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闵守在缸边看了一会儿,忽见大青螺动了一下,他连忙出声:“青罗,” 依旧没有回音,谢之闵又喊了两遍,看着没有一点动静的青螺他叹了口气,就不该给青罗夹那么多菜。 守着也无济于事,若是人病了还能带去找大夫,可螺病了带去找大夫,大夫应当认为有病的是他。 想起青罗上次说的话,他应当要在水里修养上好几日才会醒来,至于究竟是几日,这就不得而知了。 大青螺在缸里安睡,谢之闵起身去剁鸡草。 青罗不在,谢之闵便将家里的鸡鸭放出来,啄青罗的那只母鸡被关了许久,一朝得见天日,气势汹汹的走出来。 可惜它要找的人不在,绕着院子转了两圈,又回去抢食了。 谢之闵看的好笑,也不知一鸡一螺是上辈子有仇么。 将鸡草剁了,谢之闵便在院子中劈柴,水缸就在墙角,他可以一边干活一边看着。 天色渐渐暗了,院外传来谈话声。 想是吃席的人回来了,估计不多时谢爷爷也该回来了。 谢之闵刚把最后一根柴劈了,谢爷爷便提着许多东西笑呵呵的走进院子:“阿闵劈柴呢,” “正好劈完,席散了?” 谢爷爷点头:“刚散,瞧你赵阿嬷给的,虽是一家分点,但你阿嬷还是偏爱你。” 谢之闵看着谢爷爷手上提着的东西,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吊肉。 办席剩下的肉菜最后会分给亲朋或是帮忙的人家,得了的人家自然欢喜,放在平常,这样吃一顿可是顶好的。 可谢爷爷手上提着的那吊肉可不是一般人家会给的,一看便是特地割的。 “正好爷爷前两日上山挖了些药材,你赵阿嬷这几日吃不香睡不好,明日你送过去。”谢爷爷便走进灶房同谢之闵说道。 “好。”谢之闵应。 “青哥儿呢,还没回来?”谢爷爷放了东西出来便问道。 谢之闵:“回来了,回屋睡了。” “是了,估计满山跑,跑累了。”谢爷爷点点头,走向水缸。 谢之闵眉心一跳:“爷想舀水么?” 谢爷爷步子不停:“我看不早了,烧个水洗漱洗漱。” “爷累了一天了,我来。”谢之闵快步上前,将水瓢拿在手里。 谢爷爷:“爷不累,倒是你,吃了饭又回来干活,今日便早些歇息,烧水便让爷来。” “不用,正好我要洗个手。”谢之闵背对着他爷,将圆木板盖在其中一个水缸上。 将水舀进盆里,谢之闵将木盆抬起来。 谢爷爷笑:“今日你赵阿爷还说呢,孩子大了我享福了,可阿爷身子骨还好,你不必事事揽在自己身上,也多歇歇。” “阿爷做的够多了。”谢之闵轻声道。 若不是他阿爷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家早散了,谢之闵也不知能不能长到这么大,有他阿爷,才有他。 “同青哥儿相处的还好罢,这些日子看下来,青哥儿最是纯善的,人也知道记恩,家里的活他可帮着干了不少。” “嗯。” “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处处护着青哥儿,想来你们性情也最是相合,若能长久做个伴,阿爷走后也放心些。” 不然他家阿闵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让人看着便心疼。 “爷身子好,别说这话。” “好好,阿爷不说了。” 烧了热水,谢爷爷洗漱过后便先去睡了。 谢之闵服侍他爷睡下,又缓步走出院子,夜色如水,迎面的凉风将人吹醒。 山里的夜深且黑,除去几点烛火,唯有天上的星月能有一点光辉,月色如薄纱倾泄,淡淡的,却又不容忽视。 谢之闵坐在树下的长凳上,清瘦的背影隐入夜色。 几声犬吠打破静默,夜话声极低,不远处的小路上还有人经过,一点声响都能让夜晚不那么静谧。 谢之闵难得闲下来放空,要是往常早就睡下了。 咚—— 轻微的声响让谢之闵侧耳。 咚咚—— 这一次更明显了些,方向是……谢之闵起身,快步走向水缸,将盖在缸上的木板拿走。 水缸倒映着弯月,青螺还在缸底。 可下一刻,青螺像是往上蹦了一下,碰到了缸身,发出咚的响声,谢之闵压低声音:“青罗,” “谢之闵,”青罗的声音闷闷的,大青螺还在不停的往上蹦跶,浮浮沉沉的,试图从水缸里跳出来:“我出不来了,这是在哪里,怎么黑乎乎的,” 谢之闵伸手把青螺从水缸里捞出来,衣袖被浸湿了,他也没管。 水珠顺着青螺身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谢之闵从怀中掏出帕子将青螺擦干:“刚才是在水缸里,” “好困啊,我还想睡。”大青螺在谢之闵的手里动了动,月光下,青色的螺身被镀上一层银白的光辉 。 “你什么时候能变回来,要不要把你放进河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两三日罢,不要把我放进河了,万一我被别人摸走了怎么办,我只要待在水里就行了,我好困。” 青罗话落便彻底喊不醒了,大青螺安静的待在谢之闵的手心里也不再动。 谢之闵垂眸看着手里的青螺,得知青罗安然无恙,他吊了一下午的心才微微松口气。 如果只是睡着了,那边睡罢,一只青螺,他还是看的住的。 就是谢爷爷那边可能要费些功夫掩盖,毕竟一次两次还好,若是两三日不见人,谢爷爷定然会起疑。 但是再怎么起疑也没办法,谢之闵不可能把一只青螺捧在他爷面前,说这就是青罗,他爷还不知怎样,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谢之闵将青螺带回屋,他的屋里正好有一个宽口小陶罐,装上水,正好能放下一只青螺。 将陶罐放在桌上,谢之闵上床睡了。 没多久,床上的人呼吸渐匀,睡熟过去,陶罐里青螺也睡的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谢之闵便拿上砍刀和绳索要上山去砍柴,他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早,谢爷爷还睡着。 将馒头清粥放在锅里闷着,谢之闵将陶罐放在背萝里一起背上山。 修养了一晚上,青罗比昨日精神了些,谢之闵抬动陶罐的时候青罗便被惊醒了。 昨夜似有一点小雨,泥土有些湿润,可看着天色,应当是一个大晴天,日出之后,水珠散去,即便湿柴也能晒干。 谢之闵起的早,路上人少,越往山上走便彻底没人了。 “到山上了么?”青罗在陶罐里吐着泡泡,极为舒适安稳。 谢之闵:“到了。” 将陶罐拿出来放在地上,谢之闵开始拾柴,随处可见的枯柴枯叶,将小些的碎柴装满箩筐,大些的便用绳索捆起来。 陶罐里的青螺正奋力蹦跶着,想跳出来,谢之闵让青罗安分些,青罗被说了一句,没在动作。 过了一会,谢之闵走远了些,青罗呼喊了两声,没听见谢之闵回应,青罗便有些慌张了。 “谢之闵,谢之闵,你到哪里去了?” 青罗碰了碰陶罐,陶罐摇摇晃晃,下一刻,他奋力一跃,从陶罐里跳出来,歪到在了草地上,水也流了一地。 落在草地上的青罗有些无措,他转了一转,还是没看见谢之闵的身影。 青罗不敢乱走,怕待会儿谢之闵回来找不到他。 上回青罗上树谢之闵便告诉他,要是下回真在山里迷了路,让他留在原地哪儿也不要去,谢之闵会来找他。 青罗等了一会儿,总算听见了渐近的脚步声。 谢之闵抱着一大捆柴回来,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陶罐和守在一边的青螺,将柴放下,谢之闵把沾满泥土枯草的青螺拿起来。 “不是让你待在陶罐里么?”谢之闵把青螺身上的枯叶摘了,泥土只能等到待会去溪边洗。 “可是你不见了,我叫你,你也不回我。”青罗有些委屈:“你不能带上我么,万一我被人抓走怎么办?” 谢之闵:“这里没其他人。” “反正我要跟着你。”青罗耍赖。 谢之闵还没回话,青罗便从谢之闵的手上跳到了胳膊上,最后跳到了他的肩上。 “随你,掉下来我不捡。”谢之闵拿着砍刀朝更深处走。 青罗紧紧的黏在谢之闵的肩上:“我才不会掉下来。” 身为一只青螺精,他还是有一点点的过人之处的,青螺虽没有手脚,但是他要想待在谢之闵身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之闵缓步走着,看见路边有柴便弯腰拾起,青罗在他耳边说个不停,不论谢之闵怎么动作,他都能安稳的待在谢之闵的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金光透过树隙,斜斜的照进树林里。 “你累不累啊,谢之闵?”青罗看着谢之闵拾了一捆又一捆的柴,感受到谢之闵身上的热意,青罗想开口让人歇息一下。 “不累。”谢之闵抱着柴往回走。 青罗默了一会儿,一滴汗突然落到了青螺身上:“咸咸的,谢之闵,你都出汗了。” 谢之闵自然也感受到了,但是他腾不出手去擦。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回到了原地,地上推起的柴已经很多了,像一座小山。 谢之闵将怀里的柴放下,再起身时,青罗连忙出声。 “谢之闵,我渴了。” 谢之闵看了一眼空空的陶罐,先前流出的水早渗透进了草地里。 青罗轻轻碰了一下谢之闵的脖颈:“那,那不是还有小溪么,你带我去溪里好不好,” “嗯。”谢之闵放下手中的砍刀,拿上陶罐往溪水的方向走。 “就知道你最好了。”青罗欢喜之下蹭了蹭谢之闵的脖颈。 谢之闵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随后步子不停的走着,但是他伸手将肩上的青螺拿了下来。 青罗:“你的手心好热,我还是想待在肩上。” “闭嘴。” “哦。” 溪水离得不远,走了一会儿,便听见了流水声。 谢之闵在河边停住,蹲下身将先将陶罐打满,青罗一下从他的手里跳下:“我不要进去。” 说罢,便跳进了溪水里。 “谢之闵,你要不要下来啊,好好玩,”青罗在溪水里翻滚,好不欢乐,水珠溅到了谢之闵的脸上。 溪水并不深,谢之闵任由青罗在溪水里玩乐,他自己则捧水洗脸。 冰凉的溪水扑打在脸上,让人清爽了许多,水珠顺着谢之闵的眉峰滑落,发丝被打湿,阳光之下,少年的眉眼更显分明。 青罗呆呆的在水底看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谢之闵的手指在青螺身上敲了敲。 “没,没什么,”青罗默默的滚远了些,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 谢之闵:“再玩一会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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