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归骅少有捧腹大笑,她一笑,立即让徐有功慌了神,不是因为她的笑,而是那模样在他脑海里划过去……是大哥的脸。 曾何时,大哥好像也是这么笑的,虽然记不起太多,可是记忆中恍惚划过二人一起蹲在血淋淋的案发现场,头对头的苦思冥想破案的场景,也是碰了头,霄冬至扶住他,然后拉过他的手说,“手总这么冷!一点都不像是男人!过来,大哥帮你捂……” 被这突如其来的回忆撞了腰一样,徐有功在马上晃了晃被霄归骅扶住,“二哥哥,你没事吧?” 对视着的漂亮的双眼,是大哥的模样,又不是,记忆里的那一双漂亮的眼,满是笑意好像再也看不到了。 “没事。” 徐有功其实有事。 日虽出阳,可深秋入冬,长安城有昨夜的雪花被风从屋顶纷纷扬扬地吹落下,徐有功仰起头,呼出白气,感觉雪花每一片都像记忆的碎片,又似冰冷的刀片,割在心头。 他眼神迷离,脑海中还在闪现一些大哥的笑的画面,可每次试图抓住,它们又像被冷风和日光撕裂的雪花,转瞬消融。 “二哥哥,真的没事吗?手给我……我给你看看。”霄归骅发现徐有功的状态不对,拉过他的手,触及脉搏没有什么太大问题才是松口气,可是—— “二哥……” 徐有功的脸色还是白!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些大哥的事,三妹妹……你知道,我最初查案就最想查什么吗?”徐有功看着街道逐渐热闹,染雪的眉眼带着迷茫,自问自答,“我起初想查大哥的案子,可是现在……忽然不想查案,只想查清楚……算了。” 他低下头,觉得自己不配说下去。 他想查大哥的一生。 但是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了,如今他也已经脏了,更也许他和大哥之间……早就有了裂痕,只是他蠢,没有早早发现,而错误就像数一样,无论怎么说,存在终究是存在。 错了……就是错了…… “都错了,都站错了位置。”徐有功喃喃自语,霄归骅也不好说什么,她知道他所想,主动说:“二哥哥,可以把位置复原的。” 徐有功一愣,低头,沉默,再稍迟,“去一趟张家吧。” 话题转的如此快,霄归骅都没反应过来,“哪个张家?” 徐有功却不说话,他知道在哪,他少年时和张家的长子一同拜入国子监,然而,他离开长安后,张家就因耿直弹劾许敬宗而被许敬宗派人暗杀!只是……证据不足。 徐有功现在就要去找证据,不仅仅是张家,还有王家,孙家,郑家……他全部记在脑子里,就算是册子丢了他都能再写一份!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斜斜地照在长安城的石板路上。 刑部和大理寺门口分拨站了两批人,天子天后一并下旨,协助破案,文武百官只要沾点儿的,都来相迎了。 然而,徐有功根本不在这。 霄归骅不仅给徐有功带来了手信,还有一身临时授命的红袍。 身着绯袍的徐有功此刻步履沉稳,绕过繁华的街市,走进寻常百姓的生活区。 眼前这些被阴影笼罩的狭窄巷弄内,住着不少的文官清流,朝廷虽然有房子拨给他们,但是不少人仍旧选择在这里深入民心,了解民情。 事实上,徐有功也不想要穿官服来,但是,当他终于抵达张家时,就知道自己穿对了。 张家的儿子们正在吃饭。 当他们看到一个身穿绯红色官服的大官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都感到有些惊恐,而不是激动,他们一下站起来,惶恐的看着徐有功。 逆光的徐有功面色冷峻,瘦削若鬼,抬起手行礼:“下官徐有功,来迟一步,特来谢罪!”行李完毕,徐有功直接跪下。 这一跪,那些人就更是蒙了,稍迟才是有人回过神来,“徐有功?蒲州的……大清官,无杖大人!!!” “父亲常常夸的……” “徐大人!” “徐大人快起来!!” 那些人跑过来,搀扶的,呼喊的,还有不慎摔倒的,害怕没有了,可是徐有功反而更不敢起来。 他不知道,不确定这里有没有大哥的算计成分,但是……他理解一个道理,那就是—— 朝中无人不做官。 光是张家就这个光景,他就能肯定不仅是张家一蹶不振,其他被害人家肯定也都是被逐出长安的逐出;被贬的被贬…… 而徐有功也不难想到,张大人死后,必然是要被斩草除根的,一想到他们一家人过得如此贫苦,徐有功抬不起头,但架不住几个小伙健硕,给他拉扯起来。 徐有功站稳了,那些少年才是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给这一身绯红行礼—— “……参见徐大人!” 他们大概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什么,直接一句参见,而徐有功也不需要多问,直接告明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你们……曾在哪里任职?”
第119章 唐律刑者 “官职……我们……我们三个,本来都和父亲在……仓部……负责粮仓和良田的丈量……后来父亲死后,就……没了。因为不知道谁杀了父亲,他们以我们有嫌疑为由,直接把我们都撸下来了……” 张家四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老大诚惶诚恐说完,尽管他们说的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看着四子那惊愣又惶恐的眼神,徐有功心痛,他不想提这道疮疤,偏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徐某正为此而来,来破解你们父亲的案。把当时详细的一切,都告诉下官,所有,一丝细节也不要略过!” 徐有功说完,老四弱弱出声道:“是……说父亲……的死吗?官……刑部那边……说是没查到,但是应该是……自杀……但还没有查清楚,所以……我们都在家中……” 伴随张家其他三子的点头,徐有功的心愈发沉重,“带我看看……尸骨以及案发现场。” 老大有些犹豫:“事情很久了,祖母应该不会同意……”徐有功也明白,老者,尤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最在意的就是入土为安,以前的案子也多少都因为不让挖出来……而错过案情。 然而—— “想要一个真相,就别告诉祖母。” 徐有功说完,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匆匆逃离,心中暗道不妙,但是也没有办法,而厅堂内,一时,气氛微妙。 徐有功有册子在手,知道张大人是被那些贪婪的官员暗杀的,但是这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眼看四子都不说话,徐有功才是道:“带下官,前去去看看吧。” “那……就带大人去悼念一下亡父。” 老大皱眉,变相答应了。 但是谁都知道,徐有功当然不是为了去悼念,而是要位置,然后……验尸! 徐有功跟着张家的孩子们出去。 一路上,他目光不断在张家大院里来回穿梭,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中途,怕这案子内外还有其他的勾连,主动询问:“三妹,这事,与大哥有关系么?” 霄归骅摇头:“朝堂没有农夫那么简单,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就先看吧。”直觉告诉徐有功,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比如之前武则天给他看过的许敬宗卖国土给其他国的人…… 然而就在他们越过长廊走到后院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了他们的前方,伴随拐棍用力地柱向地面,老太太怒斥—— “要翻开坟墓,除非……从老身的尸骨上,踏过去!” 方才逃跑的身影就在老太太身边,低眉顺眼的扶着老太太,俨然是老太太的眼线。 “祖母!”老大走上去,想要说什么,被一拐杖打一边,“滚开!” 老二,老三老四都是不敢作声的看着徐有功,但徐有功并没有动摇,而是语气坚定地说:“婆婆,再下徐有功,奉旨查案,下官将会查明您儿子的死因,更会帮助几位侄子重新回到朝廷任职,夺回属于你们的……” 他的声音充满力量,没说完已经让张正巨的儿子们目光闪烁,他们信任徐有功! 可是—— “一派胡言乱语!” 老婆婆眼神凌厉,仿佛一下能看穿徐有功,“什么朝廷!你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公名利禄!” 老祖母的话让老大有些动摇。 徐有功却不废话,直接撩开火红袍子,再次跪下,举手怼天发誓:“徐某——徐有功,对天发誓,为张大人讨回公道,查明死因,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若老太太信任,徐某必深入调查,搜集证据,去对抗恶人,还望老夫人,支持!” 伴随磕头,重重的磕头,徐有功再起来时,霄归骅脸色阴冷不悦,张家几个孩子都吓得退了好几步,尤其是老四差点没站稳。 徐有功并不打算停下,立直身子后,见老太太无动于衷,继续磕。 老太太也愣了,霄归骅在旁侧捏拳,虫子已经放出来,打算老太太再废话,就放倒!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是……是尸体挖出来,她也无可奈何! 然而—— “你……你有几条命……你敢查粮!” 老太太声音软了下来,她起初是害怕朝中有人拿这事,再对付家里的四个孩子,所以,下人给他回禀徐有功她是听过的,可也是有心试探。 “我们张家身在旋涡,好不容易活下来,老婆子我真的害怕……” 她说的徐有功都意料之中,不再磕头,任由霄归骅擦着额头道:“回老太太,在下没有几条命,但是有信念,有决心,还有张家四子的信任和支持。这就够了。” 说得老太太眼眶温热,“你,你呀,尽管你这个……你这个外表……看起来瘦鬼一样的,吓人得很,可是,蛮热心!信你这一次!老身要是看走了眼,死也不放过你!” 徐有功也是恢复冷淡,“那就不送了,徐某去办案!” 倒是该放放,该收收。 这次,老太太转身,徐有功也顺利来到张大人死亡的地方。 老四去开的门,“这屋子……祖母一直没让人动,就是案发当天,有人听到父亲和谁在争吵,当晚只有一名当地的富商,粮商来过家中,但是后来,有人看到那位富商在街上喝酒,许多人都能佐证,而父亲……是死在上锁的书房中。所以……刑部判断,父亲是……自缢。” 老四说的时候,徐有功观察房间,这是位于东厢房的二层,很狭小,是张大人平常处理公务的地方,从房内目前的情况下,确实看起来是密室。 门是实木制成的,厚重且坚固,没有撬开的痕迹,甚至汝阳东婆那种刀划开的痕迹都没有,就连门的插销口,还有周围也都完好无损,确实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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