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石“啧”了声:“从万丈悬崖掉下,没死没残已经不错了,会落病根实属正常,若非相府养得细致,补药不用钱似的往他身上砸,此刻就是个一步喘三喘的病秧子。” 萧寒烨听完后,更心疼了。 早知道当年将人带回京时,就不该直接扔暗卫营里,如果当成童养媳来宠着,现在肯定白白胖胖,珠圆玉润。 宋安石见太子殿下突然一副“罪孽深重”的模样,颇觉真有意思,给沈庭珏针灸时,嘴上啰嗦个没停: “寻常伤筋动骨都得休养个白天,遑论像他这种九死一生的,外虚内亏,损耗过甚,怎么着也得养上好几年,竟还整日跟着暗卫练武瞎折腾,上蹿下跳,表面是没事,损的是内里元气,病根一发作,有他好受的,也不知你到底怎么照顾,瞧这满脖子痕迹,晚上肯定还没少折腾人吧?我说你真是.....” 话到一半,瞥见太子殿下满脸风雨欲来,未免被嘎,赶忙识趣闭嘴,只在内心默默腹诽“这种人怎么就配有对象呢?真没天理”。 沈庭珏一生病,满院子的人都提起十二分精神,连打盹都不敢,十步守着一人,戒备森严,绝不给外人有可乘之机,沈庭珏用了药,昏沉沉睡过去之际,还强撑着睁大眼皮去看萧寒烨。 萧寒烨用湿帕子给他擦擦颈间的汗,趴在枕边轻声问:“怎么了?” “多看几眼。”沈庭珏攥紧萧寒烨的袖角,实在撑不了,闭上眼睛,声音越说越小:“若是死了,化作鬼来找殿下时,才不会找错人。” 萧寒烨:“?” 这话乍一听像是要来索命一样,冯管家急忙热泪盈眶地解释,自家公子这是想与殿下续一段人鬼情缘,他真的,爱惨了殿下。 萧寒烨又气又好笑,觉得等沈庭珏醒来后,有必要跟他促膝长谈下“自已对人鬼情没兴趣,所以你要好好活着”的话题。 这时,吴德全急惶惶走了进来:“殿下,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城西那边出了事,房屋坍塌,豫王和尉迟统领等人被困其中,生死不明。“ 萧寒烨心头一沉,站起身来时发觉袖子被攥得死紧,扯了半天没能扯出,反而惹恼睡梦中的沈庭珏,嘟囔两句,眉目隐约露出凶蛮之色,用力撕拉一声,将半边袖子抱怀里,心满意足,重新进入一脸安详的状态。 萧寒烨:“……。” 唉,小祖宗。 萧寒烨换了身衣袍,命暗卫守好沈庭珏,自已则系好佩剑出了门,途中遇上秦司岩,说道:“城西出了事,跟孤过去瞧……” 剑影虚晃,萧寒烨擦着那掠来的强风,堪堪躲过要命的一招,凭空出现好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招招阴狠,奔着夺命来的。 一大群毒虫黑压压飞来,将要冲过去护主的玄虎卫挡住,海东青破风冲到萧寒烨跟前,挥着翅膀将毒虫扇开。 有笛声徐徐传来,显然是在操控毒虫进攻,打散后又迅速缠成一团袭来,没完没了的。 此处的游廊底下是一条河,上面漂浮着不少荷叶,廊顶在内力波及下被炸开,雨水溅过萧寒烨的眉眼,他腹背受敌,冰冷的眸中透着狠劲,还有舔血的残忍,强悍内力一扫,就能将人拍得脑浆都爆了。 闪着寒光的匕首陡然出现,萧寒烨似有所觉,反应虽快,转过身拍出一掌时,那把匕首已经刺入了三分,血顿时从伤口中渗出。 萧寒烨踉跄两步后退,直勾勾盯着秦司岩,冰冷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伤口处的刺痛瞬间绵延至脑髓,连视线也模糊了起来,玄虎卫深陷毒虫包围,余光见到此景,大惊失色:“殿下!” 林府护卫听闻动静赶来,见满天毒虫乱飞,吓得畏畏缩缩不敢上,一个劲地扯着嗓子喊“抓刺客”。 萧寒烨立刻出了一身冷汗,脚下没有踩稳,一头扎进了河中,海东青飞冲过去,爪子只抓下了一片衣角,急得直嚎叫,声音尖锐又刺耳,一下子就传到了东宫暗卫耳里,但他们又不敢擅自离开沈庭珏身边,思量一番,暗二命其余人护卫好这里,自已带了两个暗卫前去查看。 游廊满地狼藉,廊顶都飞了,围栏也断了好几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没有全尸的身体,宋安石已经用药粉驱走了毒虫,正给玄虎卫挨个喂解毒丹,秦司岩在刺出那一刀后就清醒了,此刻被两个玄虎卫按地上质问,只觉自已百口莫辩。 苏州多有水乡古镇,姑苏隶属其一,家家户户依水而筑,恰好应了诗中的“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 河流在大雨下奔腾湍急,又与外界连通,贯穿全城,要找个人没那么容易,玄虎卫来回找了许多遍都无果。 萧寒烨水性其实极好,但在受伤的情况下显然没法发挥,一沉入河底,就觉漫无边际的黑暗朝他吞噬而来,脑袋混沌,身陷水里,又回到了地上。 沈庭珏像是在看被扒掉皮囊的妖物,惶恐又嫌弃地向后挪动了些许,逃离了他伸出的手,凭空掏出一堆黄符砸了过来,冷酷无情地叫他“滚”,坚决抵制“人鬼恋”,转身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太子殿下惊怒交加,一气之下神魂归位,猛地坐了起来,动作间扯到腹部的伤口,闭目缓了好一会气。
第211章 没有孤就活不下去 夜雨淅沥,屋内却不凉,窗户紧闭,炉内除了点驱除蚊虫的薰香,还架着两个火盆,烧得正旺,也让人热得慌,棉被还盖了两条,萧寒烨后背都被汗湿透了,觉得自已没被捅死,也得被热死。 房间陈设雅致又陌生,透过一层竹帘,萧寒烨隐约看见外间坐了个人影。 男子长袖宽衣,不似普通百姓的装扮,手执名手题字的毛竹扇附庸风雅,腰间坠挂的玉佩,还是挑贵气冲天的货色,一股有钱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是听见了竹帘被掀开的动静,男子转过了头,将折扇搁在膝头:“伤口余毒尚未清干净,过两时辰就得换次药,东西搁架子边上。” 萧寒烨脚步微顿,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不免有些讶异:“谢少裴?” 谢阁老有两个儿子,谢少裴便是其二儿子的独子。 萧寒烨与他少时有过几次交集,性格相投,有着一样的潇洒不羁,若非因为党派问题,说不定早已成为知已好友,之后他去边关打仗,听闻谢少裴混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惜之余又有几分庆幸,少了个对手,是好事。 萧寒烨问:“是你救了孤?” “好些年头没见,难为殿下还能记着我。” 屋内没人伺候,谢少裴亲自烹茶烫杯,认真又讲究,还挺有文人煮酒弄茶的风雅,萧寒烨静看了一阵,用腿勾了椅子,坐在他对面:“孤昏睡了多久?” 谢少裴随口道:“一月。” 被捅一刀就昏迷一月,太子殿下明显不信,他断不可能弱到如此地步,遂嗤笑一声,虎视眈眈。 谢少裴在他的凝视下笑意一敛,提壶沏茶:“说笑罢了,也就两天而已,若非遇见谢某,殿下此刻,估计就在阎王殿了。” 言外之意,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目光放和善点。 萧寒烨推了个空杯过去,示意他帮自已倒杯水:“你怎么会在这?” “玩呗。”谢少裴眉眼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的风流:“一座姑苏城,半部江南诗,有生之年没来过岂不可惜?谁知刚租了艘画舫,还没好生逛一下姑苏,便遇见了殿下。” 谢少裴心说,真晦气。 这座小院幽静清雅,墙头露着棵半死不活的槐树,萧寒烨扫视周围一圈:“外面可有人在找孤?” “一国储君落难,肯定得有吧。”谢少裴抿了口茶,懒散道:“不过这些事儿我可不想掺和,也懒得打听,能将殿下从河里捞上来,实属良心作祟,已是不易。” 萧寒烨隐约咂摸出不对劲,眉心一跳:“你将孤带到了哪儿?” 谢少裴道:“相城。” 萧寒烨:“......。” “殿下出事,定然惹得满城风风雨雨,我不得赶紧逃离是非之地?万一还有杀手穷追不舍,岂不累及我这无辜之人?” 谢少裴支着下颔,笑了笑:“姑苏城这会已经封了,谢某可真有先见之明不是?” 姑苏与相城相邻,要说远倒也不远,萧寒烨颇为无语,皮笑肉不笑:“你既想独善其身,就不能将孤送到下属身边,再远离是非?” “不妥。”谢少裴理由很充分:“殿下手底下都是一群莽夫,若不听我解释,给我安了个谋害储君罪名,那可吃罪不起,且此事若传到了京中,让祖父知晓我救了太子,不得弄死我?” 其实他完全可以隐匿身份将太子送到林家,哪怕是直接将对方丢在门口也行,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但他就是不想,反正急哭了的人也不是他。 “我听坊间传言,相府多了位小公子,不仅深得帝心,还讨殿下喜欢,前几日又听说,他先前原是林氏之人,落难后做了殿下的暗卫。” 谢少裴扣着茶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眸里隐约浸染着戏谑的笑:“能让殿下瞧上的,想必定是个尤物,您猜,他此刻是会哭得梨花带雨,还是……另觅新欢呢?” 听到最后那句,太子殿下眸光顿时一暗,很想往他嘴里塞几把辣椒,可惜眼下条件并不允许,所以只能靠脑补。 萧寒烨静了片刻,倏忽一笑,撑着桌沿凝眸打量他:“为何不入仕?孤瞧你可不像是个没野心抱负的人。” 谢少裴似乎不想谈这个,“嗯”了声就打算敷衍过去。 萧寒烨抬手按住他要端起的茶杯。 气氛僵持了会,谢少裴手指微蜷,撑在脸侧,凝视着盏中起伏的茶沫,心不在焉地说:“人各有志,骨鲠之臣不适合我,乱臣贼子亦是如此,我就喜当个纨绔,闲云野鹤。” “潇洒人间是挺好,若是多一心上人相伴,神仙眷侣,共赏繁华,那就更圆满了。”萧寒烨语气关心:“谢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谢少裴含着茶摇了摇头。 萧寒烨薄讽:“真失败,孤就有,他还特别爱孤,没有孤就活不下去。” 谢少裴:“……。” 呵,所以你拐弯抹角地问话,就为了显摆和嘲笑我? 幼稚。 一青衣仆人端着药走进来,有些畏畏缩缩地呈到了萧寒烨面前。 萧寒烨抬眼一瞥,突然有点伤春悲秋。 前段日子一直喝药时,沈庭珏都会在旁盯得紧,不允许留底,喝完后就会给他喂蜜饯,现在没了人在身边盯着,萧寒烨一腔矫情无处可发,甚是郁闷。 谢少裴见他迟迟不喝,眉梢微挑:“怎么,怕我下毒?” 萧寒烨端起药碗,三两口就饮尽了,头一回喝药喝出了索然无味,叹了口气:“相思病,说了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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