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面上空白了一瞬,“死了吗?” 邓云道:“只是下落不明。” 宋檀嘴唇发颤,但是很快稳住了,“陛下呢。” “在里面。” 宋檀深深呼吸了两下,面色平静了才走进去。 贺兰信盯着宋檀的身影,“他有二心。” 邓云嗤之以鼻,“不可能,宋檀只有陛下一个主子,上哪儿生二心。” 贺兰信暼他一眼,“我说的是,一女侍二夫的二心。” 邓云面色一变,低声骂道:“你胡说什么!” 贺兰信轻嗤一声,“身在曹营心在汉,早晚出事。” 邓云犹豫了一会儿,“那你说,该怎么办。” “杀了沈籍不就行了。”贺兰信道:“你就想不到?” 邓云是跟皇帝一起见到宋檀沈籍并行的,那时候他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陛下要用沈籍,”邓云道:“你看不出来。” “我没看出来,”贺兰信施施然道:“江西的事,陛下会舍得让宋檀去吗?” 那当然是不舍得,邓云想了一想,但是陛下很舍得沈籍。 “你的意思时,派人去救沈籍的时候杀了他?” 贺兰信笑而不语。 邓云心里想着这种可能,琢磨了好一会儿,忽然盯着贺兰信,“你不会是在坑我吧。” 贺兰信转了转手里的骰子,道:“我这是为了宋檀好,杀了沈籍,宋檀就没念想了,如此才能长久地待在陛下身边。” 这下邓云完全不信了,“你会为宋檀好?笑话!” 贺兰信不说话,邓云也不再搭理他。 内殿,宣睢站在窗户边,平静地注视窗外的黑夜。 “陛下。”宋檀走到近前,向他行礼。 宣睢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宋檀直起身,还没说话,宣睢就道:“知道沈籍的事了。” 宋檀心头微颤,“知道了。” “并没有他的死讯传来,”宣睢道:“不过,能在诸多护卫中围杀沈籍,大约他的处境不会太好。” 宋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宣睢救沈籍,以什么立场呢。 “宋檀,”宣睢忽然直呼他的名字,“如果沈籍死在了回京的路上,你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会恨我吗?” 宋檀忽然抬头,看着面前的宣睢。在因为沈籍的事情慌乱之时,他感受到一种巨大的难过,宣睢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 “为什么要恨陛下。”宋檀摇摇头,“并不与陛下相干。” 宣睢回头望了他一会儿,他觉得此时宋檀的眼中藏了一种怜悯,这种怜悯是对自己还是对沈籍?宣睢不清楚。 “好罢,”宣睢低低地笑了,“为了你这一句不恨,朕也会尽力保沈籍平安。” 宣睢下旨,东厂锦衣卫各派了大批人马,御令下达到各级官府,沈籍的画像被贴得大街小巷都是。 京城里也暗潮涌动,明眼人都看出陛下的决心,也有一些人担忧动荡的朝堂。 在这个时候,宋檀收到了孟千山的回信,信是由信鸽带回来的,信封染血,里面只装了一枚莲子。 宋檀盯着这枚莲子看了一会儿,忽然问箐兰要牙牌出宫。 箐兰惊讶不已,“天晚了,宫门要落钥了。” “我有急事,要立刻出宫。”宋檀道,宣睢此时在永嘉公主的生辰宴上,他逼一逼箐兰,箐兰会把牙牌给他。 拿到牙牌,宋檀换了件外袍便飞快跑去宫门。宋檀的恩宠有目共睹,宫门的侍卫不会因为天晚而拦宋檀。 可让宋檀万万没想到的时,贺兰信也在宫门口。 宫门口灯火通明,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围在宫门口,人群里走出来贺兰信。 “你要出宫?”贺兰信拦着宋檀,“陛下可知道?” “我收到了沈籍的信,”宋檀拿出那份带血的信,气喘吁吁,“我要去一趟沈籍家。” 贺兰信看了一眼信,却不为所动,“我劝你少管沈籍的事情。” “沈籍已经很久没消息了,他给我传信,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宋檀试图劝说贺兰信。 贺兰信看了宋檀一会儿,却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觉得陛下想要沈籍活着吗?” 宋檀一下子愣住,“你什么意思?” 贺兰信慢条斯理道:“江西已经杀了很多人,拿出来的土地足够交上丰厚的税,陛下的目的大约已经达到了。沈籍是论功行赏还是客死他乡其实都无所谓,更何况,陛下厌恶沈籍——因为你。” 宋檀的面色有些发白,“不可能的,沈籍是能臣,是名士,陛下亲口跟我说过。” 贺兰信抛了抛骰子,“打个赌?” 宋檀拍掉贺兰信手上的骰子,“我没时间陪你玩。” “我也不是在说玩笑话。”贺兰信态度很坚决,他今日不会让宋檀出宫。 宋檀恨恨地看着他,忽然从腰上拽下一枚印章,,“陛下密令在此,我要出宫!” 看着宋檀手上的春在堂印,贺兰信的面色终于变了。 “你疯了不成!” “你敢拦我!”宋檀道:“春在堂印你不认识了!” 贺兰信面色阴沉,终于还是让开了路,宋檀翻身上马,将春在堂印装进信封里,塞进马匹的口袋。 浓重的夜色里,宋檀骑在马上,他离开宫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贺兰信,沈籍不能死,陛下答应过我的,他不会骗我!” ---- 宋檀:陛下是君子,他才不屑于暗害沈籍,贺兰信你根本不懂陛下! 贺兰信:无语 感谢支持!
第29章 宋檀骑着马一路跑到沈籍家,这一片僻静,入了夜各家各户都栓上门,只有偶尔哪家传来的一点狗叫声。 宋檀推开沈籍家门,月光亮堂堂的落在院子里。他将各个房间都打开看过,并没有人藏身。奇怪的事,沈籍出门三月,家里却十分干净,连点灰尘也没有。尤其是书房,井井有条,像是已经打扫过了。 他走回院子里,月上中天,照的院落如同白昼一般。影壁旁有两个大水缸,缸里种荷花,荷叶底下养着金鲤鱼,再过一段时间,荷花败了就会有莲蓬。 宋檀拨开荷叶,在淤泥里摸了半响,找到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他把东西拿出来,剥开外面的油纸,发现里面是一本账目。对着月色,宋檀翻看了两页,在上面看到了许多朝廷命官的名字,后面的数字他看不大懂,或许需要特殊的解密方式。 信是孟千山传回来的,用的是她的传信方式,里面放了莲子,这是沈籍告知宋檀的信息,这说明孟千山和沈籍在一起。孟千山不给锦衣卫传信而给自己传信,显然是迫不得已的行为,这是不是说明了锦衣卫有什么问题。而这本账目能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了沈籍已经回到了京城。 宋檀心思转过几转,他拿着东西回到马旁边,刚准备上马,忽然若有所觉似的回过头,数十个黑衣人正站在沈籍家门口,围着宋檀。 宋檀背靠马匹,抽出袖中的匕首,“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说话,手里的长刀反射着冷光。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锦衣卫马上就到,奉劝你们尽早离开。” 黑衣人略有忌惮之意,趁着这个空档,宋檀回身狠狠在马身上划了一刀,马受惊,剧烈挣扎起来,疯跑出去。 宋檀回过头,黑衣人已经近在眼前,将他打晕。 贺兰信率领的锦衣卫稍慢宋檀一步,他们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正碰见受伤的马从里面跑出来。 几个锦衣卫飞身上前将马拦下,从马笼头边的口袋里掏出几样东西,拿给贺兰信。 贺兰信看了看账目,又看了看信封,从信封里倒出一枚莲子和一枚春在堂印。 贺兰信眸光微冷,他领着人赶到沈籍家门口里,宋檀已经不见踪影,地面上除了一些嘈杂的脚印什么也没留下。 “人刚走,”贺兰信道:“接着追。” 锦衣卫去追寻失踪的宋檀,贺兰信带着这几样东西回宫向皇帝复命。 宫殿前灯火通明,宣睢坐在御座之上,听贺兰信回禀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宋檀是如何以春在堂印假穿圣令出宫,又是如何去到沈籍家,找到那本账目,最后又是怎样被人掳走的。 宣睢听着远处远处永嘉公主生辰宴还未散去的丝竹管乐,忽然问道:“你觉得沈籍该死吗?” 贺兰信顿了顿,飞鱼服匍匐在地上,银线反射着细微的冷光。 “沈籍是功臣,不该死。”贺兰信道:“可是沈籍不死,士林难以安抚,朝堂恐怕会动荡不安。” 宣睢摩挲着那枚春在堂印,“昌国公就是这样说服你的?” 贺兰信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贺兰信,做锦衣卫指挥使,只负责收集情报上达天听,不该太有主意。”宣睢低头看着他,“朕没管过你这些,是因为朕觉得你有大用。” 贺兰信闭了闭眼,心中冰凉一片。 “朕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自作主张。”宣睢扬手将春在堂印扔到地上,印章磕掉了一个角。春在堂印碎了,自然也就没有宋檀持印假传圣令出宫的罪名了。 贺兰信看着面前碎掉的印章,听着宣睢冷冰冰的话,“找不回宋檀,你也不用回来了。” 次日下午,孟千山护着沈籍出现在了京城,沈籍一条腿骨折,孟千山更加狼狈,一只左手被齐齐斩断。 甫一出现,他们就被带进了宫,御医诊治的空档,沈籍已经拿到宋檀找到的那本账目,并且很快还原了所有的内容。 江西地方的豪强已经被沈籍料理地差不多,那些至今还难以撼动的田地,多半属于朝中权贵。 这本账目便记载了这些人的名字,甚至有些已经致仕的,名下田产都多的叫人震惊。 宣睢翻了几页,看到了昌国公的三儿子在江西占地二十四万亩,其他各处仍有几千至几万亩不等。 宣睢合上账目,起身离开。 沈籍面色苍白,在被太医诊治之时难掩痛色。孟千山还好些,她比沈籍能吃疼。 “陛下就这么走了,也不说嘉奖你两句。” 沈籍道:“你不该给宋檀传信的。” “不给他传信,我们现在还躲着呢,你那本账目说不定也早被人搜走了。”孟千山嗤之以鼻,“而且账目是他找出来的,这算他的功劳。” 沈籍不语,到这个时候,宋檀仍然没有消息。 宋檀再次醒过来时,只觉得脑袋像浆糊一样,一动就头疼欲裂。他躺在一张床上,眼前是陌生的帐子顶。床侧有一个女人,只着中衣,宋檀模模糊糊的还没看清那个人的模样,门就被撞开了。 来人是大理寺的官差,来势汹汹,是来拿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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