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源是江南最大的医药馆,享誉盛名,网罗人才无数,铺面选址也都是最佳的,如若江怀雪真的把福康源半数的铺面都收回去,那无疑是砍掉了福康源的两条腿,十几年的发展都功亏一篑了。 张成山没想到江怀雪竟有这般蛮狠不讲理,气得手指发颤,指着江怀雪道:“你如此咄咄逼人,处处树敌,岂不知伤人一万自损八千,你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张大夫,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吧。还是想想自己今后如何安身立命吧。”江怀雪摊手,悠闲道:“你们剩下几个,是要自己请辞,还是我一个个请你们走?” 剩下四人面色紧张,局促不安,他们几人都还颇有点势力名望,而且不是扬州本地人,觉得江怀雪鞭长莫及,不能拿他们怎样,所以才气不过想和江怀雪讨要个说法,没想到江怀雪手腕如此狠毒,闹到了这样的局面。 这其中有一个叫高明的,年龄稍长,医术不见得高明,为人说话倒还算高明,一打量形式不妙,立刻恭敬道:“江老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道理我们自是懂得,更感念这些日子以来您对我们的礼遇宽待。只是大家这些人,平日里都还算有点声名,在各自家乡也算是被恭维敬重惯了的大夫。小裴可能确有过人之处,但毕竟太过年轻,听闻由他主诊,大家难免有些失望讶异,这才失礼冒犯了。如今细细想来,小裴大夫确实更为勤奋细心,想来只是稍欠经验,我等一定从旁好好辅助,大家戮力同心,医好江老板的眼疾。” 江怀雪摩挲着杯沿,虽然知道这人不过是见风使舵,但确实算是识时务,于是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许渐青也在其中,他从头到尾都跟在最后,没怎么闹腾,也没说一句话,此时见风头不对,立马也跟着高明,恭敬道:“我等自是要替江老板分忧,必定尽心尽力,从旁襄助,医好江老板的眼疾。” 剩下两个人一看,更是争先恐后表决心,气得一旁的张成山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好了,都下去吧。”江怀雪看此事已了,懒得再看他们狗咬狗,便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由下人扶着进了内室。
第11章 裴书锦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寻常大夫,有些事不该多管多问,可是看到江怀雪的行事作风,不免也心中不安,趁着给他施针时,忍不住道:“江公子,其实那日张成山大夫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做生意向来不是以和为贵吗,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得好。” 施针时江怀雪动弹不便,闭着眼沉默了好久,才懒懒道:“做好你自己的事,瞎同情别人,真以为自己是菩萨?” 裴书锦耐着性子道:“我不是同情别人,只是向来成大事者不都是要忍一时意气吗?韬光养晦才能长久,你这样得罪小人,处处树敌,不怕为祸将来吗?” 江怀雪笑道:“我可不吃那一套,我把生意做到这么大,是为了为所欲为,可不是为了忍气吞声。” 裴书锦皱了皱眉,江怀雪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他短短几年就名噪江南富可敌国,应当是很有些心机手腕的,可有时候连他都觉得江怀雪有些任性又幼稚。 “再说了。”江怀雪揶揄道:“你也不比我差,明明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却能对这帮人做到视而不见,腰杆挺得比谁都硬,得罪光所有人,也了不得啊。” “……”裴书锦不免语塞道:“确实,我也实在不愿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江怀雪笑道:“你看看,你都不想忍,还劝我忍。” “……”裴书锦想了想,心中竟有两分豁达,难得地跟着笑了。 不多时江逐星从外面进来,回禀道:“主子,车马都准备周全了,明日启程,您真要亲自去吗?” 江怀雪思忖片刻,正色道:“去。” “这……”江逐星思忖道:“那不然,让小裴大夫也跟着,我再额外挑几个大夫……” “搞那么多人做什么。”江怀雪摆手道:“我现在看见人就烦,就让裴书锦收拾收拾,明天跟着去吧。” 裴书锦出了门,才找人打问了两句,下人也语焉不详的,只大概知道他们要出扬州远赴武夷山区行祭礼,这一走少说也要大半个月。裴书锦只听说江家几代都是扬州的富商,江家的陵寝也建在扬州的风水宝地,倒不知为何要去武夷山区拜祭。 裴书锦连夜收拾了行李,衣物倒是没多少,为保周全,装满了三个药箱,但江怀雪那边却一反常态地朴素,可能是祭祀不便张扬,江怀雪只要了四匹马两辆车,皆是素色装饰,随从算上江逐星也只有七八个,衣着也都从简。
第12章 江家以茶叶生意起家,誉满天下,武夷山曾是江家最大的茶区,这里“曲曲山回转,峰峰水抱流”,气候和地质都十分适宜茶叶生长,出产的好茶天下闻名。 只是闽越一带非常封闭落后,山地难以种粮,人烟稀少,民风彪悍,道路崎岖,交通不便,甚至还时有瘴气毒虫,出入不易,在这里经营茶叶买卖其实相当不易。 江怀雪他们这一路上虽然还算幸运,未曾遇到部族拦路土匪打劫,但出了江浙境内开始进入闽北时就尽是崎岖山路和温湿气候,时不时还会下雨,道路更是泥泞危险,连裴书锦都觉得气候恶劣路途艰难,更是不解江怀雪这样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竟然在大夏天出来吃这般苦头。 他们赶了六七天的路抵达了武夷山区境内,在山下找了个民宅休息了一天,翌日就找了当地的向导引路上山,而且马车行路不便,基本都要靠脚程。 江怀雪好像并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自打来了以后就吐过几次,纵然裴书锦天天温药养护着,但他脸色还是一天比一天白,看起来很是憔悴。 照理说,江怀雪在家的时候辇轿坐得四平八稳,恨不得脚不点地。如今却逞强起来,拿着手杖自己摸索着上山,江逐星在一旁扶着他,紧张得额上都见了汗。裴书锦和一对随从跟在身旁,他们正常人都觉得路途难行,遑论江怀雪。 他们足足爬了两个时辰,汗水几乎浸透了衣服,也被虫蚁折腾的不胜其烦,可看上去这路仍然不像有尽头的样子。 向导擦着汗道:“我看今天是不成了,老板们都累坏了吧,前边有个白云寺,先歇息一晚上吧。” 江逐星问道:“大约还有多远,后天早上之前能赶到吗?“ “没问题。“那向导把汗巾拧干,看着密林里透下来的光道:“明早从白云寺启程,估摸还要三个时辰的脚程,入夜前就能到,只是过了这座山就没有什么好住人的地方了,各位老板明日怕是要在山里凑合一晚。记得多带些衣物丹药,毕竟山里闷湿,蚊虫又多。” 江逐星也打量着天色道:“今天天气尚晴,明日若是下了雨,山里泥泞湿滑,怕是没办法赶路了。” 向导摆手道:“山中天气多变,你看现在晴着,或许等一会儿便要下雨。再者说,过了白云寺,可就没什么好落脚的地方了,各位老板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爷?”江逐星轻声询问江怀雪。 江怀雪犹豫了片刻,才点头道:“算了,大家也都累了,今日就先歇下吧。” 江怀雪捐了不少香火钱,一行人在白云寺歇下,这里只有初一十五才会有些香客上山,平日里人迹罕至,方丈和寺僧本就不多,还都有些懒散,各干各的,也不甚贪财,并不因为那一笔不菲的香火钱对他们另眼相待。 几人各自到了禅房歇息,江怀雪行动不便,江逐星和裴书锦在他房里帮忙打点,刚铺好了床,向导就过来了,敲门道:“几位老板,恰好寺里放斋饭,你们也都来饭堂吃些吧,待会过了时辰,怕是要没热饭了。” 江怀雪实在是有些累了,揉着额头颇有些难受地说道:“逐星,你带他们先去,我累了,不想吃什么。” 裴书锦看他不舒服,于是也道:“江大哥,你先带大家去吧,公子可能是有些暑热了,我帮他用点熏药。” 江逐星点头道:“好,我先带他们去吃饭,再给你们端到房里一些。” 江怀雪很是倦怠恶心,裴书锦点了药香,又帮他针灸,不多时江怀雪舒缓了一些,这才松开了眉头道:“好些了,你也赶紧回房歇着吧。” 说来也奇怪,江怀雪在家里那般颐指气使任性倨傲,这趟出门一反常态轻装简从,没了那么大的排场和架子,好像性子也跟着柔和了一些。 裴书锦也就不像在高门大户的宅子里那么拘束,虽然路途辛苦一些,心情却放松了不少,他看江怀雪无碍了,一边拔针一边道:“没什么事了,就是天气太热,尽量不要焦虑气躁,我去熬些解暑的汤药,喝一点睡下便好了。” 江怀雪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唏哩哗啦的声音,好像是盘碗碎了一地。 这寺庙不大,饭堂紧挨着为数不多的几间禅房,所以动静格外明显,裴书锦很是疑惑,赶紧看向江怀雪的方向。 “出事了。”江怀雪坐起来,平静道:“小心,可能是逐星他们在提醒我们。” 裴书锦赶忙冲过去将门从里锁住,窗角的地方窗户纸破了一点,他就从那个孔洞往外看,果然看到几个寺僧打扮的人走过来,正压低声音在说些什么。 裴书锦听不真切,大致听了两句,赶紧回到床边和江怀雪悄声道:“是几个寺僧,鬼鬼祟祟的,想是来者不善,我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晕了’、‘不要伤了’之类的。”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咚咚响了起来,有人在门外道:“施主,来给您送饭了。” 裴书锦紧张地捏紧了手掌,赶紧低声询问江怀雪。 江怀雪心中已有盘算,低声道:“不知道逐星他们如何了,我们权当什么也不知道,随机应变。” 说罢,江怀雪佯装不耐烦道:“敲什么敲,有没有点规矩?饭放门口。” 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簌簌响动,片刻以后门外人才斟酌道:“打扰施主了,饭给您放门口了,您趁热吃。” 裴书锦赶忙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看到几个人四散开来,但好像并未走远。 “这怎么办?”裴书锦回到床边低声询问江怀雪。 “逐星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些歹人不可能硬碰硬,如今这般,可能是中招了,你把门口的饭拿进来,看看有什么问题。” 裴书锦推开门拿了餐盘,顺便用余光看了看周围,发现暗处确实像是有人在窥探他们。 他很快关了门,将餐盘放在桌上,仔细检查了起来。 “曼陀罗花?”裴书锦皱眉道:“应该是一种迷药,而且药效猛烈。”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江怀雪镇静道:“他们于暗处窥探,这个饭如果我们不吃,他们肯定会起疑心。不如将计就计,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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