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后陛下,臣该说的都说了,不该扯的也扯完了。” 徐有功故意扯远话题,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所牵挂。 准确地说,当他拿到那份签名齐全的白皮书,返回长安的那一刻,他肩上的重担已经减轻了一大半。 也因此,徐有功才敢于以游刃有余的态度,戏谑也是压着愤怒的耍了这群老谋深算的狐狸。 如今,他计划在破案之后辞去官职,游历四方,深入了解各地的田地律法,只希望解决这里后,能够找到一种不需杀人的方式,来夺回被侵占的良田,以及田粮! 当然,徐有功也清楚,真正的目标许敬宗还需要时间去寻找证据,他和李治约定了十五年的时间。 十五年,徐有功看着皱紧眉头憋不出话的许敬宗,暗自握拳,这个老东西最好十五年内别死,他定要把这个老东西绳之以法。 这段时间里,他将继续致力于寻找正义的途径,以期在不流血的情况下,为受害者夺回他们的权益。 许敬宗则用尽了全部的思绪,终于想到了,立即平稳而有力道:“臣认为还是不妥,这些农夫的死罪,必须定下!不能说,他们的田地被权贵所侵占,走投无路之下才采取了非法手段!他们的行为就是有错!而如果眼下,只看重赦免,忽略律法条文,等于忽视了实际发生的事,那么大唐的法律又要来有何用?”
第134章 白皮书案 许敬宗的话让朝堂上传来一阵唏嘘,接着又是陷入了一阵对于徐有功的接二连三的攻击,翻来覆去无非还是,知法犯法,故意卖弄自己的徐无杖的名声,想要留下好名声…… 徐有功也陷入短暂的沉默,等到武则天抬手,示意他说,他才是道:“臣刚好持相反意见,正因为知法,所以才更明—— 律,不应只是冷冰条文!而是要为人而存,为义而存。 若非要说起来,还是以最初的案件梁惠识来做例,若是那些乡绅员外不阻挡救火,又或者他们阻碍后被绳之以法,梁惠识不会参与到这次的农夫圈地活动; 而农夫们,当你们深入了解他们的困境,见过他们那双满是疮痍的农耕手,就该寻找今后避免发生的合理解决方案,而不是今日简单地给予死罪……” 有些话,徐有功早就和武则天说过,至此刻与朝臣们讲出又是另一种感觉,因为武则天是内心支持他的,可许敬宗的观点就不同了—— “呵!笑话!你是在说,让大唐的律法好好反思?律法出错了?” 剑拔弩张的较量,不是一触即发,而是早就压着火儿。 “天后陛下,臣以为,此事既关乎律法的尊严,又牵动着朝堂乃至大唐每一个人对律法的态度,徐有功简直放肆!” 放肆之人,挺直脊背,从容沉静,不为所动的继续陈述:“非也,律法乃国家之基石,但太宗早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若水,律设之初衷便是是维护民之利,民之意,它是整个大唐的公正与和平,既非僵化之物,又非一味的遵循人情而不鼓礼法,天后陛下,臣以为,执法者需以人为本,灵活运用律法,方能实现真正的公正!以及——” 放肆就放肆了,徐有功索性放肆到底:“臣要状告,许敬宗再三诬告与臣,前有上回状告天后;中有他犬子写封信诬告;如今,三次!恳请天后陛下做主!不要让我等一心为了大唐的臣,伤心!” 都是找皇帝哭诉,找天后哭诉,徐有功可能以前不屑于做,但是要看对什么人,比如之前的石通天,他也是打得的,许敬宗之所以他不动手,是怕一拳给他送西天,他该死,徐有功不能死,他还要活,要活很久,很久。 徐有功经过这一段时间,这一段事,早已经剥下一层层的皮,蜕变了几次。 许敬宗面对徐有功的状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姿微微倾斜,仿佛猛虎盯着猎物一般,目光锐利而狠辣。他轻蔑地说道:“徐有功,你少拿那些幼稚的言辞来喷粪!老夫到了这个位置,还需要靠污蔑你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吗?” 徐有功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向天后,面无表情,但正是这种毫无波澜的反应,更让人觉得气愤。 “那可难说的很,”他平静地说:“万一您觉得我比您年轻有为,未来不可限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下官也确确实实为国为民做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值得您去嫉妒。更何况,下官还有很多优秀的地方,这也是您无法否认的事实。” 半死不活的腔比正常的声调更要恶心,许敬宗被徐有功的回答气得一时语塞,脸色铁青。 “况且,臣能在这里,跟您当堂——当面——已经算是,在您心里,有些地位了,多谢大人赏识了。” 站起来的徐有功行礼,周到。 他个头比许敬宗高出不少,行礼后低头看许敬宗,许敬宗脸色降红,哪怕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但凡他反驳一句,就是在自己打脸! 许敬宗气哼哼地拂袖,转身继续道:“人情固然重要,但律法之威严岂能因此而受损?若人人以人情为借口,擅自曲解律法,国家秩序何在?徐有功,你少攀扯二三,你蔑视律法之行为,实应以死谢罪!枉你一直虚名!” 许敬宗怒斥时,环顾四周,眼神愤然,这群废物,一群废物,还是要他来! 然而徐有功根本不接招,微挑眉梢,仍旧平静应对—— “许大相公所言,过于偏颇,还是没有深入了解啊,隔行如隔山,正因为下官在司法处,才更知人情与律法非但不相悖,反而相辅相成。也只有人情与律法兼顾,方能使社会更加和谐。执法为民,何错之有?比如现下,我若一味的拉扯您就是污蔑我,您觉得……如何?” 许敬宗被驳得再次哑口无言,面色铁青。 他挥袖大怒:“一派胡言!天后陛下,徐有功他妖言惑众!公然藐视律法,理应处死!” 徐有功神色坦然的环视四周,声音铿锵有力:“若真有错,那白皮书,算什么!” 说话间,展开白皮和白皮以外的所有签名—— “差不多得了!许敬宗大人!所谓执法为民,岂能不讲人情!这——就是我带来的人情,你若是只在朝堂上用你那些不三不四的亲信们来跪下,一起污蔑于下官,那这朝堂呆着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武则天喝止,“徐有功!你放肆了!” 武则天的开口让朝堂上本就紧张到极点的气氛愈发的紧张,而当众人屏息以待时,武则天又放缓了声音道—— “徐爱卿,其实言之有理,所谓律法需有人情味,执法需为百姓子民,此乃太宗之治国理念……” 许敬宗闻听此言,面色大变,接着就跪下,“天后陛下,臣只是为了……”这搬出来太宗,许敬宗就怕了。 武则天抬手:“无妨,起来吧许爱卿,你只是为了维护律法,并无大错,而徐有功……你虽然是察觉了这些,可是想要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属于你浓墨重彩一笔,还需要在这尘俗中,再行打磨,这些白皮书很不错,但是……你以下犯上多次,是为不忠,为了查案与家中断绝关系,又属忤逆不孝……如此心态,哪怕你才华横溢,断案高超,本宫也无法容许你胡来放肆,还需再锤炼,什么时候你心态变了,再行给本宫上书,又或——长安需要你时,再行召来。” 武则天一句句说完,走下来,徐有功则是微微一笑直接俯首谢恩—— “臣,替天下万民,万农,领旨谢恩!臣这就辞官……” 这场辩论,至此,无疑是徐有功取得了胜利。 但崔玄听得有点烦,可心里也清楚,这事儿其实没有彻底落实下来,就算是说好了,也不会把田地全部解决,可能还是会变,天后陛下若就这样让徐有功走了…… “谁说你可以辞官了?”武则天声音忽然又冷了下来,徐有功一顿,抬起头,疑惑。 这不是之前说好的么?他都计划好了…… “周兴,你可还记得?”武则天问,徐有功猛然抬起头,倒是给这家伙忘了也不是忘了,而是这家伙留着制衡他爹给李治看毒病,徐有功心里就把他划出去了。 “此人去年进士及第,也是精通律法之人,今授河阳县令,你便临时做个县尉,协助与他将该地的刑案过往案件处理,至于之后,再行商议,诸位,可还有异议?” 徐有功听到河阳便略感不妙,这地儿,不太合适他去,太繁华,且历史悠久。 秦为河雍,汉置河阳,竹书纪年记周襄王去过河阳,春秋更记,天王狩猎都于河阳…… 这么个处置,真的不是明贬实升么… 旁人也惊愕,但是不敢说话,因为许敬宗没说过徐有功。 更有一点是,许敬宗不想反武则天,只能说徐有功好命,朝堂上不少还有权贵心腹,都是以许敬宗为首,眼看许敬宗偃旗息鼓,纷纷也只能低头作罢! 徐有功抬头,看到武则天温柔和认可的目光,心跳迟了迟,这次是真谢恩,毕竟他是要长远走下去的人,是要长远活下去,要跟这群恶贼,混账斗到死的…… 不止许敬宗,还有李素节!一个都逃不掉! 同堂的许敬宗闭眼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 同景的四皇子李素节也是长叹一口气,他已经休养好了,可是心也好累。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每日看着自己的伤势恢复,也每日看朝中局势,可是……还是看不清! 看不清帝后,到底他的父皇是真病了,还是被控制了,又或者……还有更深的计谋? 他反正不敢乱来,不敢再对付武则天了,毕竟如果他的父皇李治都不是对手,他凭什么?? 而同景下的李治,在回忆,在翻阅,这段时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倪秋什么都与他直言,他大抵是等不到徐有功活成药引子的。 人要死,都会忍不住回顾这一生。 李治翻阅着大唐的历史—— [贞观十一年,太宗令,民间多发展农业,提农耕术,推行均田制和租庸调制,轻徭薄赋,崇尚节俭,遣散宫女三千多人,下令免去四方珍贡,农业及民生欣欣向荣。 十一年二月,除京师外,全国各州县都置劝农使一员,招抚流亡回乡,授田给予耕作以安定民生。」 这是他的父皇李世民的; [贞观二十三年,八月,河东道地震,晋州地震,累计死五千余人,群臣议论。又三日,二震,还是晋。免除二年的赋税徭役,又给宗室、元老功臣们加官进爵。十一月,晋州三震。冬无雪。] 这是他李治才上任时的。 太宗走的突然,他接任时就是接连的天灾人祸,冬天甚至没有雪…好容易挨到改元永徽,不想晋州…继续又震。 当年他虽为皇,却也只是二十岁的少年,只能对大臣们承认错误说:“朕登上大位之后,定是赏罚不公、政教不明,导致晋州等地多次发生地震。诸位爱卿,要上书,评论朕的过错,让朕及时整改。以祈求风调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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