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无妄之灾。”江怀雪摆手道:“给他们一笔香油钱,让他们稳妥度日,修缮寺庙安顿众人。” “好。”江逐星应了下来,又面色犹豫道:“爷,还有一事……” “关在地牢里那些匪徒,恐怕快不成了。” “什么?”江怀雪也颇为疑惑道:“怎么回事?” “他们本就服过泻药,有时候无处如厕,便直接……几日下来,地牢里污浊恶劣不堪,加上他们一问三不知,看守的几个人也失了耐心,除了每日送饭,其它事懒得操心,今天送饭时永明多看了一眼,昨天的饭一口没动,人好像都不太成了。” 江怀雪皱眉道:“山上不是还留着两个大夫?让他们去看看啊。” “找过了。”江逐星摇头道:“他们刚一进地牢,便被里面的气味冲出来了,说什么都不肯进去了,还说十之八九是疟疾,要传染的。” 江怀雪不耐道:“加钱。” “多少钱都不肯,说是染上这种病会要命的,再逼他们,他们就马上下山。” 江怀雪颇为头痛,摁了摁额头,半天才道:“他们不行,就下山再找,多少钱都……” “我去。”江怀雪话还没说完,裴书锦扶着手杖就站起来:“虽是匪徒,但也人命关天啊。” “你坐下!”江怀雪闻言着急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了!逞什么强!” “我是个大夫。”裴书锦执意道:“小江老板,你让人拿上药箱,扶我过去看看。” “不行!”江怀雪反对道:“你老实坐着,万一真有什么疫病,那是要死人的。” 江逐星心里也清楚,这病骇人,山下的大夫肯来的没有几个,即使能找到,少说也要两三天,那些人也不一定撑得住了,为今之计,也只能靠裴书锦了。 裴书锦知道江怀雪也是为了他好,心中也很受用,但还是坚持道:“我是个大夫,做不到见死不救。况且他们的病说到底和我们有关,万一真闹出人命来,怕是难以收场,我必须得去看看。” 江逐星斟酌再三,也解释道:“爷,事急从权,裴大夫说的有道理,这些人真出事了也是个麻烦。” 江怀雪略显烦躁,摆手道:“那我同去,一道看看,究竟又是什么幺蛾子。”
第23章 裴书锦他们到了地牢附近,永明上去打开铁门,一股怪异的味道立刻就窜了出来,几乎是臭不可闻。 江怀雪刚一闻见脑子都疼,扶着江逐星后退了好几步,忍着恶心道:“大夏天放十天的尸体也没这么臭啊。” 裴书锦也皱了眉头,他抖出一块方巾捂住了口鼻,心一狠就扶着手杖照直下了楼梯。 “裴大夫!”永明本想去扶他,刚一进门就又捂着口鼻退了回来。 “裴书锦!”江怀雪听见动静着急去追,江逐星一路扶着他,两人下了楼梯,养尊处优江怀雪哪里受得了这种场面,人还没下去,就被味道熏得直犯恶心,哇地一下就吐了出来。 “爷!”江逐星无奈,只好把他推上去,嘱咐道:“永明!扶爷出去!” 江逐星说了两句话,就感觉一阵头晕恶心,连忙捂住口鼻,低头箭步冲了下去。 裴书锦下去后找到被关起来的几人,几乎都在痛苦呻吟,浑身潮汗,接近虚脱了,身旁尽是呕吐物和秽物,唯有他们中领头的那个还留着些体面,只是也是浑身发抖面色惨白,直打寒战。 裴书锦上去把了脉,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分清到底是疟疾还是寒热往来之症,但是大家集中发病,十之八九是此处潮湿炎热又秽物堆积所致。 裴书锦拉过江逐星,强忍道:“现在必须把他们搬出去,把这里彻底清理一遍,否则如若真是疟疾,我们也危险。” 江逐星带了几个人全副武装蒙着脸把几个人陆续用门板抬了出来,其中病情最严重的就属那个假方丈,口舌生疮,面色发白,人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 裴书锦让人烧了他们的衣物,又将几人都放到饭堂开阔空地处,裴书锦仔细观察了一个时辰,发现这些人大多都会寒战打摆子,很快又高热出汗,基本可以断定就是疟疾了,而且看情况,他们其中有人像是急起复发,又由蚊虫传给了其他人。 裴书锦在书中看过不少关于疟疾的记载,但是他在江城问诊这些年,并没有见过许多,想来闽越之地气候炎热潮湿,蚊虫又多,这些人长期混迹于此,搞不好早就染上了疟疾,经由泻药一催,加之地牢环境恶劣,很快便扩散开来。 江怀雪听说确认了是疟疾,赶过来咣咣敲门,厉声道:“裴书锦你给我出来!你还要命吗?!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你还做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圣人?!你快给我滚出来!” 几个人虽然已经难受到半死不活,但除了假方丈,其他人神智都还清楚,听见门外声音,一改往日恶霸劫匪面貌,面目赤红,眼睛满是恐惧,对着裴书锦就哀声哭求道:“大夫……大夫……求求你……” 裴书锦看着他们痛苦求生的样子,也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叹气道:“好歹是人命关天,我不会见死不救,你们切勿妄动。”
第24章 裴书锦坚持要救他们,江怀雪也拗不过,还气得摔门而去。裴书锦虽然心意已决,但没有太多过往经验,只能按部就班,照书里说的祛邪截疟和解少阳的方法,煎煮了柴胡截疟饮,以小柴胡汤和解表里导邪外出。 刚开始喂给他们时,由于药里加了祛邪截疟的常山,有致吐的副作用,有几人连吐了两次,连一向不动声色的江逐星都皱了眉,不由道:“实在喝不进去,就不要管他们了。” 裴书锦无奈,又想了办法,他此次带了几包生津的乌梅,本是考虑到江怀雪怕苦才带来的,眼下江怀雪的事只能先放放,先以人命为重了。 配以乌梅服用后好歹这些人把药都喝进去了,当天症状便略有缓解,裴书锦心中也略感欣慰。 裴书锦晚上回来的晚,江怀雪早已睡了,他便也草草睡下,可能是站久了,半夜有些腿疼,睡得并不踏实。 结果天刚一亮,江逐星就来敲门,江怀雪迷迷糊糊坐起来,扶着额头道:“怎么了?这么早?” 江逐星好似都不用怎么睡觉一般,昨天就陪裴书锦忙了一天,今天起这么早脸上也未见倦色,他将湿毛巾递给江怀雪,正色道:“爷,南平分号徐掌柜带来来了,说是听闻您路遇劫匪的消息,连夜赶上山来。” 江怀雪擦了把脸,冷笑一声道:“猫哭耗子,怕不是赶来给我收尸的。” “那爷还见他吗?” “就说我在山上受了伤,正在静养。”江怀雪摆手道:“带他去饭堂,见见那些山匪,让他知道那些人命不久矣,好宽宽他的心。” “爷难道怀疑这些人是他安排的?” “总归和他脱不了关系。”江怀雪闭眼摁着额头道:“谁知道这些掌柜的都存了什么心思,小心提防,但要不着痕迹。” “是。” 裴书锦虽然并不明白,但还是皱眉道:“那些人也不至于命不久矣,这几日治疗得当,还是能转危为安的。” 江怀雪看他,有些哭笑不得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为这些人,万一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裴书锦摇头道:“我若束手无策也就罢了,我明明知道救他们的方法,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良心能过得去吗?” 江怀雪很是纳闷,他不太明白,裴书锦不过是个自小艰难度日的普通人,为什么小小年纪心性如此坚毅,他不由得问道:“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裴书锦仔细想了想,扶着手杖又站起来,认真道:“我也怕,只是怕没有用啊。”
第25章 江逐星将徐掌柜一行人接进来,徐掌柜一路都在赔罪:“小江老板啊,这次实在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那向导也是下面的人介绍的,说是自小在山里长大,武夷九曲十八弯,没有一处不是门儿清,怎知道和贼匪勾结在了一起,让江老板吃了这等闷亏!我已经派人各处去寻了,肯定不能放过他!” 江逐星语气淡然:“这次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是也让爷白走了一遭,还平白受了伤。爷没功夫在这里耗着,况且那几个贼匪发了疟疾,为了爷的安全,不日我们就要离开,这件事的原委等你调查清了,亲自去扬州请罪吧。” “是是是……”徐掌柜赶紧点头弯腰,中途却愣住了,犹疑道:“您刚刚说什么?……他们害了疟疾?” “是。”江逐星正好将他们领到了饭堂门口,推开一扇小窗,退后一步道:“你自己看吧。” 徐掌柜一行只往里看了一眼,便惊慌推后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逐星平静道:“他们中可能有人本身就害了疟疾,前几日将他们一同关着,天气湿热,蚊虫又多,便传染开来了。” 徐掌柜扼腕叹道:“叫大夫了吗?这还有救吗?” 江逐星看了他一眼,关上了窗户,摇头道:“从山下找来了两个大夫,一看这场面,都不肯为了银子舍命,徐掌柜若是有本事,倒是可以救救他们……” 徐掌柜连连摆手道:“这里年年都有不少人死于疟疾,南平倒是有两个有经验的大夫,可是这一去一回,三两天就过去了,况且这么多病人,人家肯不肯来还不知道呢……” 徐掌柜话锋一转,叹气道:“反正这也是些流窜的山匪,户籍路引也没有,这也许就是作恶遭了报应,我看就算了吧……” 江逐星点头道:“是,这些人死不足惜,只是这等杀孽倒不能与我们爷扯上关系。” 徐掌柜生怕灭口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立马出谋划策道:“他们这样子,看起来最多也就这三两天的日子了,之后往后山一埋,您就赶紧回扬州吧。官府的人也查不过来,即使有个长短,我来摆平。” 江逐星送他出去,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再过一道你们的手,沾上这种病可不好了。” 徐掌柜千恩万谢道:“哎,多谢小江老板体恤,南平路远,我也是有些日子没见江老板了,这次特地带了一批珍奇赔罪,不知能否见江老板一面……” “徐掌柜。”江逐星叹气道:“我看你是经营南平多年的老人,总有功劳,所以才好心让你避开。爷本来就患眼疾,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此,你们办事不力,让他受了惊扰,又无功而返,如今你连个缘由交待都给不出来,若是真见了他,以他的脾气,你自己掂量吧。” 徐掌柜立马站直了身子,与周围几个掌柜一交换眼神,立刻识趣道:“这……您所言甚是!多谢小江老板提点,还望您能帮我从中周旋两句……我一定查清此事,等过些日子亲自赴扬州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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