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点头:“他让他的手下在巷子里堵我……我还失手……杀了他的手下……”说着眼中便泛起泪花,将身子缩成一团。 秦烨一听阿念所说,当下便气得脸色不好了,咬牙道:“他方才答应过好好待你……” 阿念轻轻抽抽鼻子,以手背蹭了蹭眼角。这小动作被秦烨看见,方才知道阿念落泪。秦烨面上闪过一瞬的烦躁,又不得不好言宽慰他,便侧躺下来,将手搭在阿念微颤的肩上。岂料他还未开口,阿念反倒跟安慰他似的道:“我没事,不要担心我。”他回过身抱住秦烨,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深深地吸一口气,哑着嗓子轻轻道:“只是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当时我满脑子都是你,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了,就怕得要命……就甚么也顾不了了……现在想起来好害怕……” 秦烨听了这番话,一颗心被他说软了,原本蹙着的眉头也松了开来。他抱紧阿念道:“我秦烨发誓,这事我一定替你做主。” 不想阿念却是坚定地摇头:“不可。” 秦烨:“为何?” 阿念:“你觉得他为何要杀我?” 秦烨道:“他不就是怕你抢了他的位置,我怎能不知道?这几年是我没做好,让他心生妒意。” 阿念道:“傻瓜。他是怕失了你的信任。你若拿我的事去责问他,于他只能是变本加厉。你俩的关系便再也不复从前了。你岂不是失了一条臂膀?” 秦烨看着阿念双目,思索了一会儿,刮了一下他的鼻梁道:“就你最精怪。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阿念一笑,秦烨见他笑得可爱,也笑出来,搂着他用下巴蹭蹭他的脸颊。阿念被胡渣扎到,扭来扭去地逃,二人在床上嘻嘻哈哈地滚来滚去。最终被秦烨牢牢抓住,捧着一张脸在嘴上亲了又亲。 阿念抱着秦烨的脖子,温柔道:“你最了解他。怎么做只有你能做主,旁人说的都不算。” 秦烨被哄得服帖了,捏着阿念的下巴道:“那你呢?我怎么补偿你?” 阿念注视着秦烨双目,伸手做了个三字。 秦烨:“三座府邸?” 阿念:“给我三十日。丢开一切,陪我去游山玩水。想想这些年除了过年,我们有好好地在一起过吗?” 秦烨一听,目中流露出迟疑之色。接下来一个月,他需要亲自送几箱金子去徽州,给徽州的几家店做周转,最少得忙个大半年。阿念并非不知道这事对他的重要性,然而刚才提出要赔偿的又是他,这下便有些进退两难。 阿念耐心看着秦烨,并不催促。秦烨收了拳头抵在嘴唇上,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又想到了阿念刚才的话,又想到了阿全。 这么重要的事若是交给曾经的阿全,他也是放心。现在的阿全已学会欺瞒他,这事还能交给他吗? 然而这是给他一个表忠的好机会。想要冰释前嫌,这事既快又有效。只是一旦出错,丢了几箱金子不是小事。徽州几家店肯定是周转不过来了。 秦烨想了一会儿,道:“容我想想再答复你。” 阿念目中露出一瞬的失望神色,但又很快乖巧道:“嗯。不强求你。毕竟店里的事更重要。” 这神色看在秦烨眼中,十分不是滋味。秦烨改口道:“好,答应你。但有些事我还需要安排一下,可好?” 阿念笑了,说:“好。” 他在心中也笑了。他一句也没提运金子的事,但他知道秦烨已经在考虑了。 几日后,秦烨又出城进货。傍晚,阿念在小丫鬟如意的汤里搀了点朱砂。不到日落,如意便呵欠连连。阿念笑道:“横竖秦老板也不在,我放你偷懒一晚上。”如意高兴得很,钻入自己的丫鬟房中很快便睡去了。 夜深人静。阿念独自坐在桌前,默默写他的行医笔记。片刻后,门外有人轻轻敲门。阿念抬眼看了一眼门,便放下笔起身去开。将门打开一条缝,屋外寒气扑面而来。门外站着个小厮,圆头大耳,一副机灵模样,竟是阿全家中的小厮元宝。阿念立刻让他进屋,关门时不忘往远处看了几眼,确定没人跟着他。 那叫元宝的小厮冻得直往手上呼气,摘下头巾抖了抖雪。阿念低声问:“有人看见你过来吗?” 元宝摇头道:“四爷放心,绝对没有。” 阿念往丫鬟房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看到如意睡得正香,便叫元宝坐下,亲自倒了杯热茶送到他手中。 元宝感激地双手将茶接过来,阿念问:“你家夫人的病怎样了?” 元宝哭丧着脸道:“回四爷,还没有太大的起色。如若夫人能就此好起来,我便替我家老爷给您磕一百个响头!” 阿念摇头道:“是拖的太久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阿全就是这样的固执性子,即便知道我能替他的夫人看好病,也不会求我。这几个月求医问道绕了多少弯路,眼见得她的身子日渐沉重。要不是你私下来求我,还不知要拖到何时。” 这元宝原是为阿全之妻的病而来。那女人唤作珍儿,几月前染上了温病,一直卧床不起。阿全带她看遍南京城的大夫,一人一个说法,药换了不知道几副,却全然治不好她。人人都知道这南京城里,要说看温病,就数长寿药铺的李四最厉害。人都叫阿全带夫人去李四那儿看看。但人也都知道阿全向来看不惯李四,又怎能拉下脸来去求人呢?这病便是越拖越重,终究家中的小厮看不过去,私下来求阿念,请他救夫人一命。 原以为李四作为长寿药铺的主子,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想他丝毫不计较这病人是阿全的夫人,欣然答应。甚至还背着府中上下,偷偷替夫人看病。阿念在他们眼中便有如圣人一般,谁都不敢在阿全面前提起,但谁都明白这事儿是阿全做的不对。 “不过……”阿念面上凝重起来,“我上次察觉到夫人身上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夫人这次恐怕不是温病那么简单。”皱眉,“如若再不除去只怕要太迟了……就算我也无力回天……” 元宝一听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跪下磕头道:“求你了,四爷。小的从小跟着夫人长大,夫人嫁给老爷,将我也带过来,与她便如母子情深。四爷若是治得好她,让小的做甚么都可以!” 阿念起身扶他:“起来罢。虽然以我一人之力救不了她,但我认识一个人,可以救她。你回去以后,这样对夫人说……”如此这般,在元宝的耳边叮嘱一番,元宝听了频频点头,将他的话全部记下后,又对阿念千恩万谢一番,方才将头巾戴起,离开了他的屋子。 将门关上后,阿念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便是阿全这样的人渣,也有妻儿。他若死了,他的妻儿也就像我当年那般落单,无依无靠。如若说这是因果报应,他的妻儿又何错之有,要为他承担他应当承担的痛苦呢? 阿念只是这般想着,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打算收手。阿全当年对阿常哥拳脚相向,将他的手脚关节打断,扔在雪地里的时候,何曾考虑过他的家人?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回身脱去衣物,上床睡了。 秦烨进货归来后,执着阿念的手笑道:“还记得我答应你的事吗?” 阿念欣喜:“记得,当然记得。”而后又露出忧虑之色,“你若陪我出去了,你何时去送金子?” 秦烨:“阿全去送。” 阿念听到阿全去送,欲言又止。秦烨见状,搂住他将他带到房间深处,低声道:“放心。我自有计较。他既怕我不器重他,我还要看看他还值不值得我信。” 如若不值得信会怎样?这秦烨对他可狠得下心?阿念默然想着。 翌日。秦府前院。 阿全与众人将几个沉重的木箱抬上马车。秦烨立在马车边,等阿全装好车,便朝他走去,在他肩上用力捏了一下,注视着他的双目道:“我说过,有些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阿全目光如炬地盯着秦烨,有力地抱拳道:“少爷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以我的性命担保,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说罢跳上马车。几个精壮家丁与一众镖局大汉随之上车,数辆马车踢踢踏踏地驶出了秦家大院。 于此同时,秦家后院。阿念指挥着那傻子阿关往两辆马车上搬箱子。四个陈旧的木箱整整齐齐摞在马车后方,帘子一放就被遮得严严实实。秦烨送走阿全后,走到后院,看到马车已经备好。 秦烨笑道:“这么能干,我不在的这一会儿已经准备好了?” 阿念见秦烨过来了,却并未展开笑容。秦烨走到他面前,问:“怎么?有心事?” 阿念故意眉头微蹙,道:“是。心中有一事放不下。这事我本不该瞒你,无奈答应了元宝。” 秦烨一听阿念提到阿全家中的小厮,怪道:“甚么事?你说便是。” 阿念:“珍夫人病重在家的事,你可知道?” 秦烨莫名道:“珍夫人?我不知道。阿全一句也没对我提过。珍夫人得的是甚么病?” 秦烨一听阿全又有事瞒他,略微又有些不悦。阿念见状,安慰道:“他也是怕你操心才不说罢。珍夫人得的是温病,一直是我在看。这下要离开一个月,已给她留了一个月的药方,但还有些放心不下。” 秦烨讶然:“阿全竟来求你?” 阿念苦笑道:“并不是。这事他们全家都瞒着阿全。只因实在是病重了,元宝特地来求我看的。” 秦烨柔声道:“他这样待你,亏得你如此良善,还替他的夫人看病。”轻轻刮他一下鼻梁,“你既留了药方了,现在将这事抛到脑后,莫让甚么珍夫人假夫人扫了我们的雅兴,可晓得了?” 阿念笑,乖巧点头。二人上了马车,那傻子阿关和几个家丁丫鬟上了另一辆车,二车从后门徐徐驶出了秦府后院,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马车行至城外,阿念撩起帘布看了看车外,复又缩回来,软软地依附在秦烨身边,抬眼看着他。秦烨注意到阿念的目光,侧首看看他,阿念便对他笑。秦烨忍不住笑出来,捏捏他的脸说:“甚么事这么高兴?” 阿念:“我就高兴。” 秦烨:“只要你高兴,以后陪你出来多少回都可以。” 阿念又靠得他紧一些,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但我还有点怕。”回头示意他身后那些箱子。秦烨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口。阿念闭上了嘴,看着秦烨。只要他不说,秦烨也不说,就没人知道那几箱金子全在他们身后。那阿全与镖局众人押运的,不过是几箱石头罢了。 阿全与一众随行人等取旱路前往徽州。行十五余日,一路戒备,相安无事。 行至徽州周边,阿全称前方小路多有绿林大盗出入,特意令马车绕路,往黄山去了。一行人并未生疑,随马车行至黄山脚下时,已是日近黄昏。途径一家客栈,阿全叫停,众人下车打尖,只留了两个汉子看车。众人坐定后,阿全借故离开,绕到柜台边,问那店老板:“老汉,你可曾听说过徐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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