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迎似乎准备彻夜赶路,纪秋行看着身周逐渐变为一片漆黑,只觉得身体的寒冷似乎也在跟着加剧,不禁又往被里缩了缩。 但这样的动作显然对他的情况不会有太大的帮助,纪秋行翻来覆去,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望向谢子云的所在。 谢子云早便歇下,如今正睡在他的身旁不远,纪秋行稍微向他靠进了点,试图感受来自身旁人的温热气息。 黑暗中,耳边尽是身旁人的轻浅吐息,纪秋行眨了眨眼,又悄悄然地伸出了手,抓住谢子云的一边袖摆,就这么紧紧地捏在手中。 现在的他其实没有心思要做什么,不过是想借着手中抓住一点东西,稍微缓解心中不断萌生的那令人厌恶的感觉,纪秋行紧了紧双手,只觉体内的寒冷似乎真的因为这样的动作而得到缓和。 马车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他也慢慢开始有些困了,现在的他是个伤者,谢子云醒后发现总不会动手打他,心中这么想着,纪秋行终于沉沉地睡去。 可惜他似乎忘了,现在的他身中冰蚕之毒,体内寒气虽然已稍微得到缓解,身上温度仍较常人要低,所以在他靠过去时,谢子云便已经感觉到了。 但谢子云缓缓睁开双眼,却没有作任何反应,也没有阻止纪秋行对他的接近,只是在纪秋行睡过去之后,将两人的手掩入被中。
第38章 谢子云醒来时,袖摆仍被纪秋行抓在手中。 或许是因为中毒的原因,纪秋行睡得比往常要沉,见他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谢子云所性也没有立刻起身,细细地打量起纪秋行的模样。 脸上的胡子已经被刮去,让他整张脸都露了出来,谢子云看着眼前依稀带着熟悉的眉眼,又忆起了陆定玄将他们带回血烟门的那一日情形。 当时的纪秋行一身伤痕累累,似乎刚与人经历过一场生死相搏,一双眼仍充斥着血红之光,就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即使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他也没有放下一身杀意,唯独紧紧护着身后那名年幼的少女,不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可能。 而莫巧枫虽然躲在他的身后,紧紧抓着他的小臂,双眼却不时四处张望着,相较于警惕的纪秋行,似乎对这新的环境充满好奇。 陆定玄说他们找到雷允时,雷允已经遭到这两个人重伤,谢子云看着这个似乎不比他大上多少的人,明白是他保护了身后的那个少女。 或许是一直绷着神经,这时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安全后,纪秋行不久便晕了过去,谢子云看着面前彻底失去意识的人,凶狠的目光不见,眉目舒展开来,模样似乎也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合──当时他几乎以为这个人就是当年他在桐杨山上遇见的那名少年。 但陆定玄却接着告诉他,元靖早已经死了,死在十年前的一次反抗之中。 谢子云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非要再确认清楚,但无论他怎么询问,莫巧枫也不认得他所说的人,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保护她的这个人并不叫元靖。 想起元靖当年带在身上的玉佩,谢子云仍固执地坚持要亲自察看一番,但陆定玄却不知为何挡在他的身前,不肯让他再接近纪秋行一步,谢子云透过陆定玄的手臂,远远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终于注意到他身上还有些奇怪的伤痕。 那并不是一般人会在打斗中伤到的地方,当时谢子云只以为纪秋行曾受过刑罚,直到许久之后,他才从陆定玄口中知道雷允曾对那些俘掳做过的事情── 纪秋行的眼皮忽然动了动,似乎将要转醒,谢子云立刻收回目光,而纪秋行也在同时睁开双眼。 他本以为纪秋行会立刻起身,只是等了一会,身旁的人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谢子云再次看向纪秋行的方向,见他似乎在对着手中抓着的袖摆发愣,于是谢子云又顺着往下看去,便与正巧抬起眼的纪秋行目光相交。 …… 纪秋行默默地松开了手,思考该怎么开口解释。 倒不是怕谢子云真的动怒,而是半夜抓着别人的袖摆才能睡着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太丢人了点! 出乎他的意料,谢子云竟没做任何反应,纪秋行没有等来他的声音,决定先一步解释道:“昨夜大概太冷了,下意识就往暖和的地方靠。” 谢子云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纪秋行怀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谢子云是不是真的相信了这个理由。 只是谢子云既然没有更多的表示,他再纠结也没有意义,纪秋行索性放下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起身透过车帘向外看去,忽然发现车辕处只剩下初迎的身影。 他正疑惑莫巧枫去哪里时,便见窗外一道人影闪过,随即便是莫巧枫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了!” 莫巧枫跳上马车,在初迎身旁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又拿起其中一个油纸包探头进来,见纪秋行已经醒了,便将东西交给了他:“你们的份,拿去吧!” 纪秋行伸手接过东西,同时向她问道:“你昨夜就在外面跟他们赶了一夜的路?” 手中油纸包摸上去还烫呼呼的,里头透着食物的香气,显然刚才莫巧枫离开便是去准备这个,听闻纪秋行的疑问,莫巧枫耸了耸肩:“我倒是想,但不知道初迎姐姐和那个人约好会面的村庄在哪里,所以还是睡了。” 纪秋行看了眼外头略显狭隘的空间:“不怕摔下去?” 莫巧枫朝他拧了拧鼻子:“有初迎姐姐看着,才不会摔!” 纪秋行面露古怪:“你倒是相信她。” 他们虽然不是血烟门的人,却也是站在血烟门的立场行事,跟问月阁即使不是敌对,也绝不是什么能够友好相处的关系。 初迎驾着马车,闻言头也不回地道:“有疑虑,你可以下车。” 谢子云道:“陆伯曾说阿枫的感觉向来最准,她相信你,我们自然也相信她。” 纪秋行不以为然:“不过是运气比旁人好那么一点。” 莫巧枫怒瞪他道:“你有不满?” 纪秋行立刻抬手示弱:“岂敢。” 与莫巧枫同处数年,他对莫巧枫的直觉再了解不过,何况早在第一次见面时,莫巧枫便曾展现过这方面的“天赋”……想起当年的事情,纪秋行目光忽然一沉。 谢子云道:“马车内还有空间,既然要睡,为什么不进来里面?” 莫巧枫闻言,奇怪地看了纪秋行一眼:“谢大哥昨夜就和老大睡在里面,难道都没有──” 她还没说完,纪秋行已经回过神来,立刻一把勾过莫巧枫的肩,按着她的脑袋恶声恶气地道:“东西放着了还在这里啰嗦什么?还不出去陪你的姐姐。” 说完,他便一把将莫巧枫推了出去,谢子云不禁疑惑,听莫巧枫的意思,似乎是纪秋行睡觉时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难道与昨晚抓他的袖摆睡觉有关? 谢子云回想起几日来与纪秋行同行时发生的种种,隐约明白了什么。 纪秋行放下车帘,向后小心地打量着谢子云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想莫巧枫的话,连忙干咳了一声,打断他的思考:“别理那个臭丫头了,来吃东西吧。” 谢子云看了他一会,低应了一声,到底没有揭穿纪秋行的小心思。 随后的几日里,大抵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但前往会面村庄的路途遥远,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瑞王给的药终于还是用完了。 没了延缓的药物,谢子云与莫巧枫开始轮留输气为纪秋行抑制体内寒毒,但冰蚕之毒一失去抑制便再也压制不住,纪秋行从最初几日还能在清醒时与他们闲聊几句,到后来便几乎处于沉睡的状态,如今甚至已无法感觉到外在的一切。 眼看着纪秋行已将要撑到极限,谢子云正一筹莫展之时,行驶中的马车又忽然停了下来。 谢子云疑惑是不是发生什么状况,便听马车外的初迎道:“你怎么先来了?” 车外一人答道:“冰蚕之毒拖延不得,我在村庄等了几天还没见到你们,先顺着方向找过来了。” 谢子云闻言,立刻掀开车帘准备出去查看,但那个人也在同时踏上车辕,两人便这么近距离地打了照面。 视线相交瞬间,那人迅速低下了脑袋,似乎有意避免着与谢子云目光接触,初迎站在那人身后,见谢子云出来,立刻向他介绍道:“他就是阁主的影卫,修习着与阁主相同的功法,可以吸收纪秋行身上的冰蚕之毒。” 谢子云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侧身令那个人进入马车之中,随即下车来到初迎身边,为马车内留出空间。 他见初迎看一脸沉重,又回想初迎在宅院时说过的话,道:“要解冰蚕之毒,是不是会对解毒之人有什么影响?” 初迎道:“凝玉功只能化解自己体内的毒,所以如果要为他人解毒,必须先将他人身上的毒气渡入自身体内,只是这个过程需要耗费极大内力,他的凝玉功初成、功力也远不及阁主,恐怕要将毒素吸收便已需要耗费一身功力,事后将无力再为自己解毒。” 谢子云道:“如果只是这个问题,我可以为他输功。” 初迎敛眸道:“少阁主愿意为他输功,自是没有问题,但化解冰蚕之毒同样需要极为深厚的内力,即便是阁主,恐怕也需耗费数月时间才能将毒性完全化解,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一身功力都将无法施展。” 谢子云怔了怔:“意思就是,在毒素完全化消之前,他将变成一个无法使用内功的普通人?” “或许连普通人都不如。”初迎目光望向身后已经放下的车帘,“而使不出武功,对我们这样的人便意味着死亡。” 谢子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沉默了半晌,道:“他是因为我的事而使不上一身武功,至少在他恢复之前,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初迎垂首道:“为阁主去死,本就是他身为影卫的任务,但少阁主若愿意护他,属下便在这里先为他谢过少阁主。” 谢子云回过脸看向初迎,道:“你似乎很关心他。” 初迎应道:“我与他,勉强也可以称之为同窗。” 谢子云不再多问,转而看向暗卫来时的方向:“他接受的指令应该是在前面的小村等待会合,如今却离开村庄先一步赶来,看来对解毒之事也十分重视。”
第39章 初迎默然半晌,道:“或许,这也是为了纪秋行吧。” 谢子云面露疑惑:“为了纪秋行?” 初迎道:“如果我没有想错,他应该也与纪秋行相识。” 谢子云又是一怔。 纪秋行虽然不是血烟门的人,这些年来却偶尔会为陆定玄行事,血烟门与问月阁向来不合,纪秋行又为什么会和问月阁暗卫相识?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初迎接着解释道:“我说的相识,是指他们还在元武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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