“询问之后才知,死了的姑娘是被爹娘卖进去换银子的。不知怎的,竟让我想起了你。” “想起我?”卢怀钟瞪大双眼,拿手指着自己。 高泞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向桌边的朦胧烛火飘去,“初次见你时也是在街边卖身葬父,虽与那姑娘情境有异,却也只能落得一个寄人篱下。若是那日我未出手相助,是否会于某日在街边看见与那抬进云良阁无异的白幕?” “少爷……”卢怀钟垂了垂眼皮,差点分泌出泪珠,“若真有那时,即使我尸首异处您也不会知道我的存在,便也不会有任何惋惜。” 高泞伸出手指,在那发热焰火的周围悬空,感受指尖传来的温度笑着道:“八年前我会的。” “少爷这么说,是想帮那个死去的姑娘吗?” 闻言高泞顿了顿,不知是否因烛火过热,他收回了那支感知温度的手指,面上笑容不改:“我有非要插手的理由么?所以,没必要。” 卢怀钟也没再说话,他主子从以往就是这样,既然说了不,纵使旁人再费口舌也只是无用功。他默默点了点头,眼下确实还是避免节外生枝的好。 “对了,院子里的花快开了,届时记得让人採些送去制香制茶。” “好的少爷。” 又过几日,高泞在府中的日子颇为舒适。 闽州那又派人遣了些不同品种的茶来,周藏晏留书说让他好好尝尝,若是合口便再送来。于是高泞不出府的时间皆用在了品茶之上。茶虽甘甜醇厚,可他却总念着混在云良阁脂粉味中的那缕桂香。 清桂悠悠,会令他忆起初次饮酒的模样。是滑稽的,也是难忘的。 府里总有几个下人在背后嚼舌根,借此谈论这闽州周校尉也不过如此,那些什么淡泊名利都是装出来诓骗人的假象罢了,将军这才上位多久,从闽州送来的东西从入口的吃食到府里的摆件,那可是一样都没落下。 卢怀钟听见过几次,他只知道周藏晏帮了高泞许多,依旧对此人存疑,总不免担心当时还年少的小少爷成了他人的踏板,回归现实也只简单训斥几句,让他们别再议论此事便作罢。 可好死不死,某日却偏偏让高泞听见了。原以为要丢了小命,最后却只是罚了几个月工钱。好在这比什么都来得有用,自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在府内谈论此事。 虽是悠哉的几日,高泞身上却也时刻带着那枚遗落在府的铜币。只是他燃尽了茶香,铜币的主人也未有音讯。于是随着日升日落,他的情绪莫名变得越来越烦躁。 卢怀钟常常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不好直问,若不是清楚高泞的性子,否则是要以为他看上了云良阁里的哪位姑娘,成日在这记挂别人。 高泞就是要玩也是个懂得收心的,倒不是说他不可能记挂谁,反正卢怀钟觉得不太可能是在记挂姑娘。 约莫是过去了五、六日,期间吕元才托人送了东西,说他是尽心为国才负的伤,理应好生歇息。高泞便趁这几天读完了早前宫里送下来的文书,他看得很快,甚至在闲暇之余翻完了书房里仅有的几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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