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祸得福,不再是个什么都失去的可怜人了。 “魏元景!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林裘生的兄弟,生死之交,肝胆相照,过去恩怨,一笔勾销。我真心佩服你说到做到,两全了北境的尊严和士兵们的命,让我们痛痛快快赢了一次!这一杯,我敬你!” “敬七殿下!”众人一口气饮下一杯酒,而后望向魏元景。 “魏元景,你莫不是不敢应?”林裘生看魏元景还僵着,故意挑眉喊道。 心中沉重又释怀,魏元景终于回过神来。 举杯,魏元景道:“谢谢诸位信任我,愿同我一起冒险。从今以后,我魏元景作为北境守军的一份子,定不辱使命,保国杀敌,为民而战!!” 魏元景饮下浊酒,火烧肺腑,却觉得通体爽快。 远处,许节抱着睡着的许鸢,与林朔一起往后院走去。 “你赢了。”许节低笑道。 林朔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群热闹的年轻人,也勾起一抹笑,“是北境赢了。” 许节轻笑着回应,与林朔往月光深处走去。 此后的几年,魏元景每天都刻苦训练,练武、读兵书,每天卯时都骑着他从匈奴营地抢回来的红鬃马在草原上自由驰骋。 看着远处连绵高大的胡罗山,魏元景给自己定了目标,一定要把北蛮十二部打回胡罗山后,让他们不敢再侵扰北境和平。 他的确也在接近这个目标了。 几年内,他被允许议政,带兵冲锋,无数次北蛮十二部侵袭北境,魏元景都带兵将他们打了回去,次次使用奇策,以少胜多,伤亡几乎忽略不计。 魏元景的名声便逐渐响了起来,北蛮十二部都知道北境来了个被流放的七殿下,却英勇无畏,用兵如神,而北境百姓也知道了这个七殿下不一般,带他们北境百姓抵御外敌,重振旗鼓,让那些北蛮人不敢再欺负他们。 只是远隔千里,而林朔和许节他们故意隐瞒,这些事情还没有传到陛下耳朵里。 或许陛下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流放在寒冷之地,即使记得,也懒得关心死活,不愿过问。 京都早已经陌生疏远,时常深夜梦回,那些刻骨的仇恨和记忆还会再次袭击心肺,提醒魏元景,要赶紧强大起来,终有一天,他要回到京都,报仇雪恨。 此后,京都不再是他值得眷恋的家,而只是一个复仇的地方。 他的血肉早已与北境融为一体。 第三年,北蛮十二部陷入内战,打得难舍难分,甚少侵扰北境。 魏元景趁机提议,培育良种马,更换武器,整顿军纪,军制变法,加强训练。 改革虽难,钱财、人心方面都有阻碍,但在林朔许节的支持和林裘生的帮助下,北境守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各有分工,团结一心,能力效率大大提高,不再像以前一样过于散漫。 年末时,回鹘遭遇挫败,被匈奴追打围攻,几近灭族,生死存亡之间,向其他部落求援,但无人出手相助,他们都不敢得罪强大的匈奴部落。 无奈之下,回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派死士向北境守军求援。 “他们居然还敢向我北境求援?回鹘也曾多次侵扰我北境,这次他们内战,各有损耗,我们正好坐收渔人之利。吴通,把这求援信烧了!” 吴通是魏元景从先锋小队里挑中了侍从,最是忠心。 吴通看了一眼魏元景,拿起桌上的信正要扔到火炉里。 “不可。”魏元景道。 “匈奴是北蛮十二部中最强大野蛮的部落,是我们最强劲的敌人,若任由他这样一路扩张吞噬其他弱小部落,再调转方向对付我们,局面只会更棘手。 何况,像回鹘这样弱小的部落,常年被匈奴欺压,何尝不想反抗?若我们伸以援手,他们必然愿归顺我们大晋,受北境庇佑。裘生,我认为这或许会是一个转机。” 林裘生眼睛一瞪:“什么狗屁转机!北蛮人生性狡诈,估计就是利用了我们来解燃眉之急,转头就能冲我们拔刀!何况,回鹘部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手上还有我们北境百姓的血!总之!让我们北境守军去救他们回鹘人,就是不行!不信你去问问,哪个北境守军愿意答应?!” 林裘生扭头就走。 魏元景没有阻拦,只是垂了眼眸。 夜晚,宝儿爷坐在墙角看月亮,一个人影逐渐靠近。 宝二爷扭头笑道:“又请我喝酒?” 魏元景提着两壶浊酒,冲宝儿爷笑了笑,然后在宝二爷身边坐下,把酒递了过去,然后自己打开一壶,兀自喝了几口。 宝二爷酒没开,先看着魏元景,眼睛炯炯有神,像是能看透一切尘世。 “有心事?” 魏元景顿了一下,才道:“回鹘求助,我想出兵相助,我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改变北境和北蛮局势的转机。但我也知道,北境与北蛮十二部中间隔着仇恨,裘生不愿,士兵们恐怕也有抵触心理。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宝儿爷轻轻摇头笑了。 “回鹘部落的首领叫伊勒图,他的父亲曾攻打过北境,可伊勒图继位后,反而未侵扰过北境,因为伊勒图到大晋游历过几次,从此喜欢上了大晋文化,且他本人也是个不愿起战事的君主,所以从不主动挑起战争。这一次恐怕是匈奴苦苦相逼,他不得已出此下策。 七殿下,说实话,我也恨北蛮人,但做人不能盲目仇恨,也不能只顾着仇恨。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局考虑,若你坚信自己是对的,对北境有益,那便大胆去做。” “可裘生……” 宝二爷打开酒喝了一口,笑道:“裘生他与你不一样,他从小住在北境,仇恨更深,但他是个懂理的人,他和他好好说说,他知道对北境有利,便不会再反驳什么。且你想想,哪一次你认定的事,他没有在背后帮你?” 魏元景沉默了,仔细想想,的确是的。 宝二爷拍拍魏元景的肩膀,轻轻道:“七殿下,林总督和许将军事事都过问你的意见,他们信的过你,你还信不过自己吗?” 魏元景抬眸,胡思乱想的心绪稳了几分。 仔细与林朔许节他们商议后,林裘生明白其中利害,也答应了。 “魏元景!若回鹘人敢出尔反尔,对我北境百姓不利,我绝饶不了你!” “你放心,若真如此,我任你处置,也定取了那回鹘首领的人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高喊一声“驾”,齐齐带着两万精兵前后夹击匈奴军队。 伊勒图苦苦支撑,以为北境守军不会再出手援助,他与回鹘军队已精疲力竭,自知死亡随时降临,可他不愿去降,他知道就算臣服匈奴,他的子民也只会沦为匈奴的奴隶,被欺辱残杀,苟延残喘。 这草原弱肉强食,他们回鹘安分守己,也还是会招来杀身之祸,是他这个首领的失职!他罪不可赦,罪该万死! 伊勒图拔刀,咬了咬牙,正决心赴死。 远处却传来浩荡的马蹄声,伊勒图抬眸,看见大量的北境守军往这里而来。 如被困幽谷、濒临死亡的人,忽然看见一束阳光,伊勒图心中忽然涌起无数激动,他们要得救了!! 伊勒图信心大振,举刀高喊道:“北境守军来援,我等回鹘士兵还有生路!众将士随我举刀反抗,杀出一条血路!” 回鹘士兵士气大涨,鼓起力气投入战争,与北境守军并肩作战。 匈奴久攻回鹘,早已疲惫不堪,且北境守军前后夹击,匈奴难以逃脱,伤亡惨重,急忙退兵。 此后,回鹘感恩北境守军出兵援助,主动向大晋称臣,签订协议,回鹘受大晋庇佑,可与大晋通婚通商,每年向大晋进贡良种马矿玉等。 一些小部落见回鹘此举,也纷纷向大晋归顺。 北境与北蛮僵持恶斗许久的局势终于有所转机,消息传入京都,奏折也抵达到晋灵帝手中。 晋灵帝大喜,封赏北境守军,也才注意到魏元景的存在。 林朔知道这次消息瞒不过了,就在奏折中大赞魏元景勤恳用功,日夜反思,以杀敌报国回报陛下不杀之恩,殚精竭虑,悔改之心天地可鉴。 或许是刻意还是无意,晋灵帝从不去打探魏元景的消息,他以为自己这个养尊处优、一心绝望的儿子无法在北境存活下来,他以为自己再一次听到的消息会是魏元景的死讯,没想到却是捷报。 他的好儿子,究竟现在存着怎么样的心思? 晋灵帝信不过林朔的奏折,派东厂去北境打探监视,林朔早有预谋,让魏元景演了半年的戏,晋灵帝的疑虑才打消了一些,但军中难保没有晋灵帝的眼线。 魏元景不敢松懈,把自己伪装出一副虔诚的悔改的囚徒罪犯,却在深夜时盯着漆黑的房梁,反复回忆那些血腥的画面。 仇恨深入骨髓,魏元景清楚地知道,他没有错!琅琊王氏没有错! 总有一天,他要为琅琊王氏平反!他们要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他要让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得以安宁!
第105章 时机来了 第五年,魏元景提议,与林朔许节达成共识,必须让北蛮十二部退居胡罗山后,不再敢侵扰北境,而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匈奴部落。 如今北境兵强马壮,士气正盛,而匈奴几次受挫,兵力也失去了往日的强悍,这正是主动出击的时候。 北境兵几乎倾巢而出,共派出九万士兵,分三队出发。 先由许节带三万士兵从胡罗山后面绕过,提前出发,最终到达匈奴本营,然后等待魏元景带四万大兵出发,攻打匈奴,佯装失败逃走,匈奴兵定会乘胜追击,追击攻打。 本营兵力减轻,许节再进行偷袭,而林裘生则会率两万大军立即出发支援魏元景,围攻匈奴。 匈奴惨败,失去一半兵力,主将尽失,狼狈不堪,带着仅剩的几万大军逃到胡罗山后。 此事后,又有几个部落怕遭到北境攻打,提前写了求和信送到北境,意图归顺。 求和信和捷报一起送到京都,晋灵帝大悦,对主将一一进行封赏,封魏元景和林裘生皆为指挥同知,辅佐林朔和许节。 晋灵帝对魏元景的态度转变,鼓励魏元景协助林朔将北蛮十二部收服,称赞魏元景迷途知返,肝胆忠心,才识过人。 但魏元景再清楚不过,他的父亲仍认为他有罪,他的父亲只是为了让他震慑北蛮,才肯对他好些。 可这些,他早已不需要了。 他只是为北境做事,而不是为了君主的赞赏。 几年来,魏元景声名大噪,北蛮人惧怕他,北境人敬仰他,他的声势甚至快盖过了为官多载、一心为民的北境总督林朔。 人人都敬仰英雄,敬仰保护他们的英雄,更敬仰让他们握刀反抗、活出尊严的英雄。
127 首页 上一页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