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也安从一旁木阶缓缓而下,今日她穿了一身漂亮的渐染墨绿色齐腰襦裙,泼墨长发却依然只着了个碧玉簪子。 “你记错了吧,本郡主可从来都不是个心善的人,本郡主行事,向来都是有人惹我不痛快,我便要百倍千倍地奉还回去!” 程也安从怀里拿出匕首,半蹲下倾着身子,剑刃从那男子的手背上轻轻划过,那男子立刻抖得不行。 “刚刚是哪只手犯贱呢?”程也安带着笑,垂眸看着匍匐在脚下颤抖的人。 “郡主!郡主!小人该死!小人知错!郡主给小人的机会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极乐坊一楼二楼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出声。满京都谁不知道这位庭安郡主的脾气啊,惹到他,非死即伤,更何况,他可是武安候的独女,武安候一生戎马,德高望重,且门生遍布大晋,深受当今陛下和百姓的敬重。而武安候对程也安宠爱有加,十分纵容,连陛下也将他当做半个女儿看待。所以程也安的行事再荒唐,也无人敢指责。 “这只手吧……”程也安抬手要刺向那男子的右手,剑还未落,那男子已经大叫起来。 “噌”一声空中飞过一根筷子,筷子直接打歪了程也安的匕首。 “谁!”程也安朝筷子飞来的方向看去,二楼栏杆处,魏元景便站在那里。 “成王殿下?”程也安冷笑了一声,“我教训歹人,殿下出手阻止是何意啊?” “失礼了。”魏元景道,“只是我刚刚听他人提及,这男子是礼部主事李守敬的二子,李大人虽只是正六品官员,但毕竟是官居要职。其子虽糊涂,但按大晋律法,最多打十大板,罚二十贯钱。且理应交京都府处置,郡主私自处理,恐惹事上身。” 程也安咬牙看着魏元景,气得胸口一堵,他最讨厌他办事,别人却横插一脚,特别是他本就看不惯的魏元景。 程也安忍了忍,挤出个笑容,“成王殿下说的是,是我冲动了。月儿,马上把人送到京都府,好好交代一下。” “是!”月儿压着那男子走了人。 程也安又道:“殿下今日是来听曲的?” 魏元景看出程也安压制的怒气了,一时想到林裘生在北境说的话——你见了他,记得绕着走,他可不好惹。 第一次见面,魏元景就发现,程也安对他有些敌意,他只当程也安脾气不好,但现在是彻彻底底惹上了。 魏元景平时不愿惹事生非,可这个李守敬对他有用,李守敬为人正直,不徇私枉法,若救了他儿子一次,必然能欠下一次恩情,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是,听说极乐坊的曲乐是京都一绝,自然想来见识一番。” “殿下刚搬了府邸也没有好好休息一番,便出来听曲,真是好兴致。这极乐坊的曲乐的确一绝,柳英的《西洲曲》更是极乐坊的招牌,殿下可以听听看。” “多谢郡主推荐。” “不客气,那我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程也安收了笑容,出门前冷冷地看了一眼魏元景。 吴通自然也看见了那一记冷眼,气道:“这庭安郡主果然不好惹!我看他那眼神都想吃人了!” 魏元景摆手制止了吴通,两人进了雅间。 关了门,屏风后一老者才出来拜见,一见魏元景,立刻红了眼睛,“老奴冯誊见过殿下!” 魏元景忙扶人起来,“冯叔伯你不必如此!先坐。” “是,殿下。” 吴通给两人倒了茶,魏元景端起茶杯道:“十年未见,今日,我魏元景以茶代酒,在此谢过冯叔伯对王氏余脉的救命保护之恩。” 魏元景仰头饮下。 母族琅琊王氏满门抄斩,落得了谋逆判臣的罪名,母亲瑛妃娘娘也自裁而亡,当时事发,第二日魏元景便被送到了远离京都的北境,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调查当年案子的真相,终于辗转联络到冯誊。当年冯誊是他舅舅内阁首辅王文充的侍卫,出事后,他得王文充的命令,救下许多族人和被牵连的无辜人,一直隐姓埋名到今日。 冯誊端着茶杯的手一抖,“王氏一族对我有救命之恩,老奴我此生无以为报!日后当成为殿下在京都的眼睛,只愿能帮助殿下洗刷琅琊王氏的冤屈!老奴才算报效万一!” 冯誊仰头将茶饮下,抬袖擦了擦眼泪。 魏元景道:“此番我必会在京都久住。冯叔伯我们还是靠信鸽联络,若有急事,可从成王府的后门来见我。” “老奴明白。”顿了顿,冯誊道,“不知刚刚外面闹事的可是庭安郡主?” “正是。”魏元景疑道,“怎么了?” 冯誊道:“这庭安郡主深受陛下和太后宠爱,其父亲程老将军更是朝中威望的老臣,且其门生众多,颇有势力。若殿下能与庭安郡主结交,获其赏识,其帮助也许对我们的计划更有助力。” 吴通一听这话,忍不住“啊”了一声。 冯誊疑惑,“有何不妥吗?” 魏元景抿了抿唇,垂眸道,“这件事恐怕不太容易。”
第3章 殿下觉得我是被吓的? 程府。 程也安正躺在梧桐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只听“砰”一声,是有人翻墙跳下来的声音。 “谁!”坐在石凳上打盹的月儿起身拿鞭。 “我!”邓珏从墙边灌木后冒出脑袋,跑了过来,“月儿快去给我倒杯茶,渴死我了。” “好。”月儿收起鞭子去房间提茶壶。 程也安眼睛也不睁,慢悠悠道:“又偷跑出来了?” 邓珏“哼”了一声,取出腰间别着的折扇,给自己扇风,“我要想跑,我爹他找再多人看着我也没用!安姐儿,我真不想去国子监读书,你帮我劝劝我爹吧,你告诉我爹,我真不是读书的料,再读也做不出什么成就,也只会给他老人家丢脸!” 月儿提着茶壶给邓珏倒了杯茶,邓珏一饮而尽,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邓国公一代名臣,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纨绔子弟?难不成你要一辈子混日子?” “混日子怎么了?人生匆匆,及时行乐,我过的快活就成。整天读那些文绉绉的圣贤书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我去舞刀弄枪来的有意思,可我爹他不让我学武艺,我只能喝酒耍乐混日子了,这怪不得我。” 邓珏端了杯茶蹲到程也安椅子旁,笑嘻嘻地讨好,“安姐儿,我听说京郊赛马场来了匹黑鬃白马,性子烈,还没有被驯服过。你想不想去试试?” 程也安睁开了眼,“何时?” “前日,听马场的东家说,三个驯马手摔伤了,至今无人敢试。安姐你敢不敢?” 程也安轻笑了一声,夺过茶杯饮下,起身道:“走!” 京郊赛马场。 程也安、邓珏和月儿三人跳下马,一仆役过来牵马,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 “参见郡主和邓世子。” “本郡主听说新来了一匹黑鬃白马,牵出来看看。” 掌柜的一听,立刻慌了,“不可不可,那马烈得狠,恐伤了郡主,只怕小人们担待不起。” 程也安不耐烦地蹙眉,“自然不用你们担待,牵出来便可。” “这……” 邓珏“啧”了一声,“去牵便是!快去!” 两马夫牵马而出,不敢急行,那马却还是急躁地晃着脑袋,止步不前,两个马夫看着十分吃力,急得满头大汗。 程也安快步上前,抢过缰绳,“退下吧。”说着翻身上马。 邓珏忙喊道:“安姐儿要小心啊!” 程也安刚一上马,那马就开始乱踢乱叫,不受控制,程也安紧紧拽住缰绳,并慢慢抚摸马的颈部,试图安抚马儿的情绪,不料白马却抬蹄嘶鸣一声,直接冲了出去,开始乱撞,马场掀起重重的一层尘土。 邓珏和月儿吓得同时喊了一声。 “郡主!”“安姐儿!” “诶呀!”掌柜和旁边的伙计直接吓得白了脸。 那白马不停地摇摆身体,狂奔乱跑,想要把程也安甩出去,程也安死死抓住缰绳不放,掏出一旁马鞭往白色身上抽打,那马反应越烈,程也安就打的越狠。 嘶鸣声惨烈,程也安不敢松懈,几次险些被甩下来。 几次痛打后,那马精神逐渐不济。 时候到了,程也安再一马鞭打下去,那马直接抬起前蹄,几乎直起身子嘶叫了起来。 程也安身子几乎悬浮在半空,只能紧紧抓住缰绳,手心一直用力,已经出了血,但精神高度紧张,程也安也已经感受不到手心的痛觉了。 忽然一黑影闪过,一男子跳上马,身形笼住了程也安,并同时抓住缰绳。程也安急急回头看了一眼,是魏元景! 马蹄落地后,白马依然拼命甩着身子狂奔,魏元景却拽着缰绳调转马头方向,引导起在马场内转起了圈。 白马本就精神不济,狂奔几圈后逐渐平息,减慢了速度。 程也安气不打一处来,冲魏元景呵斥,“停下!” 魏元景急忙拉住缰绳迫使白马停下。 掌柜的连忙跑过来牵马,急得擦汗,“郡主,您没事就好。” 魏元景跳下马,抬手去扶程也安。 程也安冷冷看了他一眼,略过魏元景的手,直接跳了下来。 邓珏飞奔而来,满脸喜悦,“安姐儿厉害!这就是北境人称守门神的成王殿下吧!成王殿下不亏是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驯服烈马也有一手!厉害厉害!” 程也安白了邓珏一眼,没理他,直接走人。 “安姐儿?”邓珏不解,哪里惹到程也安了?又发的哪门子脾气? 程也安去马厩牵自己的马,刚牵出来,就被魏元景拦住了。 “郡主可是被吓到了?” 程也安觉得可笑,“殿下觉得我是被吓的?” 魏元景道:“那郡主就是对我有所不满了。不知哪里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明示。” 这一副伪善无辜的模样,程也安是越看越来气。若不是他来横插一脚,程也安早就把马驯好了,还轮得到他来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 “是!我与殿下八字不合,命里犯冲!还请殿下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以后见了面就当没看见,我们绕着走!” 程也安上马,气冲冲地一甩马鞭,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魏元景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愣住了。 他救了人却怎么感觉坏了事一样?他有些拿不准程也安的脾气,结交之事恐怕不行。 次日,养心殿内,晋灵帝穿着一身黄色道袍,在塌上打坐,屋内博山炉丛烟缭绕,宛如山峦仙境,似有群兽灵动。 赵祥忠端着杯茶站在一旁,“陛下,该用午膳了。” 晋灵帝睁开眼睛,接过赵忠祥的茶喝下,赵祥忠又忙去扶晋灵帝下榻,伺候穿靴。
12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