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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春

时间:2024-03-24 15:00:35  状态:完结  作者:春山无涯

  沈骊兰不喜欢做官,不喜欢她爹做官,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永无止境的功名利禄,只会让人生锈。大将军虽然也是官,但他爹做成了一个好官,所以沈骊兰从前想要成为大将军。做官的学问她学不懂,做小姐的学问她很讨厌,她宁可在草地上养马放羊,挽弓射穿一对情投意合的大雁,然后哼着跟她爹一样走调的曲子回家。

  人都是人的台阶,台阶被做出来,被踩踏,让人往更高处去走,走上千百个台阶,终于到了凌云之处,可凌云之处还有更高的地方,可以看到的东西却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片白雾,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那为什么要走得那么高呢?

  这个问题沈骊兰没有答案,因为她从来不把人当台阶,自然也没能体验过。她要做鹰,鹰有翅膀,可翱翔九天之上,以身击碎丛云,想去多高的地方,只需自己飞去就好了,哪怕路很远很累,她要扑打万万次的翅膀,或许至死都不能到达,可她的心永远充实,永远不会迷茫。

  沈骊兰说:“宋振,他们都说你有一双鹰的眼睛,最公正严厉,可是我看着它,只觉得恶心。”她啐了一口血,抬起眼与他对视,背后光焰骤然大盛如白昼,她脸上那一道狰狞的疤痕,如新的一样赤红盘虬,“不择手段者,也妄配此名么?”

  宋振有一刻的恍然,在这双眼睛里,回想起一件因果。十四年前,他得以搭上朝廷的契机,其实是因为金霜门最先拥护新朝,金霜门地处中原正中,掌管了东西南北的流通路径,为表明自己对新朝的忠诚,在捉拿叛军之事上,他出过很多力,包括在沈辨之军内乱时及时传信围剿、沿途设伏。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因此获得了运盐运茶的路径,自此平步青云,数年后的金霜门如日中天,而他宋振的名字,也越来越如雷贯耳,中原武林,五州九派,无人不敬仰他。

  无数个火把被丢掷在地,这夜干燥,所有树木触之即焚,汹涌暴烈。桂花残败跌落一地,浓烟滚起,宋振也终于在花香之后,闻到他在山上感到一丝怪异的味道。

  ……是火油,沈骊兰让人在这座山上浇满了火油,她早就打算玉石俱焚,将这里连同所有人的恩怨焚烧殆尽。

  三年前没有烧死她的火,今日必成他的业火。

  他猛然抬头,贯穿他的枪头不容置疑地紧紧压住他,沈骊兰在看他,但眼中并没有他,似透过他,望一片遥远之地,时隔数年的怒火已经不再汹涌,里面,不过是绝不后悔的坚定。

  霸王兴楚,百战不败,起义子弟俱随生死,然而时势穷矣,旧为新替……故日沈辨为她念史的声音响起,当霸王听到楚地悲歌,也曾潸然泪下,沈辨在无数个时刻抚摸她发顶,说,以后出去,你就会想念故地。

  故地遥远,料想草漫膝关。可她沈骊兰不想做君王意气尽的霸主,只能在江河前饮恨自刎,她要轰烈而死,从此,天下也为她而失颜。

  人群四散,火势蔓延极快,几乎顿时烧成一座火海,火光疯长,万物凋零,什么事物都会消融其中。

  疯子、疯子。他们惊惧地怒吼,或杀冲入火,或撞入虚花境中,或跪地恳求,百人百相,在死亡前只余真实。

  殷怜香踉跄起身,在纷乱嘈杂之声里,他的耳中嗡嗡不止,忽然厉声高喝:“沈骊兰,回来!”

  沈骊兰也许听到了,也许没听到,烈火中,她微微想要回首,但终究没有回首再看殷怜香,不过朗声长笑。她突兀抬手,紧紧抓着宋振的襟口,撞着他滚下山坡,纷乱长发迎风狂舞,消失在高涨的红焰之中。

  呼吸一滞,如某种熟悉的梦魇重现,又缠上了他,带着尘埃,带着血腥,比毒发更痛苦,让殷怜香的一颗狠毒无情的心也剧烈跳动,不辨眼前虚实。

  有人在背后抓住他的手,殷怜香扭头看去,却是那个苍苍老态、名为季沧云的部下。

  “小将军已经备好暗道,让我送宗主离开。”

  “……”殷怜香木然看他,染血的艳为阴郁侵占,红光下如厉鬼可怖,一阵眩晕击中意识,他倾跌几步,忽发怒,“滚开,滚开!放开我!”

  另一只手交替而来,比季沧云更有力、也更坚定,殷怜香发狠看去,是钟照雪牢牢攥住他的腕,将他稳稳扶住。他的形容也并未好到哪去,刀伤划破衣物,不知谁的血溅在面颊,于炽烈的火海里,他的眼仍清明如雪,浇得殷怜香心魔颤栗:“怜香,看着我。”

  殷怜香唇齿颤抖,如难以汲取呼吸的涸辙之鱼。

  “我知你心情必然痛楚,但沈堂主早谋此刻,正为我们留一线生机,我们不能辜负她的命。”

  一线生机,一线生机,天底下总有傻子吃力不讨好,为了给别人一线生机,连自己的命都丢。

  他从少年初入江湖起和沈骊兰相识,数年来他手段狠辣,有沈骊兰的相辅,才能坐稳宗主之位。殷凤留告诉他,绝不可付出真情,所以他只会利用,绝不轻易信任。沈骊兰是同盟,下属,互相利用者,或许,在他和沈骊兰喝酒时,也算一位朋友……他们偶尔谈论一些细碎的故事,一些模糊的痕迹,一些抱恨的旧往。

  可他没想过和她交换生死。

  殷怜香弯下腰呕出口血,阖上眼,松下力气,被钟照雪抱起带离。

  吊兰缀后,押着柳善,几人从隐秘的地道奔出,一路仍能听到火焰炙烤、山木倒塌的声音,直到微风吹拂,他们从一个地道口爬出,抬头,看到不远处烈火覆没的山,而长夜与月色寂然,依旧渺渺无垠。

  季沧云站在山道口,没有出来,只看着他们,撩袍单膝而跪,端正抱拳,已变得浑浊苍老的眼,仍是赤忱一片。

  “主帅未走,兵不可逃。季某回去之前,替小将军转达两句话给殷宗主。”

  “她说,沈骊兰从不欠人恩情,当年青山之上受君一恩,必当相报。一场迟了三年的火,今日痛痛快快地烧过了,她亦死而无憾。”


第六十九章 尘絮多恨

  野火疯长,在天边映出日出般的红光,四人走出数里,才在荒无人迹的野林里停下,寻到一处水源。

  一路上殷怜香被钟照雪扶抱着沉默寡言,无人说话,柳善被他们封住穴关,强拖在地,直到被扯掉嘴中布料。

  他喘着粗气,还没说话,一道阴影厉然铺盖,就被殷怜香单手拎起来,两耳光重重打下。这力道比飞花雨打他时更用力,他几乎两耳震鸣,脸颊充血,被打翻在地,口中一片血腥,便听到殷怜香喃喃道:“你们才最该死。”

  柳善晃了晃头,啐出口血,仰起脸冷冷讥笑:“比起你做过的事,才更该千刀万剐。你有本事,不妨先杀了我。”

  殷怜香眼睫如濒死的蛾翼颤动,十指神经质地痉挛几下,被钟照雪牵在掌心里,攥紧了,连心跳都能分毫无差被听到般。那些逆行的经脉四处乱冲,绝非寻常武人可轻易疏理,醉生六道的代价,是带来一辈子随时与经脉寸断而亡一步之遥。

  钟照雪倏忽抬手,一掌拍上殷怜香后背,逼得殷怜香猛吐出一口淤血,顿时肩胛颓下,闭目盘膝而坐。

  吊兰为殷怜香看过背后毒血,又蹲下身,曲起三指在柳善胸腹连按,突然皱起眉。她抓来他的手腕,看到一条黑线从手腕根部联通而上,了然道:“宗主,是阴阳结。”

  殷怜香阴郁的神色淡淡,默然半刻,忽哈哈大笑起来,柳善听着他极尽恶毒畅快的笑声,心中升起一丝不虞。

  果然,随后殷怜香便说出令他五雷轰顶的话:“阴阳结是双生毒不错,可宋振有没有告诉你,此毒子母蛊虫皆为一命,若我死了,你也得死!”

  柳善惊愕看着他,双唇颤动半晌,终于怒道:“你胡说八道!”

  “你以为宋振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你自己又多么正义?替他人做嫁衣,却还自以为聪明,说起来,你只是一个活在别人目光里的可怜虫罢了。”

  殷怜香推开吊兰,踉踉跄跄爬起走近,伏跪下去,他低下头,于一捧漆黑的墨发间,眼是蛇蝎一样的钩子,刺入柳善的伤口:“你那么恨我,可是你知道,你爹是被他自己害死的么?”

  “殷怜香,你胡说、你胡说——你说清楚……”柳善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尾抽动几下,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张玉面,丹田处已被殷怜香伸手作钩洞穿。

  殷怜香五指被血沾得殷红,缓缓从温热的骨与肉间掏出手来,捉着一条细长的黑白相间的肉虫,柳善喉中干哑,再发不出一个字的声音,无声息地萎靡地面。

  虫丢于地,被一刀砍断,殷怜香振下残破上衣,他们尚未至安全地方,不能用麻药麻痹神经,但毒亦深入,再不动刀,恐怕无力回天。

  殷怜香道:“开始。”

  吊兰点头,铺开身上带着的布包,便在他背后连点几处穴位,抽出薄刃,剖开殷怜香背后伤口,将毒根直接削出。即便她动作极快,剧痛仍是让殷怜香浑身颤动,筋骨抽搐,借着钟照雪伸来的手臂,几乎将他衣袖咬断。

  等毒根剖尽,子虫身亡,钟照雪的臂上已留下两排深深牙痕,他连眉峰都不曾一动,只扯了干净的衣角替殷怜香擦拭干净身前污血。

  他动作一半,停下转首,见到林间走出一个高瘦影子,月光幽暗,溪流的波光泛动如暗银色的丝绸,在他的衣角反射出迷离的涟漪。

  影子从不远处停下脚步,隔着几丛杂乱的灌木,露出一双生着细长皱纹的眼睛,被树影分割数块,因而显得更看不真切。

  “飞花雨。”钟照雪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

  飞花雨没有回应,目光落到殷怜香苍白的脸上,又落到了他们身侧奄奄一息的柳善,而少年的身下已经蓄起浅浅血泊,染红野草。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目光变化很快,在一切忧郁苍白的起伏后,最终归于一种宽恕的神情。

  “请把善儿留下吧。以后我的命,还要留给他来取。”

  柳善听过很多关于柳叶剑的故事,虽然在江湖上有无数个人的故事,可柳叶剑的故事是特殊的颜色之一,在章台烟柳间,他所饮过的酒,都流成一条春天的河,河里每一个石头,都是他在春天取过的头颅。

  柳叶剑有过很多情人,他的母亲是唯一一个生下他孩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曾经被柳叶剑真心吻过的女人。当然,柳叶剑在三年前就离开了她,后面他去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样子,她无从知晓,再知晓他的故事时,已经是他的死讯了。

  *——“你生的是谁的孩子?”*

  *——“柳叶剑,是柳叶剑的。”*

  *——“柳叶剑?一个死人的私生子,谁能给他吃穿喝用?谁能教他长大成人?谁能给你们新的生活?江湖客的死就像树会掉下叶子,雪会在天暖时融化,你跟了他,就如同给自己掘了一座坟墓。你不该生下这孩子,拿去丢到井里吧,丢了一次,以后就不会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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