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浮筠颔首赞同,道:“确实如此,李公子应当好好休养才是,何必急着来上值?” “反正我也不做什么体力活,多走几步路罢了,不碍事。” 杜浮筠笑道:“李公子赤子之心,在下佩服。” 李观镜被夸得有些脸红,轻咳了一声,道:“我快行加冠礼了,有些担心正式入朝后不能独当一面,因此还是能来便来。” “大家都是从新人过来的,李公子天资聪颖,相信很快便能熟悉朝廷事务。”杜浮筠说罢,又道,“方才李公子有问题想问,可是在工部遇见了难题?” 李观镜摇了摇头,道:“是私事。” 杜浮筠了然,带着李观镜离众人远了点,道:“李公子请说。” 李观镜摸了摸鼻子,小声问道:“那个……贵府是不是有一个月湖?” 杜浮筠眉头一挑,眸色瞬间冷了下去,他垂眸掩饰,语气依旧温和,答道:“确有此湖。” 李观镜声音更小,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还不知道罢,江湖上有个传说和你们家的月湖有关。” “哦?什么传说?” 李观镜便将方笙的故事简单说了一遍,尔后将自己的不解表达了出来:“江湖人怎么知道你家有月湖?” 杜浮筠眼中冷意散去,他默然看了看李观镜,道:“李公子有所不知,那月湖是我家旧府所在,自从爹娘过世后,我们几个兄弟依次搬出,倒是许久没过去了,竟不知有此事。” 李观镜“啊”了一声,他倒忘记问月湖所在的杜府是长安城哪座府邸了,毕竟杜家兄弟早早分了家,没有住在一处,他只与杜浮筠熟悉些,便默认是杜浮筠家中,没想到却是他已故父母的住宅。杜浮筠的父母在李观镜出生前便过世了,那时候的杜浮筠也是很小的年纪,他既无父母养护成长,定然心中有一大遗憾和痛苦,此时自己问了这些话,不亚于在其伤口中撒盐,李观镜顿时有些懊恼,难过地叹了口气,道:“对不住,我听到那个传说,只以为是你家,却没想到……” 杜浮筠淡淡道:“无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丰姿岐嶷,仁孝纯深——唐会要 卷四 储君 第15章 杜浮筠虽神色淡然,李观镜却不好再问下去,毕竟真要说起来,他二人交情并不深,何况现在自己还不小心戳到了别人的伤口。二人相对无言走了片刻,杜浮筠注意到李观镜有些尴尬,手指轻捻,想到传说中团凤里隐藏的药丸,明白了李观镜为何发问,心下对他的怀疑便淡了几分,于是开口缓解气氛,问道:“李公子是想要那颗解百毒的药么?” 李观镜赧然一笑,道:“我是想要,不过这种药应当不存在罢。” 杜浮筠“嗯”了一声,淡淡道:“医者讲究对症下药,若说有一颗药能够解所有的毒,我并不相信。不过空穴来风,必有依据,李公子不妨去找找看,或许你口中的团凤没有解百毒的药,却有世间少有的药材。” 李观镜一脸钦佩地看向杜浮筠,暗道大学士不愧是大学士,竟然这么快就看出来团凤中可能有别的药材。 杜浮筠扬唇一笑,顿了顿,笑容淡去,话语略显迟疑:“至于月湖……” 李观镜忙道:“没事没事,这应当是江湖人看你们家学问做得太好了,强行蹭热度。” “蹭热度?”杜浮筠愣了愣,转而忍不住失笑,摇了摇头,道,“李公子谬赞了。” 李观镜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这一茬总算是过去了。 “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要找李公子。”杜浮筠忽然道。 李观镜有些惊讶,问道:“何事?” “前几日去看姨母,她让我遇见你时,问问那本书可找到了。” 抄书先生其实早就找好了,只是李观镜在听完林忱忆和独孤静的过往后,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帮她,只是没等他决定好,便被云韶府的药引给药倒了,醒来后早将此事忘记在九霄之外,此时杜浮筠说起来,他才想起还有一个人的命等着自己去救。 “李公子?”杜浮筠见李观镜沉默不语,问道,“莫非是有什么难处?” 李观镜看向杜浮筠,心想一码归一码,独孤静罪不至死,若她果真没熬过去,自己也过不去这道坎,便道:“这几日便能送过去。” 杜浮筠欣然道:“多谢李公子。” 李观镜话说完,自己也轻松了不少,便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客气。” 一行人很快到达望仙门,太子等人从延喜门回东宫,颜礼铭则带着剩下的人从景风门回工部。太液池验收完成后,李观镜得了个任务,那便是整理验收的成果,形成奏章以回禀圣人,他对此并无经验,虽知颜礼铭最终大概率不会用自己编写的版本,但还是认认真真去翻阅以往的奏章,仔细整理起来。 人一旦忙起来,就会发现时间过得飞快,三天之后,卫若风对每个人提交的内容加以修改整合,形成了一篇简洁明朗的奏章,由颜礼铭带去给圣人过目。圣人甚是满意,给工部上下俱发了银钱奖励,李观镜也得了一份,自觉这是长这么大挣得最多的一次,十分得意地去东市给郡王夫妇买了礼物,等下午回到家中时,却发现气氛不那么对劲。 李观镜进主院时,在一片寂静中闻到了一丝火|药味。 郡王夫妇一个在院内看书,一个在房中看账本,贴身侍女垂头侍立左右,其余的仆从皆在院外。李观镜走到房门口,听夫妇二人各自将纸页翻得哗哗响,可见两人火气都不小,他斟酌再三,还是拎着胭脂盒进了屋内,向板着脸的郡王妃笑道:“阿娘,我今日发了俸禄,你看我买了什么?荣华馆最新配制的胭脂水粉!” 郡王妃闻言,并不看李观镜,只冲着窗外的院子冷笑道:“你是最孝顺的,和你父亲一样孝顺!” 郡王在院中听到这话,恼火地将书扔到桌上,道:“镜儿难得自己挣了银钱来孝敬你,你有火冲我来便是,何必撒在他身上?” “我找他撒火?”郡王妃登时火冒三丈,也扔了账本,腾地一下站起,走到门口冲郡王道,“我看你是做官做疯魔了,如此左右逢迎,你既如此孝顺,你自己出城去,何苦来折腾我的孩子?” 郡王气道:“镜儿难道不是我的孩子?我几时要他去了?我不过问了你一句,怎么就折腾他了?” “因为我还没死呢,你可敢随意支使他么?”郡王妃冷笑道,“你若是想,再要十个八个孩子也不在话下,自然不将我儿放在心上。” 郡王气得手发抖,指着郡王妃道:“孩子还在这里,你胡说八道什么?真是年纪越大说话越发没谱!你放心!我管保只有这两个孩子,也管保比你先死!” “诶诶诶,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竟咒起自己来了,岂不是叫我无地自容?” 李观镜深觉二人这时候的话都挺没谱,忙上前打圆场,冲郡王使了个眼色,然后揽住郡王妃的肩膀,带她往屋里去,柔声道,“莫非是我东西买错了么?阿娘怎么见我这么大火气?” 郡王妃泪流满面,一边拭泪一边哽咽:“总之我与她势不两立,谁也别想来动你!” 李观镜见郡王妃情绪激动,说话颠三倒四的,一面令方才跪下的侍女们起身,一面好生安抚郡王妃,待到她气息逐渐平稳了,李观镜这才将目光投向琳琅,琳琅身形未动,只小心地动了动手指,指向桌上那封信,李观镜点点头,琳琅便将他替了下来,轻拍郡王妃的后背。 李观镜拿起信纸,快速看完后,嘴角扯了扯,笑道:“我当是多大的事呢,也值得你们吵成这样?” 郡王妃一拍桌子:“我偏不叫她得逞!” “阿娘别生气,莫要因为这点事气坏了身子,此事交给阿耶和我便是。” 郡王妃横眉瞪过来:“你难道要去华州接他们?” 太妃在信中要求李观镜去华州迎接他们,郡王妃本来就对太妃意见很多,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李观镜也不可能答应,便道:“我不去,华州太远了。” 郡王妃这才缓和了语气,问道:“那你要如何?” “容我和阿耶商量商量,若是贸然拒绝,传出去对王府声名不好。”李观镜将礼盒放到郡王妃身旁,温和地笑了笑,道,“既无外敌上门,自己人倒先掐起来了,何苦来?” 郡王妃咕咙道:“总之错不在我。” 李观镜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屋子。郡王此时气头过去了,正觉怅惘,见李观镜拿着信出来,问道:“你母亲如何了?” “好多了,不过待会儿还是需要委屈你先低个头。” “没事就好,就怕她气坏自己。”郡王轻叹一声,带着李观镜走进书房,道:“想必你已经看完了信,可有什么想法?” 李观镜道:“就说我久病初愈,难走远途,让太妃来长安驿站,我去驿站接他们,如此一来,同意或否便成了他们的选择。而且我确实病了一段时间,不少人都是知道的,因此即便太妃不同意,说出去后,谁也不能说我们的不是。” 郡王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办。” 经此一闹,父子俩也无兴致说什么仕途学问,李观镜取出紫毫笔,默默挂到笔架上,然后说道:“儿先回去了。” 郡王目光柔和地看着李观镜一系列举动,听闻此言后,道:“去罢,晚间过来用膳。” 李观镜回到院子后,将郗风单独叫到了房里,此时尹望泉承诺的期限已经过了一半,李观镜自然不能等到了日子再去问结果如何,便向郗风询问尹望泉的进度,郗风答道:“他已经混入了后厨杂役中,说是有了些线索。” 李观镜愣了愣,确认道:“后厨?” 郗风点头。 李观镜沉吟片刻,道:“好,我知道了。” 郗风沉默地站着,面色严肃。 李观镜看了郗风一眼,道:“我也有件事要交给你,不过不着急,你寻着空闲去做便好,其他时候,还应多留在这里,防止我有急事差你。” 郗风道:“公子请吩咐。” “那天泥涅师来送团凤玉坠,你也在旁边,我要你去查泥涅师是从哪里寻到了这个。”李观镜这几天一直觉得团凤玉坠出现的时机太过巧了,恰好李观镜需要这味药,这失传许久的团凤恰好落入了想要送礼的泥涅师手中,若这一切果真是巧合也便罢了,若是有人刻意为之,还需趁早查得那人的意图才好。 郗风领命而去。 李观镜招呼侍女们进屋,将礼物散与她们,尔后着人去将抄书先生叫来,在等待的时候,他的心思不由得飘远——若是太妃答应了郡王的要求,自己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李照影了?自从和方笙谈话之后,李观镜对这个二弟越发好奇起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会让方笙说出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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