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不算高,没等李晚玑回应,高泞便伸手将对方手中的八卦图夺走。他比李晚玑高上一些,伸手的片刻似是要将人揽入怀中,李晚玑顾着思考怎么从高泞手中要回八卦图,竟也忘了躲避,直到被身后的人圈着才觉发愣,静静地看着那双手将图挂成昨日的模样。 轻嗅见山林。 ---- 抱了,但没完全抱。 高泞熏的山林香,可参考冯仲柔四合香。
第27章 府蕴清林(上) 李晚玑不知他熏的什么香,只知闻起来木香清幽,又似山林中宁静淡雅。 他不会品香,只是纯粹地觉得熟悉好闻。像清粤山。 身后探出的双手将图挂好便缩了回去,高泞重新站回李晚玑身侧,又继续揣着手立在摊旁。 李晚玑收敛心思,瞧了高泞一眼,随后便坐在了凳子上。 上午过去,李晚玑又趴在台上。他没想到,身边这尊弥勒菩萨在他的摊位旁站了整整一上午。若是只貔貅该有多好,他看着对方想,非要像个衙门守卫伫在一边,本来生意就不好,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正午了。”身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是啊,正午了,怎么您还不走呢。·心里想着,李晚玑嘴上说:“高副将站那么久也累了吧?”说着起身想给高泞让位坐,不料坐得太久,血液循环不畅,双腿麻痹,受力触地时竟软瘫下来,他下意识寻找一个支点稳定身子,手在空手挥舞两圈,终于是抓住什么,才没让自己倒地。 支撑点伫着,看着另一人就要摔倒,下意识也要去扶,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去。 手抓在了一起。 李晚玑重新站好,迅速将自己的手从中抽出,“不好意思啊高副将,坐得有些久了,腿麻。” 高泞面上不在乎地笑着,颔首无言,只是默默缩回握紧的拳头。 二人沉默了一阵,李晚玑有些不自在,“高副将要不要坐会?” 高泞答得很快,“不必。” “高副将要不要来算一卦?”他笑脸拿起铜板。 “不必。” “……” 李晚玑心中忐忑,他总觉得高泞在生气,脸上虽是时时刻刻笑着,他看起来只觉脊背发凉。还不如直接把“怒”字落墨书于面上。 可他还是挖不出究竟是哪句话惹到了这位玉面阎罗,细数下来,他对高泞可是恭恭敬敬,三句话里五句话都拿捏着分寸在奉承。 他不免觉得是一环套一环,高泞才格外注意他。 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回过神来,身边的影子消失了。 李晚玑愣了一下,却又立马松了口气,阎罗王走了,这貔貅该来了罢?他没出声赶人,除了不敢,倒也想借着那张脸赚一把小姑娘的钱,结果这上午一个客人也没有,分明笑得挺好看的,怎么就是不招客人呢。 他重新坐直身子,端着手,摆出迎客的笑脸。 清了清嗓子,李晚玑又开始吆喝“算命咯!十钱一卦!童叟无欺!” 这一喊将街上人的目光吸引,但大多都只是瞧一眼,便又开始流动。等的客没来,倒是几个熟悉的面孔如约而至。 三两大汉向他走来,李晚玑看见了,将台上铜板攥入手心,起身就要跑。 “别跑啊李神棍!”几人见他要逃出声喝住,加快了接近的脚步。 李晚玑顿住脚步,背着整理了面部表情,转身又堆起笑脸”哥几个吃了没?“ 静静坐在那里还没什么实感,这起身一笑看着却十足有了坑蒙拐骗神棍的样子。 瞧着最壮实的那个把手撑在台面,直奔主题:“李神棍跑什么?” “上周说了这周给,别是又想拖到下周吧?” 李晚玑只是笑着摆手“没有没有,这不是打算回家给兄弟们拿钱吗?” “少说这些没用的!”另一人将桌台踢翻,台面上的龟甲掉落着地上,“一卦十钱,还需要回家拿吗?” 说着,那人又重重踹了一脚地上的龟甲。龟甲被踢得向外翻滚,最终落在人足边。 “就你事多?其他人都能按时给,你这样几次了?”最壮实的那个一把抓住李晚玑的衣服领子,另一手轻拍他的脸颊“要懂得守规矩啊李神棍。” 李晚玑被人揪着,难堪大于其他感知。想着也不是第一次了,心一横道:“大哥们,我上有老下有小,就在这里摆个小摊养活家人……”说着,一副欲哭模样。 “哭什么!”那人将他扔到地上,有些嫌恶,正想抬腿给李晚玑留个教训,下一刻却被人压住了脚。 高泞不知何时来的,李晚玑抬眼,只见眼前的身影踩住了地头壮汉的脚。 “不好意思,方才没注意。”高泞碾了一下,从那人脚上移开,面上不改莞尔。 ---- 提问:五钱卜不是随性为主吗?为什么摊位上有龟甲哇? 嗯…某人觉得街上卜卦的都拿龟甲,干脆自己也整个显得专业一点,还能多骗一点钱。 (最近真的很忙,稿有在存,只是需要时间修改。就是说球球海星和评论捏!下一章有人要乐开花咯
第28章 府蕴清林(下) 那几人见着来人是高泞,心道不好,往常也没听闻这神棍有什么认识的人,怎么高泞刚归京便巴结上了?又或说二人是旧相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他们都心了——该赶紧找个借口开溜。 “原来是高副将的人,失礼了失礼了,那我们今日不打扰……” “几位既然说是我的人,便想着这么走了?”高泞把人扶起,李晚玑只觉手臂被抓得生疼。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另一人忙着打圆场,几人逐渐向后退去。 高泞一手护着李晚玑,另一手抓住领头那人的手腕,笑道:“起码也该道个歉再走罢。” 似问非问,更像命令。 那人尴尬地笑笑,手腕被人握得发红,看这架势不道歉也难脱身,别无他法之下只得对着李晚玑俯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敷衍了一句。 “李兄听到了吗?”高泞盯着那人问,未等李晚玑回应又立马接上,“李兄说他没听见。”言罢,笑意更浓。 受了羞辱,那人瞬间起了反抗的心思,尝试着从高泞手中挣脱,未料对方擒得更着力,似是要掐碎他皮肉中窝藏的白骨。 “行,抱歉,抱歉行了吧?” 高泞松开手,又留下一句“几位慢走。若还有什么不妥的,可直接来西街那处宅子寻我。” 人走后,李晚玑将桌台重新搭好,滚走的龟甲亦被人拾起放回台面。眼神顺着高泞的手一路游到对方脸上,少见地添了不满。 “让你见笑了。”李晚玑咳嗽一声。 “那些人经常来么?” “可能你刚到京城不清楚,西街这一块都是他们在管,就是摆摊的都得收点钱。” 高泞敲了敲搭在台上的手指,“他们在管?他们凭什么管?” “他们有力气啊。”李晚玑的语气充满不在乎,“不过听闻是背后有人撑着才敢这么肆意妄为,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为何,高泞有些来气,对着面前的人竟也忘记掩饰“那你就这么任他们欺负了?” 李晚玑苦笑道:“那我能如何?不是人人都能像高副将你一样。” 像我一样?高泞闻言后不语。 二人这么僵硬了一会,觉着气氛不对,李晚玑转了话锋,“嗯…你刚刚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闻言,高泞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包得严实的东西,“我买了这个。” 灰褐的纸拨开,露出两个带着葱绿斑驳的花卷。李晚玑记得那个纸包和花式,他曾买过,是上次两人一起去的那间食肆做的。 “给我买的吗?”语气带着惊喜,亦有些惶恐。 高泞点点头,把花卷放在台面,又继续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拾捡起,佯装无意问:“李兄看着年纪不大,就已经下有小了?” 李晚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说:“你听到了?哎这不是情急之下……”他支支吾吾的,即使不说,高泞也猜得到他的意思。 多半是临危扯谎罢了。 “也是,”高泞脸上终于是又笑起来,“李兄瞧着倒也不像有家室。” “高副将这是什么意思,我生得也算英俊吧,怎么就不像是有家室了?”有人不服气道,虽然他确实没有婚约,也没有在意的姑娘。 “有家室的人会把云良阁的姑娘都认识了个遍么?” 高泞一句话,堵得李晚玑再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在心中腹诽,年轻气盛就是不一般…天天惦记着青楼之事。想着,他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高泞短暂地愣了一瞬,回答道:“二十了。” 李晚玑问:“那我们差不多嘛。我看起来很显老吗?” “何出此言?” “你第一次见我就称我为李兄,之后也一直这么叫,就没想过我年纪比你小?”李晚玑凑得近了些,似乎是在叫高泞好好看清自己的模样。 一张脸在眼前放大,高泞的视线被凝聚在李晚玑的脸庞上,他无暇去看其他地方,只是与李晚玑四目相对。对方的瞳仁中焕着光,让高泞想起了那天被人背上清粤山时,恍惚中看见的潺潺山泉。细水滑过的是林中卵石,而这丝光,却焕着与八年前无异的飞雪。 绿绣明嫇山泉尽,却见风雪空不散。 一切和暖无常,只是如今雪融,化出了这一色玉青。 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他觉得李晚玑变了,可如今安然看着对方的笑眼,却又觉得好似什么也没变。 “怎么样,我是不是长得还挺俊的?”说着,李晚玑颇为得意地笑笑。 他坐回位子上,衣袂甩拂台面,又将台面上安放的铜币挥到桌下。钱币脱了缰,顺着路面倾斜的方向奔走而去。 “我的钱!”李晚玑见着慌张得不行,迅速起身跑去。他冲过去,用最快的速度把钱币踩在脚下。确认其安然无恙地被制止在原地后,方松了口气。将铜币拾起,又用衣袖抹去了上头的尘埃,攥回手中,笑意盈盈地往摊位跳。 高泞往他那看去,已是午时,日光正中曜人,将地上之人包裹其中。许是冬日过长,人人皆从皑皑白雪中破土而出,正是渴求阳光的时段,春日和煦适人,暖风拂过李晚玑脑后的发丝,本就随着身体摇摆晃动,如今被风一吹,更添了几分迎风而来的、真实的飘渺。 光洒在颅顶的发丝上,碎在翠色的衣裾里,似微光透过树影斑驳,星星点点地晃入他眸中。 他觉得李晚玑似乎……变得好看了许多。 …… 高泞被人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他下意识退了一步,轻咳几声,“…李兄上次说自己独居,可是没有兄弟姊妹?”转移得有些拙劣。他算是发现了,李晚玑这幅看似不谙世事的笑颜总能把他一齐同化。好似雨中一脚踏进无恙的水洼,扰乱水花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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