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要动手了,闻于野哭着对贺兰山道:“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能让你离开我,你恨我吧,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我只能慢慢赎罪……” 贺兰山的意识还是不清醒,可也许是和孩子之间八个月血脉相连培养出来的感应,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孩子有危险。贺兰山在最后关头发出了几乎不似人声的嘶吼,熬干了自己仅剩的一点气力。 洛小头和石志义在那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凉了,他们差点以为贺兰山没有熬过去。很快,微弱的儿啼声响起,终于给这一个漫长又痛苦的夜晚画上了句号。 洛小头和石志义两个人腿都蹲麻了也浑然不觉,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往贺兰山的屋子走了几步,期待着从里面传来消息,又怕听到的是不想听到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出来给个回应,洛小头等不及了,撇开石志义的手走进去,立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扶着墙一步步靠近,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 闻于野只顾看着贺兰山,分不出半点注意力给他,倒是许大夫百忙中抽空对他道:“生下来了,放心吧,大人孩子都平安。” 洛小头激动地捂着嘴,热泪盈眶,他连连点头,调头跑出去向石志义转告这个好消息,两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虽说都平安,但韫辉是八个月早产,贺兰山也刚从鬼门关收回一只脚,两个人都需要充足的时间慢慢恢复,目前还不能说完全没有一点危险。 韫辉被清洗干净,放在包被里,乳母抱走喂奶前先让闻于野抱了抱。 这孩子长得小小的,眉心一点小红痣只有针尖儿那么大,眼睛鼻子嘴巴也看不出像谁。闻于野抱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一会儿觉得真丑,一会儿又觉得他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 闻于野把孩子放在贺兰山枕边,道:“你瞧,咱们的韫辉真是……” 他现在还有点懵,绞尽脑汁想不出词来,只得道:“真是个好孩子。希望他长得像你,那才好看。” 贺兰山还在昏迷,给不了他回应。闻于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给乳母,和许大夫一块儿给贺兰山清理身体,更换床褥。 等忙完了,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许大夫去吃了午饭,然后给贺兰山熬药。闻于野就在贺兰山床边随便吃了些馒头大饼凑合,一刻也不肯离开贺兰山身边。 贺兰山昏睡了两天,闻于野衣不解带,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每日给他按摩身体,活动四肢,喂药喂饭,把自己几乎给熬成了个野人。 于是第三天下午,当贺兰山醒来时,他一眼差点没认出旁边这蓬头垢面的玩意儿究竟是谁,他迷迷糊糊地盯着闻于野看了一会儿,茫然道:“夫君?” 闻于野受宠若惊,连连点头道:“是我,是我!” 贺兰山张了张嘴,满脸复杂地别过脸道:“你现在好丑,你去收拾收拾。” 闻于野倒是无所谓,笑呵呵道:“反正我现在有家有室的,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行,那我去洗漱,很快回来,顺便把韫辉抱来给你看看。” 他急匆匆去了,很快抱着孩子回来。 三天过去,韫辉没有刚出生时那么丑了,现在皮肤平展了些,肤色也白了。闻于野轻轻把韫辉放在贺兰山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瞧瞧,是不是很像你?” 贺兰山沉默了一会儿,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闻于野笑道:“他现在已经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你还嫌弃人家。真的,他肯定像你,说不定长大了之后和你一模一样呢。” 贺兰山叹了口气,道:“他可把我折腾惨了,要是再长得像你,我将来恐怕看着他就来气。” 闻于野现在总之是听什么都顺耳,哪怕贺兰山骂他是个棒槌,他也觉得自己是棒槌里最直溜的那一根。他道:“是啊是啊,我又不好看,也就是运气好碰上你了,不然到现在恐怕都没人要,韫辉要是像我,我们还得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多辛苦啊。” 贺兰山被他拍马屁拍得意了, “哼”一声,正色道:“现在,我们来谈谈保大保小的问题吧。” 闻于野哽住,不敢直视贺兰山犀利的视线,慌忙低下高傲的头颅,眼神飘忽不定。 贺兰山盯着他看一会儿,噗嗤一笑,道:“算了,我知道你是太爱我了。虽然我宁肯放弃自己也要让韫辉活下来,但我还是很感动你会坚定地选我。” 闻于野笑了笑,合衣躺在床的外侧,和贺兰山悄声闲聊,一家三口共同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和温馨,直到慢慢入睡。
第52章 试婚后第243天 贺兰山慢慢恢复身体,小孩一点点长大,闻于野原以为像这样静谧美好的日子会持续很久,然而只过了短短一天,第二天夜里,闻于野抱着贺兰山正睡得香,忽然梦见自己像是来到了厨房里,蹲在灶台跟前烧火,火焰的热浪一阵阵扑来,扑得他燥热不已。 意识慢慢清醒,闻于野发觉自己在做梦,然而那种滚烫的感觉并没有消退。闻于野一下子睁开眼睛坐起身,因为他发现正在发烫的竟是怀里的贺兰山! 闻于野赶忙下床出去找许大夫来,他们很快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们叫不醒贺兰山了。 什么办法都用尽了,用力推他晃他,冷水拍脸甚至针扎穴位,一一尝试过后,许大夫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闻于野道:“许大夫,他怎么会突然这样,是不是和他的病有关系?” 许大夫得了贺兰山的封口令,还想帮忙瞒着,装傻道:“王爷说的是什么病?” “那天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闻于野道, “许大夫不必再隐瞒,他的寒症是不是发作了?” 许大夫只得坦诚道:“是,王爷别看郡公现在浑身滚烫,但他若是能说话,八成会告诉我们他身上很冷。他产后太虚弱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诱发寒症,而且症状来得这么急这么重。” 闻于野心脏重重一沉。连日来的大起大落让他也心力交瘁,他握着贺兰山瘫软无力的小手,一时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许大夫道:“老朽先稳住郡公的急症,好歹先让他清醒过来。前些日子老朽想到了一种方法,或许可以治好郡公的病,但他现在还没有出月子,这个法子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 许大夫把温泉的疗法和闻于野说了,闻于野道:“好,只要有一丝希望,许大夫只管去试,哪怕要把全国上下所有温泉都挖出来我也可以办到。” 许大夫把能找到的所有最名贵的药材都拿来了,能怎么往贺兰山嘴里灌就怎么灌,贺兰山的一条命可以说是被金钱勉强堆起来的。他昏睡三个多时辰之后终于醒了过来,一醒就说身上冷,即便屋里炭火多到闻于野都觉得有些闷了,贺兰山的被子里也塞满了汤婆子,可他还是一个劲说冷。 没办法,他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外界的暖和只能是杯水车薪。 闻于野脱了衣服上床,把贺兰山抱在怀里,拿装着生姜碎末的纱布包擦揉贺兰山的后背。闻于野热得冒汗,贺兰山却在他怀里微微发抖。 贺兰山虚弱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觉得好难受啊。” 闻于野道:“别乱说,你刚生完孩子,半条命都没了,现在又在生病,难受是很正常的。许大夫都说了,他能把你治好的。” 贺兰山道:“可是,他只是说想出了一个办法,没说一定能治好啊,而且……” 闻于野不由分说堵住他的嘴,片刻道:“能治好,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贺兰山有点想哭,他委屈坏了,闷在闻于野胸前诉苦道:“有时候,我觉得我很幸福,当初命悬一线的时候遇到这么好的父亲,现在锦衣玉食,身边有你,有孩子,还有好朋友。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我好可怜,为什么小时候要让我经历那些事?他哪里算是我的生父,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哪怕是仇人也不过如此吧!” 他的怨恨何尝不是闻于野的怨恨呢。自从知道了贺兰山的家乡在束阴山脚下的贺家村,闻于野就命人去查访过,可得到的结果是贺家村在一场大火后已经荒废了,那里的村民各奔东西,早就不知去向。 一时半会儿,闻于野也找不到贺兰山的生父,况且他那时是瞒着贺兰山去查的,连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算是神仙也无从查起。 不过现在,闻于野已经可以和贺兰山开诚布公了,他问道:“关于你的生父,你还记得些什么?我想找到他,让他对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贺兰山想了想,道:“我也想找到他,但印象里他的脸模糊不清,我也说不上来他究竟长什么模样。他的名字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他姓贺,不过,他在家里应该排行老大,因为我记得我有个叔叔看我可怜,想向他买下我,但我生父说他在家是大哥,他的事轮不到弟弟来管。” 这些线索还是太少,贺兰山努力思索,很快觉得脑袋越发沉重,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了。他有些昏昏沉沉,抓着闻于野衣服的手力气渐小。 闻于野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无可奈何,只能默默握紧了贺兰山的手。 许大夫说过,贺兰山现在虚弱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可能每天都会重复昏迷,醒来,昏迷,醒来的流程,而且越往后,他昏迷的时间就会越多,直到最后可能完全没有清醒的时间。 贺兰山在意识彻底消失的临界点忽然喃喃了一句:“头发……对,他头发少了一块,因为烧伤,长不出了……” 说完这句话,他沉沉睡去,闻于野叫了他两声,他也没有任何反应。闻于野发了会儿呆,最后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把贺兰山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闻于野就开始着手命人去找这个姓贺,排行老大,头发缺了一块的中年男人,悬赏千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余下的精力他都用来陪伴贺兰山,精心照顾他的身体,用所有耐心等待贺兰山醒来。 这种时候,偏偏又还屋漏偏逢连夜雨,韫辉那边也开始不太吃得下奶了。本来就只有那么小一点,吃奶再不香,所有人都很担心他可能随时会夭折。 整个郡公府上空都笼罩着阴云,谁也不知何时才能守得云开。 闻于野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瘦了很多,他就这么一天天熬着,守了大的守小的,在忧心忡忡里度日如年。 贺兰山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基本上只够闻于野给他喂个饭,两人抱着孩子聊上几句话,贺兰山就又支撑不住了。等到这个月子坐完,闻于野已经不太能把贺兰山叫醒了。 这天许大夫给贺兰山检查了身子,道:“郡公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王爷可以命人准备车驾,把郡公送去温泉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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