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州一脸恨其不争,咬牙道:“你这厮!活该!” 我抿着嘴笑了笑,讨好着说:“我且忍忍,等你做了大官,旁人就不敢欺负我了。” 夏九州突然面色变了变,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典司院的差事没了,公孙侍郎去求情的时候,太子叫他把你赶出典司院。” 我苦闷不已,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还想着太子成婚后,我能拿不少赏银呢。我苦着脸,迟疑问道:“那我还能不能去其他院混个差事?” 夏九州瞪我一眼:“你说呢?” 我琢磨了半晌,哭丧着脸道:“实在不行,我去求求太尉大人吧,虽然他吩咐的差事我没办好,可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应该也容得下我。” “谁能为你一个小卒子与太子为敌?也不知道太尉是不是故意拿你做文章,只要惹出事情,殊途同归总能达到他的目的。”夏九州叹气,突然又笑,凑近我说道:“我来投奔老师前,卖了平湖州祖产,手上有些银子,再加上这几年攒的,也够置个小宅子了,你安心养伤,等我寻个好时机搬出去,你当我侍从便是了。” 我郁闷地点头,又听夏九州说:“你的伤势得养三四个月,太医让你好好休养,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只是今后疤痕略狰狞些,不过你又不去当谁赤子,难看些也无妨。” 我吸吸鼻子,把脸埋进枕头里,夏九州轻轻提了提被子,柔声道:“乖乖睡吧。” ----
第8章 某一日我迷迷糊糊醒来,下半身犹然没有知觉,只感觉身体像是坠了铁块,整个人昏昏沉沉手脚发汗,睁开眼却见床头坐着的既不是洪叔也非夏九州,目之所及处是太尉大人戏谑的笑脸。 我耷拉着眼皮,脑海里一片混乱,嘀嘀咕咕道:“我就说太尉大人是个好人。” 太尉哈哈大笑,凑上前笑说:“这次是我失策,叫你挨了罚,我在刑部为你谋了份差事,五品刑吏你可满意?” 我揉了揉眼睛,略微清醒了一些,仿佛是从睡梦中笑醒了一般,捂着嘴笑眯眯问:“五品刑吏多少月俸?” 太尉忍笑道:“一百两够不够?” 我迷迷瞪瞪又睡了过去,抱着枕头笑得乐不可支。 是夜,我退了烧醒来,见夏九州一脸苦相坐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汤。 我接过药汤一口气闷了,苦着脸说:“太难喝了。” 夏九州嗤了一声,把碗摆去一旁,拿了几颗蜜饯给我吃。 我含着蜜饯笑眯眯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当了大官,五品呢,比你还高半阶。” 夏九州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寒窗苦读,高中状元,比你还矮半个脑袋!”他拧住我的鼻子摇了摇,咬牙道:“你真是人不可貌相,傻人有傻福。” 我讷讷看着他,眨眨眼问道:“难不成是真的?” 夏九州走去一旁倒了杯茶过来,塞进我手里,缓道:“太尉大人今日亲自来参谋院要人,又来家中探望你,叫你养好了伤就去找他任职。” 我吓得脑袋清明了起来,摇头道:“那二哥岂不是要恼我了,他如今也是五品刑吏,今后我就与他一样了,不行不行,这差事我不能去,若是刑役还好些,我怎么能当官呢。” 夏九州气极反笑:“我就不恼你了?” 我拉了拉他的衣摆,笑说:“我攒了银子也是给你娶媳妇的,你恼我什么呢。” 夏九州长长叹了口气道:“太尉打定了主意要拿你与太子划清界限,无论他真情假意,你总归逃不出这几尊大佛的掌心。” 夏九州说着递了包子给我,我躺在床上啃了两口道:“太子殿下刚打了我,太尉大人就来示好,想来是你说的意思了。” 炎热的夏天一晃而过,今年的中秋我伤势还未痊愈,独自躲在房间里度过,夏九州被父亲叫去吃饭,我与洪叔在房里一起吃。 洪叔炖了鸡汤,另有大厨房送来的几道小菜,他知道我喜欢吃鸡腿,执意要把两个鸡腿都留给我吃,我一手一个啃着吃了,洪叔见了直乐呵,笑得见眉不见眼。 九月,太子迎娶侧妃入门,父亲与大哥二哥被请去吃喜宴,我身体已然恢复,换上洪叔为我买的新衣裳,挪着步子走到正院去送他们,顺道也多走动走动。 我许久不见大哥,他身材高大了许多,只眉宇间有些疲色,见了我感慨地笑笑,摸着我的脑袋道:“虽是挨了顿打,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养好身体,好好去当差。” 我含着笑点头,身旁左知言突然面色骤变,他扶着柱子痛苦地弯下了腰。 父亲匆匆跑来扶他,左知言颤抖着身体摇了摇头:“父亲,你们去吧,我身子不舒畅,想在家歇歇。” 我迟疑着上前扶他,左知言不似平时般与我生疏,反而握着我的胳膊道:“我与三弟在家聚聚。” 父亲见他面色苍白,踌躇道:“若实在不适,一定要请太医来看看,或是就近请位郎中也可。” 送走了父亲一行,我把左知言扶去茶厅稍坐,见他实在不舒服,问道:“要不要把你姨娘请来陪陪你。” 左知言恶狠狠瞪我:“叫她有什么问?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我缩了缩脖子,倒了杯茶给他,然后慢吞吞在椅子上坐下,伤口仍有些结痂未退,一坐下去便感觉有种撕裂的疼痛感。 我见他面色不悦,又神情慌张,忍不住安慰他道:“二哥,你别不高兴了,太子殿下是皇储,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 “他三妻四妾关我什么事?”左知言突然暴跳如雷,“我阿谀奉承了他十几年,原想靠着他当个大官,如今想我给他当赤子,简直欺人太甚!他当我是什么玩意儿?” 我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琢磨了半天,纳闷道:“太子殿下对你这么好,原来你不喜欢他啊?” 左知言涨红了脸骂道:“太尉大人对你也不错,你怎么不嫁给他当赤子?” 我忙不迭摇头,喃喃重复道:“我才不要当赤子,当赤子是要吃苦的。” 左知言怒骂道:“你自己知道还推我入火坑!” 我有口说不清,只能讨好着说道:“二哥你别生气了,我不胡说了。” 左知言砸碎了杯子,捂着额头道:“我伏低做小奉承着他,寒窗苦读了十几年才考中科举,我要脑子有脑子,要靠山有靠山,大好的前程在等着我,一朝为人赤子,这些全部都要放弃,凭什么!凭什么!” 我见他情绪激动,手足无措站起身,重新倒了杯茶给他,拍着他的肩膀道:“要不然你去跟太子殿下说,你不愿意嫁给他,想必他也不会勉强你。” 左知言红着眼瞪我:“你四十板子没打够吗?他若是恼了我,别说是打板子,我如今所有的一切立刻会烟消云散。” 我对他所言并不尽信,含含糊糊道:“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他受苦呢。” “我难得与你说些真心话,你就这般敷衍我?”左知言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无人能倾诉才与你说,你心里到底是没有我这个二哥,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你只知道奉承大哥。” 我哭笑不得,缓缓在旁坐下,轻声问道:“他与你说了,喜欢你吗?” 左知言愣了愣,端了端身体,略微收了些情绪,方道:“那倒没有,只是他对我太好了,我能感觉到不同。” 我道:“你们从小相熟,他一向对你很好呀,兴许是你想多了。” 左知言闷叹道:“夏九州也对你好,他会搂你吗?会牵你手吗?会夜深人静暗示你留下过夜吗?” 我刹那间涨红了脸,连忙摇头。 左知言无奈道:“你这个傻瓜蛋子,与你说了也是白说。” 我叹了口气,攥着手嘀咕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太子殿下对你这么好,旁人求也求不来,若说他不是真心,总也有些伤人。” “他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左知言拍拍桌子道,“什么办法,快点说与我听听。” 我支支吾吾道:“你娶了妻或者纳了姨娘,户籍上落了男子身份,他便娶不了你了。” 左知言倏然瞪大了眼,勾唇笑道:“好主意啊,你这傻子偶尔还有点小聪明,娶妻动静太大,还是先纳姨娘,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办了。” 我见他突然兴奋不已,似是对太子殿下半分感情都没有,突然又觉得有些心酸,我迟疑了一阵,劝道:“只是你先纳姨娘,对你日后议亲总会有些影响,你想想清楚吧。” 左知言喜笑颜开道:“那也比当赤子强,谁爱当那劳什子的赤子,谁去当!我总归不去过那寄人篱下的生活。” 我点点头,站起身道:“我肚子饿了,我去看看洪叔做饭没有。” 左知言坐在椅子里瞎乐呵,朝我摆摆手,随我离开。 我扭头看向他精致如画的侧脸,忍不住心中叹气,我这四十板子真是打得冤枉。 二哥动作极快,许是与父亲磋商过,连夜就纳了姨娘,翌日就去户籍处过籍,我一觉醒来,府里已经多了一位小姨娘。 太子殿下那里暂时没什么动静,或许还不知道二哥纳了姨娘。 十月初的某一日,我起了大早,趁着天色朦胧去太尉府堵人,我如今未领腰牌,宫里进不去,也不知去哪里赴任,只好来麻烦太尉大人。 太尉府的红绸布与喜字犹然布置着,外墙似是翻新过,显得气派了许多,连门口的大榕树都威武雄壮十分有气势。 太尉从府里出来时,我恰好在打哈欠,不必我说,他自然知道我的来意,赶着我上了马车,与他一道进宫。 太尉在马车里吃包子,也递给我一个,我拿在手里慢慢咬着吃。 太尉三两口吃完,笑问:“刑部八司,你想去哪一司?” 我温温诺诺地回答:“您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太尉挑挑眉:“倒是乖巧,这样吧,你去卷宗库待着吧,是个闲差,寻常就坐着看看门,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闷头想了一会儿,问道:“那我岂不是白领俸银了?” 太尉扑哧一笑道:“若是你愿意,也可以把俸银拿来孝敬本官,本官乐意之至。” 我讪讪笑了笑,连忙把嘴闭上。 ----
第9章 刑部八司分散在皇城各处,卷宗司地处皇宫东面,专管刑部文书,所存卷宗包罗万象无奇不有,太尉大人上朝去了,吩咐随从将我送至卷宗司。 我撩着车帘往外看,远见一座红墙庑殿顶的建筑,门口的石狮子露出獠牙,官兵持杀威棒列成两排,抬眼望去,建筑里面似有一座巍峨宝塔,遮天盖日般笼下阴霾,无端叫人心生畏惧。 随从请我下车,携着我往里去,进门后绕过影壁先见院堂,左右各两间屋子,有官员捧着文书进出,穿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至庭院,院中楼台水榭方显少许柔和,仰头再看那七层高的宝塔却心生压迫感,再往里走穿过几座院堂行至那宝塔处,日光渐起,仰面再看却是金光凌冽充满了圣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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