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凛坐姿都拘谨了起来,从狼吞虎咽变成了细嚼慢咽,眼眸低垂,莫名吃出了几分姑娘家的娇羞。 曹六:“?” 谢少裴看他。 曹六瞥了眼突然被鬼上身的豫王,捧着碗,缓缓挪开屁股,在谢少裴的凝视下去了另一桌,谢府的两个随从也被谢少裴赶去了另一桌。 敌不动我不动,萧承凛安静吃面,连吸溜声都尽力不发出一点,直到碗快要见底了,谢少裴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承凛实在装不下去了,直接端起碗,“呼噜呼噜”地把面和汤吃完,满足地打了个嗝:“干嘛?” 谢少裴的面送了上来,他拿起筷子搅了两下:“没。” 萧承凛“哦”了声,站起身时,又听谢少裴说了句“坐下”,下意识乖乖坐了回去,谢少裴往面里加醋,随口说:“你同太子殿下,感情似乎很好?” 萧承凛最喜欢答这问题,眼里都带上了光:“那是自然,亲兄弟嘛!” 谢少裴挑眉:“你不羡慕那个位置?” 萧承凛立刻不高兴起来,拍桌道:“你可以侮辱本王,但不能侮辱本王纯粹而美好的兄弟情!” 嗓门之大,听得出很激动,引得周围的百姓都看了过来。 谢少裴很无语:“小点声,我耳朵好使,我就是随口说说,兄友弟恭是好事,但未必能招架得住他人算计,给你提个醒罢了。” 萧承凛撇撇嘴,心说那你人还怪好的。 萧承凛盯着他看了两眼,忽然凑近了些,讲秘密似的小声道:“本王听说,你留在长安,是因为谢琮那老头逼你念书做官,那什么……你若想自由,本王是可以帮你的。” 谢少裴假笑:“世家大字不识的公子哥都能在六部担任要职,作威作福,我瞧着羡慕,自然也想做官,何来逼不逼一说?” 这话萧承凛一个字也不爱听,闻言当即皱起眉,更显恶神恶煞相,阴恻恻地坐到了他身边,撸起袖子想要好好理论理论,酝酿半晌,又怕嘴笨说输给他,只好扯起嘴角,发出个冷笑,顺便浅浅放一下狠话:“你若敢胡来,就别怪本王不念及救命之恩,搞死你!” “我对你没恩,是你自己上赶着还。”谢少裴拿筷子指了指他:“还有,我说句实在话,你离我太近了,看着你这黑脸,我吃不下。” 萧承凛挤过去。 谢少裴险些被他挤下板凳,无奈端着碗去了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每年朝廷从国库划拨入内库的钱,再加上内库积攒的一些藩属贡品,存了应当不少,容易招人眼红,若朝臣内宦勾结,能捞足的油水可太多了。” 话题跳得太快,萧承凛一时没跟上,眨巴着眼,呆愣愣的。 “眼下北境用兵,皇上奉行内外节俭,严禁奢靡之风,还专门从内库拨了银子补给在军饷上,至于国库的钱去哪了?太庙翻修,民区重建,修水利修马道,工部那边瞧着可忙死了,姚印清替太子盯着六部,但未必事事能顾及,你要是有闲工夫搁这撂狠话,不如多去各处看看。” 谢少裴似是吃饱了,搁下筷子起身:“算了,你就只适合去山里跟熊搏斗,不说了。” 萧承凛没听出来他在内涵自己蠢,见他要走,赶忙拽住他胳膊:“喂!你还没吃完呢,不吃了?那起码把话说明白再走。” 谢少裴神色冷漠:“别动手动脚,旁人见了更扯不明白。” 萧承凛蛮力很大,脾气也倔,谢少裴在这拉扯间,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碗筷,这番场面若被百姓看到,就必然会产生流言蜚语,版本能编出好多个,所以谢阁老一回府,当即将谢少裴叫到面前兴师问罪:“准你出门一趟,你又跟豫王闹起什么来了?”
第240章 实在不妙 谢少裴很无辜:“祖父可莫冤屈了我,他素来看不惯谢家,瞧见我,自然也不喜。” 言外之意,他跟我产生摩擦,也是因为您老,跟我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谢阁老听他一副受害者的言论,也不好怎么训话。 这几日谢少裴格外乖顺,一改颓废叛逆,勤学君子六艺,倒真像是改了心性,但他不敢就此掉以轻心,依旧盯得紧,免得一个不注意,人就逃没了影,这一逃,要想再骗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对他而言,血缘关系其实可重可轻,他不羡慕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要的是一个听话乖巧,并且有望成龙的继承人来稳固权势,若谢少裴当真根骨平庸,难以造就,即便是亲孙,那也得舍弃,再栽培他人就是。 上了年纪,往往会更有耐心点,谢阁老瞧着面前这个寄予厚望的孙子,叹气道:“行了,回去歇着吧,豫王此人随了太子的脾气,莽夫一个,只会用拳头说话,你以后少与他接触。” 谢少裴满不在意地笑着:“若他自个儿凑上来呢?孙儿卑躬屈膝不要紧,只怕损的是祖父颜面,不如……” 谢阁老冷漠打断:“别想了,老夫不会让你走的。” 谢少裴说:“哦。” 城中有些流言传开,就需要隔段时日才能逐渐平息,承桓帝本就有心查探萧承凛的事,流言一出,立马就知道了,只是听的版本有点杂,不知哪个才是真,总之不管什么……萧承凛和谢少裴相识是不争的事实。 冤家对头,这放在话本里,往往都能从孽缘变情缘,现实虽不能与话本相比,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好焦虑。 承桓帝头发都快薅秃了:“军营里都是群大老粗,老三眼光虽差,也没道理能瞧得上一个,那个……叫谢少裴是吧?好些年没见着,都不知长什么样了。” 何福禄递了杯参茶过去,垂手立在一边:“世家贵公子,大抵是好看的。” “朕记得他少时可是个小才子,那会还夸着呢,不过璞玉雕琢一半,搁在家里蒙尘也好。” 承桓帝端起参茶抿了口,不紧不慢地说:“谢琮那老家伙,没点觉悟,他这几日一直在工部那边走动,不就是想给宝贝孙子谋个好差事么?朕不妨全了他心愿。” 翌日,谢少裴一觉睡醒,宫里刚好来人传旨,说是皇上召他进宫谈叙一番,谢少裴搞不懂自己跟承桓帝有什么好叙的,但圣命难违,这趟宫是非进不可。 面圣前,谢少裴还被要求盛装打扮一番,传旨的太监美其名曰不可御前失了体统,双手呈上承桓帝赏赐的锦袍,催促谢少裴快去沐浴更衣。 谢少裴:“……。” 沐个鸟,又不是进宫选妃,搞这繁文缛节作甚,是不是还得加些花瓣,洗得香喷喷点? 真够邪门。 御赐的锦袍是件水墨色衣,自带一股书香气,承桓帝向来喜欢翩翩君子,盯着谢少裴左看右看,不失陌上人如玉的气质,令人见之忘俗,就是少了点像沈庭珏一样的西子捧心之美,但还是…… 承桓帝心道好吧,这确实长了张能惹男人也喜欢的脸,实在不妙。 承桓帝坐在桌案后,缓缓露出个笑,威严而不失长辈慈祥:“好些年没见,长得愈发俊了,你这年纪老大不小了,一直在外游荡也不稳妥,该有个正经差事干,你祖父年迈,早些成家立业,也好让他安心颐养天年,免受操劳。” 谢少裴听出点意思,含蓄地笑了笑,垂首道:“皇上体恤祖父,奈何臣不稂不莠,担不了大任。” “好儿郎,就该志在四方。”承桓帝:“朕如今想要你到御前来当差,做个中常侍,你肯是不肯?” 中常侍是仅有虚衔的加官,职掌顾问应对,每日上朝谒见,侍从皇帝左右,赞导宫内诸事,此前多以宦者担任此职,后来因居此位的宦官竟可权倾人主,到了太祖时期,才不再重用宦官。 谢少裴听了这一句,忽地抬起头来,忍着满腹疑惑,拱手道:“臣尚未建毫厘之功,无才无德,若言行稍有不当,恐损了圣主威仪,中常侍一职,恕臣无才能,难以……” “好,爽快人。”承桓帝根本没听他把话说完,哈哈大笑:“既然你愿意,明儿个开始,你就到御前来,何福禄,赐牌。” 谢少裴:“???” 何福禄上前几步,双手呈上一块象征中常侍身份的令牌,未给谢少裴半点犹豫的机会,就直接强塞了过去,颇有几分土匪的蛮横架势。 谢少裴内心直呼“好家伙”。 何福禄笑眯眯道:“常侍郎,可别高兴得糊涂了,赶快谢恩才是。” “……。”谢少裴表情有点沧桑,心说“你看我高兴吗”,老皇帝一看就对他怀有阴谋诡计! 他这年纪这家世,就该走马斗狗,过着最嚣张最潇洒的纨绔生活,现在好了,本来就对生活没什么热爱,如今则是彻底绝望了。 ——— 从战场上退下来后,萧寒烨卸着刀,扔给尉迟盛抱着,他虽然身强力壮,但也架不住日夜不休玩命打仗,还要北境各地军营来回跑,这会终于得了闲,抱着胳膊睡得很沉,显然是累久了。 两只狼守在他身边,时刻关注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自从沈庭珏走后,太子殿下就开始有点不修边幅,没心思打理自己,反正搞得再英俊,心上人也看不见,何必费那劲,于是胡茬子都懒得去刮,显得糙的同时,也透着一股精悍之气。 叶舟遥知道他左臂受了点伤,也知道他仗着皮糙肉厚,绝不会费心上药,遂特意送了药过来,只要一提沈庭珏,萧寒烨一个字都没吱声,乖乖配合上着药,同时暗自感慨与心上人分隔两地真的好残忍,看不见摸不着,简直无法接受。 去他娘的燕国北狄,就该统统踏平! 太子殿下越想心情越差,睡也睡够,吃饱喝足,掀帘出了营帐,打算开始找事了。
第241章 孤相思成疾 马背左右两侧悬挂了十几颗北狄军的头颅,后边跟着只雪狼,嘴里咬着绳索,拖拽着一名女子,在黄沙大地上拖得她血肉模糊,后背滑行在砂砾上,泛起一阵阵火烫刺痛,她双手被绑,竭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挣扎半晌,也只勉强翻了个身。 叶舟遥第一次见战马悬挂头颅的场面,饶是身上挂了个香囊,也掩盖不住那股袭来的血腥味,当下就想吐了。 萧寒烨按着他的脑袋揉了揉,那眼神,完全是一个好兄长在看着自家傻弟弟,别提有多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过于残忍:“敢吐这儿,孤让你骑着那马,带着那些个头颅,绕北大营兜风一圈,或者是挂你床头上,当摆件给你练胆子。” 叶舟遥:“?!!” 行,你够狠! 叶舟遥极力憋回作呕的冲动,转身要走,又被萧寒烨勾着脖子给拽了回去:“留下来看着,你不仅是个男儿,还是孤的弟弟,没点嗜血杀性怎么行?别人怕就算了,你不成,回去后把这身青衣换了,男人就得糙就得猛,当什么儒雅君子白面书生,也就父皇好那口,甭听他的,瞧瞧那两只狼,都比你威风,明儿起,你跟着玄虎卫一起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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