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虚弱一笑,“公公说的是!” “哦,对了,黄公公,大人他,可还好?” 黄公公抿唇一笑,却没有说话。 江陵站在牢狱外的台阶上,目送黄公公离开,直到青篷马车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原来还是大人救了她……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是不是已经被皇帝放出宫去。 清晨的凉风一吹,她不禁连连咳嗽了几声,心中百感交集。 此事若非丽贵妃出面,还真没人能救下她,此时尚未到陛下出面的地步,韩大人虽然位高权重,可背后还是仰仗的还是贵妃女儿这棵大树。因而贵妃娘娘的旨意,府尹大人不敢不从。 只是为难了大人,为着她的事不惜在贵妃娘娘面前屈膝下跪认错。在韩林一案上,大人何错之有!原本就是他们韩家有错在先,以假乱真李代桃僵试图让韩林蒙混诈死出狱。 她的嗓子犹如被什么堵住,哽得难受,抬眼之间,一串的泪水已然顺着脸颊落下…… 可一想到他那晚硬着心肠承认丽华就是死在他的手中时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隐痛。 她在一团矛盾之中苦苦挣扎着,也许那晚她就不该拿着那个香囊去梦溪阁质问他,丽华本就是丞相府的细作,又或许大人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好不容易拖着受伤的病体回到水云间。 澜悦开门见是江陵,又见她身上伤痕累累满是血痕,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捂着嘴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我就知道我们大人是个老狐狸,他一定有法子救出姑娘!”她吸了吸鼻子小心扶她回屋休息。 她去院子里烧了壶热水,倒入铜盆,绞了温热的帕子小心为江陵擦拭伤口,又为她换去那身血衣,一面抹泪哽咽一面破口大骂,“他们这帮人也太没有王法了!他们凭什么把姑娘你打成这样!贵妃娘娘如此识大体的一个人怎会摊上这么一个毫无廉耻之心的爹。” 她坐在床榻上,澜悦小心在伤口处被涂上药水,锥心刻骨的痛,江陵不禁轻嘘了一声,“姑娘很疼吧!” “没事,”江陵若有所思,淡淡回了一句。 “姑娘不知道,你被京兆府的小吏带走后,隔壁的那个钱老板可是欢喜得紧。就好像我们水云间明日就关张大吉了一样,他站在醉霄楼门口大喊大叫,说什么掌柜的你犯了人命案,吃了官司,不日就会被查封,大家都不要再来咱们水云间,免得惹上晦气!” 江陵苦笑。 “对了,姑娘,还有件事,”朗月一面仔细盯着伤口小心上药,一面忿忿道:“对面包子铺的小二哥有亲戚在京兆府衙门做事,你被人带走后,他专程跑去找他的这位亲戚打听,姑娘你猜怎么着?” “是有人特意去京兆衙门告发了你,说亲眼看见水云间的掌柜在案发前曾与那几人发生过龃龉,还说你骂他们不给钱就当喂了狗,甚至扬言说让他们几个走着瞧,迟早给他们颜色看!” “我承认是说过就当喂了狗这句话,何曾说过后面的话!这不是无赖人嘛!”江陵一听急了,身子略一转动,擦到了伤口,不由「哎哟」一声眉心微蹙。 澜悦赶紧将头凑近了,在患处轻吹了两下,“我也这么说啊,我们根本没说过这样对话!可小二哥的那位堂哥还说,告发咱们的人就是马行街的街坊,为此他还请他们头儿吃了顿酒,他们头儿酒后才告诉他是醉霄楼的钱老板,那头儿还说了,钱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把他供出去。” 江陵苦笑,她原知道这位钱掌柜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卑鄙! 她心里不由隐隐替另外几人担忧,她如今是被放了出来,可从昨晚府尹大人那副架势看,不屈打成招一个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事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就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京兆府的案子最终还是会交由刑部审核。届时还是会经过大人之手,尽管她已经从裴府搬离,可等大人回来后,她还得厚着脸皮回去一趟,求大人仔细审核此案,千万莫要错杀一个无辜的人。
第62章 你如何知我女儿身? 经过几天休养,江陵体力已经恢复大半,坊市郎中开的金疮药效果不行,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太慢。澜悦说柏护卫那里有上好的伤药,可因为酒楼的生意日渐一日的红火,她实在走不开,这事便耽搁下来。 这天傍晚,日暮四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即将宵禁。 澜悦刚给江陵上完药,她将褐色的琉璃瓶放到一旁桌几上,拧着眉,“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姑娘伤成这样,大人都不来看看姑娘,真没想到,大人他这么狠心,” 江陵徐徐系上中衣带子,“大人他每日有那么政务要处理,哪里顾得了这么多,这次若不是大人及时去贵妃娘娘那里求情,我只怕自己这条小命都要搭在那种鬼地方了,” 她垂下眼睑,轻轻笑了笑,“其实,这次大人能为我求情,我是真的没想到……” “姑娘,”澜悦扭头看她,满是心疼地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姑娘你知道吗?那日澜悦跟你开玩笑说,你在澜悦心里排第二,那不是玩笑的话!” 澜悦定定地看着她,眸中亮晶晶的,“三年前,我阿爹阿娘因为生病没钱医治都走了,可我却连买一副棺材的钱都没有,做女儿的不孝,连让他们入土为安都做不到。于是就跳河轻生,是大人把我从河里捞了上来,还帮我安葬了父母……所以,自那时起,我就决定跟着大人,” “这几年,大人日夜忙碌,也有人到府里给大人说亲,可都被他婉拒了。也从没见过大人和哪家姑娘走近。一开始我心里纳闷儿,莫非我们大人有断袖倾向。直到大人说要把姑娘你接进府里时,我这心里才算松口气,心里还一直好奇这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听到这儿,江陵莞尔一笑。 澜悦继续道:“可后来的日子跟姑娘朝夕相处,我渐渐明白姑娘的好处,你在江家的日子那么难,都坚持下来,后来我又陪着姑娘走街串巷只为了找一份讨生活的营生,眼看着水云间从门可罗雀到如今宾客满堂,再苦再难我都没从姑娘你口中听过一句抱怨的话,姑娘你在我心里是最棒的!连我都觉得跟着姑娘以后,这日子好像越来越有盼头了,” 她没想到自己在澜悦的心里竟然会有如此高的评价,倒让江陵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我没想到大人他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虽然大人为姑娘求了情,他自己不来就算了,没道理都不派柏护卫过来瞧一瞧,那京兆府的大牢是有名的阎王殿,所有走进去的人几乎都是横着被人抬出来,大人心里自然更清楚。”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澜悦性子急躁一些,说完这话不由分说腾地站起来。 江陵想要拦着,一个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雪白的中衣上立即印上一朵血色梅花。 澜悦不由上前安抚,无奈道:“哎呀姑娘,我就是回去跟柏护卫要一些好的金疮药而已,你这伤口都多少日没有完全愈合,” 这时,外头小厮跑进来说岳福楼的掌柜来了。 澜悦回头与江陵对视一眼,“想来是得到了消息,来探望姑娘的!” 江陵点了点头,澜悦赶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浅灰色直缀澜衫,还未来得及系上带子,岳掌柜已经匆匆走了进来,一进门见她们在更衣,他愣了一下,又匆忙退了出去。 澜悦看了看江陵,那眼神似乎是在问她,他莫不是早已猜到姑娘的身份? 江陵朝她摇了摇头。 澜悦服侍她穿好系好,江陵随她一起走到外院,只见他背对着大门,手里还拎着个框子。 “岳掌柜,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江陵道。 岳掌柜转过身,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最近才听说你的事,这不赶着就过来,怎么样?伤势如何了?” “没什么大事,岳掌柜快快屋里请!” 他们一起进了花厅,坐定后,岳掌柜将手里的竹筐放到桌几上,笑盈盈道:“看到你没事就好,夫人前几日生产,得了一个大胖小子,就想着过来瞧瞧你,顺道把红鸡蛋也给你带来!” 江陵惊喜道:“那真是恭喜岳掌柜!终于得偿所愿了!改日等我身子康复定要去探望府上探望一下嫂子和小侄子。” “不急,眼下你好好休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说着他朝外头看了一眼,不无感慨道:“几个月前我还以为这翠苑轩就要,哦,不对,如今应该叫水云间才是,还是你经营有道啊,说起来我岳某也算是遇到了贵人。若非得他提点,我岳某人也不曾想会有今日双喜临门。如今孩子也有了,水云间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江陵看了看他,想到方才一幕,心中不由起了疑问,她决定试探一下,她捂着肩头方才出血的位置,眉间轻蹙,“方才出门走得有些急,想是这里的伤口又流血了,不知岳掌柜可否帮忙上药?” 说完,她从袖袋里掏出那个褐色琉璃小瓶递给岳掌柜。 岳掌柜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紧张,“这……这不好吧,要不还等澜悦姑娘回来吧,她不是一直贴身侍候你吗?” 江陵豪气干云,硬生生把琉璃瓶硬塞到岳掌柜手里,“怕什么,咱们都是男人,不过上个药而已,我都不怕,怎么岳掌柜你倒是扭扭捏捏起来,” 岳掌柜神色大变,连连摆手,“可使不得,可使不得,” “如何就使不得?”江陵步步紧逼。 “哎呀,男女授受不亲!” 拉扯之间,岳掌柜突然愣住,半晌才抬头一脸尴尬地看着江陵。 他挠了挠头,见江陵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自知说漏嘴,眼下想要把话圆回来已无可能,只好老实交代。 原来两个月前,就在江陵找到岳福楼的前一天,有人找到了他,要他把即将关门歇业的翠苑轩交给江陵打理,那时他夫人身子已经很重了,不日即将临盆,翠苑轩他早已经无心打理,想着早一点关门便可少操一分心,将更多精力放在夫人和孩子身上。 这人便与他打了赌,若是半年内没有起色,翠苑轩这半年的损失就由他来托底。若是翠苑轩在江陵的手里活了,年底的分成两家平分。 岳掌柜仔细想了想,这法子不仅减轻了他的风险,实际没什么损失,于是便欣然答应。 说到这里,岳掌柜腼腆道:“其实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知江掌柜是女儿身,说实在的,一开始我根本没指望水云间的生意能有这么红火,我还在想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大概图个一时新鲜,半年后我能拿到一笔补偿,也算是没有白白跟着配合一场,” 江陵握住茶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怕被岳掌柜看出,赶紧将手撤回到膝上,“既如此,岳掌柜可否告知那位贵人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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