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在其中,他们在一座巨大的看台上,中间有一座沉仙石做成的笼子,笼子之中关着白衣少年。 “江狸珠!你看见了吗,他是邪祟……是鬼相化身……从他现身之后九州各地邪祟四起……他便是作乱的祸源。” 薛遥面容冷冷,“你如今还要包庇他吗?” 他不由得看向笼子里,沉仙石沉重落下,白衣少年显出真容,那是与明台圣物无二致的一张脸,翡仪之姿、艳丽深邃,只是对方眼里并无悲悯之心,有的是无尽的墨色与幽深。 通天邪气,千变万化,白骨丛生,枯荣显象。 “若不是因为他,不夜城不会沦入妖邪之手,金乌便是为了追随他以城为祭……他的存在天理不容,奉卿各位诛杀邪祟!”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笼中少年随之化成一团迷蒙不清的黑雾,黑雾包裹着一具成男白骨,纱布缠绕其中,随着威压向外浸透,围绕在外的仙门弟子被掀翻在地,有几名弟子吐出一口鲜血。 薛遥一并上前,与笼中邪祟交手不过数招,便被震飞,他唇畔鲜血随之渗出来。 “江狸珠,不可留他,现在便是动手的时机,日后九州危难……皆是因他而起。”薛遥盯着他看,眸中审视着他。 画面随之变成了九州四处遭屠戮的场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饿殍遍野,疫灾泛滥……九州沦为人间炼狱。 只那一瞬间,他心中杀-欲浮动,长剑翻转挽出一道道剑风,看向尸首之中的白衣鬼相。 “啪嗒”一声,四周静谧无声,狸珠回过神来,他背后蔓延出凉意,水珠滴落的声音将他从幻境之中拉出来。 面前的白衣少年面容与背后神像重合,仔细看眉眼,同样是深邃眉目,只是神像上阖眸慈悲,眼前少年过分的殊艳,如同艳鬼化身。 狸珠唇畔之间仿佛还能尝到鲜血的味道,便是九州被屠戮之后,空气之中都带着腐烂的尸腥气。 江雪岐是邪祟。 江雪岐是邪祟。 江雪岐便是鬼王化身。 对方日后会屠戮九州,成为九州祸害,如今他对邪祟倾心,不过是一时被蛊惑,日后会沦为九州不义罪人。 不可留他。邪祟不可留。 不可人间沦为炼狱。 狸珠思绪有一瞬的停滞,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长剑,感受不到痛感,杀意在此时此刻酝酿到极致。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不要让他祸害众生。不能让他成为邪祟。 由他亲手了结。 “啪嗒”一声,洞穴上方的水珠落下,落在白衣少年身上,好似一滴浓稠的鲜血。 是不是邪祟,他一试便知,邪祟杀不死,只要捅穿对方的心脏,便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鬼相化身。 “……疼?”江雪岐抬眼看他,低声问出来,他手掌传来细微的触感。 被这么一声唤的回神,狸珠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大脑如同宕机,受了剧烈的情绪起伏变化影响,怔愣着一动没动。 江雪岐在低头为他包扎伤口,手掌中间的口子已经不见,对方动作温柔谨慎,在他面前毫无防备。 “狸珠,这般还疼吗?”江雪岐重新为他包扎,清理掉周边的血迹。 狸珠指尖绷紧,他手掌中握着长剑,以他的距离能够轻而易举的碰到江雪岐的脖颈,他刚刚真的打算那么做。 不过受此地邪祟影响,他对江雪岐起了杀心。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狸珠建立起的信念轻而易举地崩塌,他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手中的剑跌落在地,垂眼看着江雪岐为他包扎伤口,脑海里嗡嗡作响。 眼前是待他极其温柔的二哥哥。 “刚开始兴许还会难受……过一会便会好了,”江雪岐食指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的相触,对上他眼底,江雪岐稍顿住。 “狸珠是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吗。”江雪岐若有所思地问,随即对他道,“那些都是假的,若是信了便是中了邪祟的道。” 狸珠闻言再也崩不住,一双杏眼冒出来泪花,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手掌被包的胖乎乎,脸上还在发热,他脑袋蹭在江雪岐肩膀上,嗓音带着哭腔。 “二哥哥,对不起。”狸珠抓着江雪岐的衣角,他手指颤抖,归根结底都是他太弱,轻而易举地便被蛊惑,若是他真的那么做了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摒弃了对方当真是邪祟这一选项,依旧在后怕,眼泪浸湿在江雪岐肩侧,被他抱住的少年稍稍停顿,随即把他拥入怀中。 “为什么要道歉……狸珠什么也没做错,”江雪岐温声安慰他,扫了一眼墙壁上的众鬼壁画,洞穴之外的绯色迷雾散去,众鬼在墙壁之上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他们的面容全部隐了去。 “是我不好才是,不应该答应让你一个人去妖邪聚众之地……他们使出如此手段。” 狸珠陷在温暖的怀抱之中,他闻言紧紧地抓住了江雪岐的衣角,脸上绯红雪透,过度的意识消耗,眼睫扇着泪珠,随之晕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二哥哥, 我们现在要回去吗?”狸珠睁眼时发现自己在江雪岐背上,他环抱着白衣少年的脖颈,由江雪岐背着他出了洞穴。 绯红的落锦花在他身后远去, 他留意到江雪岐走的并不是原先的路, 而是绕过了洞穴往另一条路而去。 眼睫扇了扇, 白衣少年侧眸,沉黑的眼眸敛去, 江雪岐摇头,对他道:“此地原先是金乌的栖息地……千年前他们的尸骨埋在这里。” 狸珠瞅着江雪岐的侧脸, 后知后觉地想到在洞穴里都见到了什么,他趴在对方背上, 脸颊蹭到江雪岐的衣裳, 闻到了一阵清冷雪香。 “二哥哥,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此地原先有一棵桑榆古树, 金乌一族诞生于此,原先被称为圣树……圣泉之水兴许能解城中咒术。” 狸珠闻言问, “既是金乌一族的圣树,金乌会允许我们拿到吗。” “狸珠说的不无道理……他应当不想, 但按照他如今的修为,无法撼动圣树, 此圣树由金乌历代族灵守护。” “若是不被允许承认,即是无缘之人,见不到圣泉之水。” 话音落下,视线范围里日光逐渐的明亮起来, 白昼升起, 沐浴在日光之中的枝叶缓缓浮动,巨大的绿荫从天际尽头伸长而来, 伴随着柔软的白光,如同金辉一般洒落。 狸珠被日光笼罩,感受到了一阵阵的温暖,如同春风和熙的过境,轻柔地拂过他的面庞四肢,身体都变得轻盈了几分。 目光尽头是一棵连绵粗壮的桑榆树,枝叶荏苒地肆意生长,以旺盛的生命力沐浴在阳光下,蔚然生长连绵。 乌黑的树干,枝叶繁茂形似金乌之羽,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黑。 狸珠看的移不开目光,这棵树仿佛有着某种不言而喻的魔力,吸引人的视线,令人感到温暖舒适,似乎浑身沉甸甸的灵力都被净化了。 “二哥哥,我没有看到圣泉。”狸珠眨眨眼,他只看到了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江雪岐把他放了下来,对他道:“狸珠,需要前往才行,只需要告诉它……你在城中看到的一切。” 狸珠闻言扭过来,他看看树,这么一会在江雪岐背上已经休息好了,他又问道:“二哥哥,你不和我一起吗?” 江雪岐对他道:“狸珠去更加合适,我这幅面容,不受金乌一族待见。” 狸珠不懂,他哦一声,挠挠自己的脑袋,握着剑上前。此地安静祥和,和煦的春风洋溢着温暖的气息,令人如入春日,他眼角留意着白衣少年,江雪岐在原地等着他。 好像他小的时候误入的山谷,在那里有一处桃花源,便是现在的感觉,什么都不用想,此地便是冥想之地。 好似梦中一般。 狸珠越靠近桑榆树,越能感受到温暖,像是在奶娘的怀抱之中,又像是在安全的巢穴,枝叶柔软的垂落,树仿佛有神思,令人沉神安逸。 他走到了树干前,如何告诉桑榆树他在城中看见的一切,想了想,他伸手碰到树干,温凉的触感,柔柔的并不刺手。 在他触碰上去时,空中多了几十道气息,那气息若有若无,形似缥缈虚幻,空灵透彻,像是生长在书上的精灵。 “我是万千仙门弟子之一,此次路过不夜城,见此地百姓受苦受难,城中秩序颠倒,金乌作祟……特来此地请诸位仙灵显灵……以圣泉解城中邪咒。” 狸珠话音落下,他脑袋碰到树干,通过他的记忆,能把金乌所作所为传递过去,他感到一股温柔的灵力,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 桑榆树周围的灵力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似在悲叹哀切,轻轻的一声叹息,狸珠杏眼睁开,仿佛感受到一道细微的灵力落在他额头上。 有人轻轻地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 随之他耳边出现了水流声,圣泉之水自天穹而来,经桑榆古树落下,落在他怀中形成天然净瓶,瓶中圣泉如银河落下。 狸珠抱紧了怀里的瓶子,他道了一句谢,感激地看向桑榆古树,树枝间似有若无的魂灵浮动,几十道温柔的目光看向他。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方才是受到祝福了吗。 “二哥哥!”狸珠抱着自己取来的圣泉便回头找人,扭头却不见江雪岐的身影。 在他身后,桑榆古树之上魂灵浮动,金乌先祖镇守此地,黑色的羽翼在死后化成枝叶,骨血成为养料,滋养桑榆千秋万代。 “孩子,邪祟已经为你除去,此去路上多加小心。” “祝融如此,我族有愧人族!” “悔恨晚矣。” 被当做邪祟困在此地的江雪岐,“……” 狸珠抱着自己怀里的净瓶,左看右看没有找到江雪岐的身影,他又沿着桑榆树绕了一圈,待到了日暮西垂。 日暮西垂时他回到了原本的洞穴,此地并无江雪岐的身影。 狸珠有些焦急,他低头看怀里的净瓶,不知是不是错觉,净瓶里的圣泉变少了。 若是能把江雪岐变小揣兜里就好了,这般不会总是弄丢。 狸珠只稍稍犹豫,便站起身,他以剑砍断了洞穴之中的藤蔓果子,在墙上留下来歪歪扭扭的字迹。 ——二哥哥若见,在此地等我 剑刃划花了墙壁上的鬼脸,他又扭头看一眼立在中央的仙君神像,仙君不应出现在此邪妄之地。 “砰”地一声,狸珠一道剑光过去,把神像劈了个粉碎。 他匆匆地抱着净瓶离开,原路返回,穿过槐阴林,自黑水河横渡,原本的结界都自动散了去。 是因为金乌仙灵吗? 狸珠这么想着,他尝试着捏灵力传音,薛遥联系不上,沐微迟那边先联系上了。 “说来话长,沐公子,你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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